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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罪孽


这是个清幽的院子,清灰砖石直通院落,窗缘之上木菱花雕刻精致。矮墙之上,一支白色的花儿攀在上头,清风中娇艳绽放。

        春日熙熙,带来阵阵暖意。

        “咳咳——”

        然如斯清幽静美之景,它的主人却半点欣赏的想法,或者准确一点说,他是有心无力,

        “咳咳——”

        屋内,一瘦削老者靠坐在宽椅上,以帕捂着自己的嘴,努力压抑着那不断上涌的痒痛。可即便如此,还是不时有咳呛声传出。

        见他这样,边上的老管家一脸担忧地道:“老太爷,您这病症愈发严重了,真的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了,还是找个大夫瞧瞧吧。”

        陶东梁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咳……”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忽然便感觉喉咙口一阵翻涌,他控制不住猛地一咳,血腥趁机瞬间灌入。

        陶东梁干呕一声,忙捂着嘴,血丝染红了帕子。

        “老太爷,您咳出血来了!”

        老管家大惊失色,“不行,老奴这就去把大夫请来。”

        说着他急急忙忙就要下去。

        陶东梁起身要拦住他,“不许……咳咳……咳咳……”

        他越是着急,咳得就越加厉害,声音越大得惊心。

        老管家被吓得站住不敢走,回身扶着陶东梁在位置上坐下,“老太爷您别激动,不请不请,老奴听您的,哪也不去。您坐着顺顺气,别激动别激动。”

        他又连忙取了杯温水过来,“老太爷,您喝点水。”

        陶东梁接过抿了几口润了润喉,这才感觉好了些。

        因为方才咳得太狠,他脸涨得通红,气喘吁吁,外人看着都觉得辛苦。

        老管家愁得不行,“老太爷您看您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这么讳疾忌医,您这不是……老太爷您别气,老奴不说了。”

        见陶东梁皱起眉头又要咳,他连忙闭上嘴。

        陶东梁闭垂收看着手上染血的帕子,眼底闪过一阵阴晦。

        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他得受着。

        “老太爷!”

        见主子一直沉默不语,老管家忍不住唤了声。

        陶东梁回神,沙哑着声音问道:“那事还没消息吗?”

        老管家闻言怔了下,面露愧色,“暂时还找未有线索,老奴已经催促下面人抓进去找了。”

        那件事他们一直努力在找,只是已经时隔这么多年,许多线索早就断了。人海茫茫,想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哪里那么容易。

        虽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陶东梁还是忍不住失望。

        半晌,他叹了口气,“快些吧,我只怕时日无多了。”

        老管家满脸惊慌,“老太爷您别说丧气话,您这都只是小病,只要您肯看病吃药,很快就能好的。”

        陶东梁还是摇头。

        老管家苦口婆心地劝道:“老太爷,圣人不也说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您何必为了年少糊涂犯下的错误一再折磨自己呢?”

        想起妻子临终前的那癫狂的笑声,陶东梁浑浊的眼底升起一阵痛苦,“陶顾,错便是错了,不是一句年少糊涂就可以掩过的。”

        因为那个错,已经造成了太多的悲剧,真的不是轻飘飘几个字就能推脱的。

        见自己不小心勾起了主子的伤心事,老管家不敢再说。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管家闻声走向门口。

        却是门房,他手上还攥着拜帖,“管家,门外来了一人,想要求见老太爷。”

        老管家压着声音,口气不大好,“你第一日在陶府当差吗!你不知道老太爷已经谢客话多年,谁也不见吗?”

        那门房咽了下口水,神色有些慌,“小的知道,可是……”

        老管家沉着声音,“知道还可是什么,还不直接将人打发了去?”

        门房面色迟疑,“管家,您还是先看看吧,这帖子可不简单。”

        能有多不简单!

        老管家耐着性子接过一看,只一眼,便被吓得立即变了神色,“在这等着,我去请示老太爷。”

        他急急忙忙地回到屋内,“老太爷,您瞧。”

        陶东梁看了眼帖封上面的铁画银钩,面无波澜。

        他摆了下手,“直接让那人回去吧,告诉他们背后的主子,我已是垂垂老矣,朽木枯株,朝廷上的那些你争我夺我没兴趣插手,也没本事插手。”

        犹豫了下,他又忍不住补充道:“各人造业各人担。”

        这句话,是对帖子的主人说,也是对自己说。

        老管家听了这话脸色发白,“老太爷,这样说合适吗?”

        那位要是在的话,非得把他们陶府掀了不可。

        陶东梁忍不住咳了声,“就这么说,听不听随他吧。”

        他会说这些,完全是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对方听得进去便听,听不进去他也没办法。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已经老了,已经没有精力没有兴趣参与这些是是非非。

        自己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那个无辜孩子,他不想破坏她平静的生活,只要确认她平安活着,他就了无牵挂了。

        完成了这桩心事,他便到地底下,去赎他这一生犯下的罪孽。

        ……

        听知陶东梁的那些“劝告”,庸王脸色一阵青白一阵紫红,气得恨不得杀人。

        他一脚踹在边上的案桌上,桌案上的东西翻落砸了一地,弄得一片狼藉。

        就这样还嫌不过瘾,他大声咒骂,“老匹夫白眼狼!亏得朕当初对他百般信赖恩宠,如今朕落魄了,他不拉一把便算了,居然还来奚落朕!

        等朕重登大宝,第一件事便是诛陶家九族,以泄心头之恨!”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宫人几乎日日在听,如今都听得有些麻木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默默地看着庸王发疯。

        可不就是发疯吗?

        从来只听说被废被赶下皇位,可从未见过东山再起的,庸王还日夜抱着幻想,不是疯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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