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顶着王府亲卫一张肉疼的脸,长公主放开了手脚花银子,还拿出自己压箱已久的砍价本领,将那套头面从五千压价至三千,轻松拿下。
她从掌柜手里接过首饰盒子,转手便塞进了聂蓉怀里:“送你了。”
聂蓉边在心里唾弃自己小家子气见好东西眼开,边恨不得抱着江颐转圈圈:“陈姐姐,你人真好!我太开心了,太谢谢你了!”
秦光苦着一张脸,心中吐槽:吴人真是好生狡诈,从王府支银子买首饰送聂美人,反而让聂美人对吴人感激不尽,她怎的不想想是谁出银子?
——聂美人脑子……不太好使吧?
郭兵:小王爷真是个大冤种!
银子花出去,连声感激也听不到。
不过吴人显然比他们以为的都还要狡诈,头面到手她拿出荷包付银子,发现王府帐房只装了三百两银票,她当机立断道:“掌柜的,我们姐妹俩是小王爷内眷,今儿出门走的急,银子没带够,就先赊着,回头要劳烦您上王府一趟收帐了,您瞧可行?”
小王爷的名号在靖临很是好用,掌柜的见俩女身边除了丫环,还有王府亲兵随侍在侧,顿时喜笑颜开:“原来是小王爷的家眷啊,可以赊没问题。”
秦光脸都绿了,暗思陈宫人怕是吴国派来专门祸祸自家小王爷的吧,眼都不眨出手就是三千两。
他苦心相劝:“姑娘,银子不够的话,要不……这头面咱不要了吧?”
聂蓉紧紧抱着首饰匣子,死活不撒手,用行动表示拒绝。
她的贴身丫环青芜出来时还暗中窥视江颐好几次,待引兰与青芸也是不冷不热,此时态度也有所软化,挡在自家主子面前,生怕秦光上前来抢首饰。
秦光:“……”
借他俩胆子,他也不敢对聂美人动手啊。
“小兄弟还没成亲吧?”江颐吓唬他:“这套头面要是退了,小心回去小王爷生气!”
秦光不懂这中间的逻辑,心道自己替小王爷省银子难道还能惹怒主子?
他怀疑吴人在骗人,被郭光扯到一边:“傻兄弟,别再劝了!陈宫人铁了心要花银子,咱们现在劝她别花,回头传出去,还当咱们小王爷小气,舍不得给内眷买首饰。小王爷还要不要面子?”
秦光是个实在人,总觉得为了面子白花三千两在女人的首饰上,只有一句感慨:“小王爷的面子……可真值钱!”
后来他才知道,小王爷的面子可不仅仅值三千两。
江颐对王府亲卫抠搜的脸色视而不见,拖着聂蓉将靖临城内最热闹的一条街都逛了过来,从首饰胭脂水粉到衣衫配饰买了一路,直花的秦光郭兵每次听到店家掌柜扒拉算盘珠子都心惊肉跳,恨不得下手阻拦,真不知道回去如何向娄大人交待。
长公主却逛的很是尽兴,仅凭着“小王爷”三个字便在靖临城内横行无忌,赊了一路的帐,让王府两名亲兵面如土色。
江颐:“……”
难道小王爷当真穷困如斯?
唯有聂蓉心情复杂。
她这些年追随在嫡姐身侧,嫡姐每每支使她做事,总是不要钱的好话能倒一箩筐,而许诺的好处总要她付出许多代价。
但陈宫人显然与嫡姐是两种人,表达自己的善意跟感谢简单粗暴,那便是不停的买东西,一股脑塞进她怀中。
一路走过来,陈宫人专挑气派的店面往里钻,沿途店内所卖吃喝穿用之物,但凡她多瞧两眼,陈宫人便痛快买下来送她。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长期处于后院宅斗状态的她还是应该提高警惕,小心别被陈宫人的恩惠砸晕了头。但心情却止不住的飞扬,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压都压不下去。
青芜小声提醒:“姑娘,您别笑出声,会让人笑话的。”
聂蓉疑惑询问:“我……我笑出声了?”
青芜一脸无奈:“您都笑出声……好几次了。”
她生怕自家主子被吴人嘲笑,只能给自家主子泼凉水:“姑娘,赊这么多东西回去,小王爷会不会生气?”
聂蓉从小就想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一直以为只有攀附上位高权重的男人才能达成这一目标,谁知有一天能让她如此开怀,助她实现梦想的竟然是一名女子,还是吴国女子,内心复杂难言,多少思绪在脑子里盘旋。
她的视线追随着前面正弯腰同一名穿着粗布麻衣,面皮干瘪卖菱角的老人说话的陈宫人,一句话脱口而出:“青芜,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青芜:“什么?”
聂蓉观察力不错,且与江颐相处的日子里也一直在揣测吴女的心思,她此刻心绪繁乱,边想边说。
“陈姐姐很是奇怪,明明是吴国宫人,来到邺国理应慌乱,可是她好像做什么都成竹在胸,一点也不害怕。而且……好几次她使唤我做吃食,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口气,可是我就是没办法生气,还顺从她的心意改进食谱。”
青芜不明所以:“姑娘想说什么?”
聂蓉:“你看那小商贩,指甲里全是黑泥,手指脸庞都晒得黢黑,穿着打补丁的破衣烂衫,可是陈姐姐跟他弯腰说话的口气神态,好像跟小王爷说话的态度也没什么区别。”
青芜恍然大悟:“……还真是。”
聂蓉:“最近我总觉得陈姐姐在逗我,不像嫡姐使唤我的样子,分明我们是一家子姐妹,可是她使唤我就好像使唤这世上最卑贱的奴婢,她能让我侍候,便是对我的恩典。而陈姐姐跟人相处,好像并不觉得小王爷就高人一等,我们、府里的丫环侍卫、还有街上的小摊贩、店里的伙计掌柜……我们这些人就低人一等。”
青芜有点担心:“姑娘,你……你别被陈宫人骗了!”
哪知聂蓉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忽然说道:“青芜,我其实最讨厌巴结人,但没办法,我想要有个好的前程,嫁个好男人,能让姨娘跟弟弟过上好日子,在府里活得有个人样,就得巴结嫡母嫡姐。我想要在镇南王府站稳脚根,就得巴结小王爷,不管他面具下面是人是鬼,是俊是丑,对我再冷漠也得硬着头皮上。可是我这会忽然觉得,巴结这些人,好像还不如巴结陈姐姐,至少……她没有瞧不上我。”
做走狗做久了,心底里总还想活出个人样来,有人拿她当人待,她直起腰喘口气,忽然不想再弯下腰做狗了。
青芜:“……姑娘不是一直对小王爷情根深种吗?”
聂蓉:“我骗不过自己,怎么能骗到小王爷?”
青芜震惊不已:“我以为……我以为……”
她以为自家姑娘深爱着小王爷。
聂蓉微笑:“我这样自私的人,想要过上好日子,巴结人说假话,也不出奇。”
男人,呵。
远处几步开外,吴女已经买好了菱角,随手交给了随侍的小宫人,她却还同那商贩随意聊着,也不知她与街边的商贩有何可聊之处,王府两名亲卫紧随在她身侧,那模样倒不像是护卫,反而像随时准备出手阻止她花银子。
“陈姐姐,这东西怎么吃?”聂蓉走过去,扒拉着引兰提着的菱角,仿佛转头便忘了自己方才同青芜小声说过的话,又变回那个热爱厨事的小姑娘了。
江颐的试探已经有了眉目,将今日挥霍在心里算一遍,发现已近五千两,满意收工:“回去告诉你。”招呼众人回府。
秦光:“……”姑奶奶您可算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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