第176章 海滨教堂

十余个小时的飞机，黎静宸大部分时间都在浑浑噩噩的睡着。
  他好累。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就像是长时间过载运行的机器，从内到外写满了疲惫。
  或许是因为逃离了困顿着他的城市。
  又或许是放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
  此刻他的心里莫名轻松，却又有些空落落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下了飞机。
  两个人乘坐专车缓缓驶离机场。
  黎静宸打开车窗，放任破晓的微风从脸侧划过。
  空旷的地平线上，几颗残星依然镶嵌在淡色天际，整个大地笼罩在一片慵懒的晨雾之中。
  越接近海滨，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待到抵达位于Carmel的别墅区时，周围已是一片阳光明媚。
  黎静宸意外的没有直接去往别墅，而是突然让司机提前停了车，将他们放在了一座中世纪的古老教堂外。
  空地上，一群身穿正装的男男女女正簇拥着一对身穿白色礼服的男人向教堂大门走去。
  两个人胸前别着鲜花。
  手牵着手。
  在众人的笑脸中相视一笑。
  阳光落在神圣庄严的教堂上，斑斓的玻璃窗绽放着如同梦幻般的瑰丽光芒。
  “去看看吗？”
  黎静宸偏头望向霍渊，眼睛里藏着点点星光，
  “这里允许同性婚礼。”
  霍渊将视线从陆续进入教堂的人群中收回，对着身边人宠溺一笑：“好。”
  二人拉着行李箱，坐在教堂里最后一排的木质长椅上。
  暖阳洒进玫瑰花窗。
  光影在教堂内跳跃起舞。
  此刻的新婚夫夫正在交换戒指，面对面的表达着彼此的承诺和爱情。
  “我承诺永远守护你．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
  “我愿意与你分享我的一切，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
  他们选择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海滨教堂举行简单浪漫的婚礼。
  用鲜花作为装点。
  在声声海浪中约定余生。
  黎静宸和霍渊十指相扣，侧头望向男人。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霍渊竟低垂下睫毛，和他温柔的拥吻在了一起。
  紧紧相贴的身体，亲密交织的气息。
  他们在牧师的祈祷中接吻。
  眼前是一张张灿烂的笑脸和教堂里神圣辉煌的光。
  虽然这是一场不属于自己的婚礼。
  却拥有着一种被人祝福的错觉。
  黎静宸紧抱着自己的爱人，放任那种温暖的气息将自己环绕。
  即使世俗从不承认他们之间的爱情。
  他却依然坚信。
  男人可以被求婚。
  女人也可以下跪。
  能与黑西服相配的，绝不仅仅是白婚纱……
  ……
  二人徒步走回别墅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后。
  海边金灿灿的沙滩细细软软的。
  因为是别墅区私属的海岸线，周围几乎见不到什么人，那一片连绵的大海也显得格外静谧和梦幻。
  霍渊从不曾想过他能拥有这样简单快乐的生活。
  他们在日出时互道早安。
  在日落时相拥而眠。
  他愿意为黎静宸做他所有爱吃的东西，陪他去所有想去的地方。
  黎静宸也愿意在每一个视线相交的时刻，给予他毫不保留的爱慕目光。
  他们会在每一个角落疯狂Doi。
  也会像一对老夫老妻一样坐在别墅外的躺椅上手牵着手晒太阳。
  黎静宸常常在想。
  如果他们的生活能够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就好了。
  可惜，黎家的一切还没有结束，他还有很多任务没有完成。
  他就像是涨潮时的海浪，被身边的一切不断的推向前方。
  不管未来遇到的是礁石砂砾
  还是堤坝围墙……
  ……
  晏海终于见到奶奶了。
  在他手术后的第五天，用一个摔碎后的输液瓶抵在颈动脉上，最后换来了东郊医院和东皇看守的妥协。
  他们开着车送晏海到了救治奶奶的医院。
  晏海坐在轮椅上，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队保镖和医务人员。
  ICU的单间病房有些冷清。
  除了监护仪缓慢规律的“滴滴”声，周围再没有一丝动静。
  因为失血过多疑似脑死亡，从送入医院到现在，奶奶一直处在昏迷之中。
  再加上这么多年肾脏衰竭对全身多个脏器的影响，老人能够苏醒的概率很低，甚至随便一次肺部感染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众人守在门外。
  晏海一个人滑动轮椅来到奶奶床前。
  此刻的她面色晦暗，紧闭着双眼，垂放在床旁的手更是干瘦得如同枯枝一样。
  脸上的氧气面罩传来长缓的气流音，各种管路和电线从白色的薄被下伸出，连接在不同的仪器之上。
  在这个世界里，奶奶已然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吃尽了生活的苦。
  每当晏海快要熬不住的时候，脑海里都是她在许多年前紧抱着自己，默默承受着别人拳打脚踢、嫌恶谩骂的样子。

  他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是那人……却连睁眼看看都不能了……
  “奶奶。”
  晏海双手拉住那只冰冷苍老的手，紧贴在自己脸侧，无力的趴伏在病床边。
  只觉得身上好冷。
  偏偏呼出的气息却又热烫得厉害。
  冷廷骁拒绝了自己。
  奶奶也陷入了昏迷
  短短不过半月时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弃他而去。
  接二连三的打击就像是一枚枚子弹，不停的向他胸口射击，在他心上撕开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洞。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觉得整个身体在透风……
  医院给的探视时间很少。
  晏海被人推出ICU病房时，整个脑袋还是麻木的。
  “晏先生您放心，上边已经给我们下令了，一定全力为老人进行促醒治疗。”
  “虽然她年纪比较大了，基础状况也不好，但也还是有希望的。”
  ICU的主治医师对着他喋喋不休的讲着什么，他却只能看到对方的嘴唇蠕动，然后是一阵强烈的耳鸣。
  他或许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每当他面对这样的小概率事件时，所有的一切在他心里都已经定性为零。
  众人坐着车离开医院时。
  暮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笼罩下来。
  马路边绚烂的霓虹点亮了整座城市，却唯独疏漏了这个靠坐在车窗旁边的人。
  车辆川流不息，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正在行色匆匆的赶路，就像是一只只急于归巢的倦鸟。
  明亮的灯光不断从晏海的脸侧掠过，却始终照不进他心底的那片荒芜。
  晏海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只失去了方向的孤雁。
  周围尽是夜色和寒风。
  即使他不断盘旋着，挣扎着，也永远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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