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剑宗的山门向来是不设屏障，自由出入，尤其各峰一座比一座高，常常能见到许多御剑飞行的剑修往来。
如今却似归于岑寂，不仅如此，整座宗门云遮雾罩，只余隐约的幻影。
绕了好几圈仍没能靠近，陆晓儿终于确定：“是护宗阵法。”
“怎么回事？”她半是疑惑半是忧虑，“宗门遇上什么大事了吗？”
剑宗传承久远，实力强盛，可谓是修仙界的顶尖势力，何况界壁未破，魔物不成气候，还有什么威胁竟让剑宗如此严阵以待？
陆晓儿：我就出去一趟，错过了什么？
季夙云示意她稍安勿躁，他感应到有一波人正急速赶来。
人未至，攻击已到，数道华丽的波光闪烁，气势骇然。
“剑宗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季夙云剑未出鞘，在手中一转，轻巧化解。
对方还想追击，却被季夙云一句话定在了当场。
“言霄，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少……少宗主？”被称为言霄的男子嘴角翕动，半晌后竟激动得泪眼汪汪，“真的是您？您回来了！”
随行其他几人也是不敢置信，欣喜若狂。
“是我，发生什么事了？”话虽是这么问，季夙云内心却也猜到了几分。
“这……”言霄表情有点尴尬，“其实是因为您落入魔界一事，宗主和宗主夫人得知消息后就一直在同剑宗交涉，但他们坚持不肯交出魔眼钥匙，也不愿意配合解救的事宜，所以现在宗主已经打算使用强硬手段了，可惜这帮剑宗贼子避而不战，还开启了护宗大阵……”
果然如此。
季夙云暗叹一口气，“剑宗并无过错，莫再一口一个贼子。如今我已归来，现在父亲在何处？”
“是。”言霄挠了挠头，“呃，宗主大人和宗主夫人现已回宗，准备调动各方资源攻上剑宗主峰，让我们留守在此观察动向。”
“即刻传信给父亲，请他务必不要妄动干戈，等我回去。”季夙云道，“至于言霄，你带上两个人，与我一同去剑宗赔罪。其余人便自行离去吧。”
陆晓儿在一旁听得一头冷汗，这是还好他们及时回来了，要不然，魔物没动静，这修仙界两大巨头宗门就要打起来了！
万一打出个什么事，他们补救都来不及啊！
言霄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季夙云身边这位女子，心中极为好奇，要知道少宗主可是从来不近女色的。等他将各项事情交代完毕后，便试探着开口：“这位是？”
季夙云望了陆晓儿一眼，方才周身迫人的冷意顿时消失无踪。
“她姓陆，名晓儿，是我的道侣。”
言霄的笑容不禁热切了几分，少宗主难得开窍了，他自然乐见其成，嘿嘿了两声，“早知道就在信里多提一句了，宗主和宗主夫人知道，也不知道该多高兴。”
这时，季夙云又补上了一句，“她是剑宗的弟子。”
“……”想到刚才自己对剑宗修士的称呼，言霄的笑意略略僵硬，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啊哈哈，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少宗主夫人大人有大量，恕在下方才无状了。”
“没事，”陆晓儿对这个称呼感到些许窘迫，“我们还是快点通知剑宗现在的情况吧。”
言霄道：“少宗主夫人您不用担心，其实剑宗那边一直希望和解，只是先前宗主不肯同意，不过现在少宗主回来了，我们可以放出信号了。”
“嗯，好，那个……你先别这么称呼我……”陆晓儿弱弱道。
言霄偷着瞄了自家少宗主一眼，只见他唇角紧绷，但并未有其他表示，于是依言笑道：“仙子说的是，确实，应该等合籍大典办过才是，是言某太心急了了。”
陆晓儿目光游移，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季夙云倒先一步开口了：“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宣布此事。”
“明白明白。”言霄心领神会地点头。
剑宗的消息还是十分及时的，在得知和解一事后，即刻派出了一个长老过来探知情况。
在看见季夙云和陆晓儿后，所有的疑虑便也打消了。剑宗很快解除了大阵的封锁，在见过剑宗宗主后，其他一应事宜季夙云都交给了言霄处理。
陆晓儿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见师父了。
刚踏入华延真人的居所，一只洁白闪耀的鸟就扑腾着冲了过来。
陆晓儿惊呼：“白珠！”
鸟儿落在她肩上，任由陆晓儿抚着羽毛，她感叹道：“你真的越来越像一颗珍珠了。”
师父养鸟的技术还不错嘛。
“哼，还说呢，都是这只笨鸟，闯出那么大的祸。”华延真人走了出来。
珠雀听出来是在骂它，缩着脑袋翅膀一扇躲一边去了。
再见到师父，只觉得师父憔悴了许多，陆晓儿不禁泪意上涌，“师父，我回来了。”
华延真人同样眼眶湿润，笑着摸了摸陆晓儿的头，“我才收到消息，不过想着你应该会过来，就在这等着了。你走的这段时间，我不知道多挂念……回来了就好。”
“对了，师父，还有一件事。”陆晓儿拉了拉师父的袖子，指向季夙云。
季夙云此时上前两步，不疾不徐行了一礼，“见过真人。”
华延真人默然，缓缓道：“在你们入魔界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恐怕再难将你们分开了。修仙大道，难得有情人，若你们能相携走下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过，我尚有两句话，想跟晓儿单独聊聊，可否请季少宗主回避片刻？”
季夙云自然不会不答应。
院中只剩师徒二人。
华延真人点点陆晓儿额头：“当初我让你莫陷情网，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跟我说的？结果转头就抛到天边去了。”
“师父对不起……”陆晓儿愧疚道。
“你们之间的事，我本来是不赞成的。但后来我想了许久，其实也无妨，”华延真人语气温和：“若是因将来可能的伤心，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快乐，才是真正愚不可及。师父希望你快乐。若是将来真有什么变数，不要委屈自己，师父会是你永远的后盾。”
陆晓儿久久无言。
心好似被温暖的光辉填满，又被挤压，这种情感不同于爱情，却同样悠长深厚。
“我记住了，师父。”陆晓儿颊边绽开一个小小的梨涡。
“对了师父，魔眼的事情，宗门有没有怪罪您。”
“当然有，我已经不再掌管魔眼的钥匙了，还被罚了三十年俸禄。最大的惩罚嘛，我还以为我丢了一个徒弟呢。”
“……我错了师父！”
————
季夙云没有偷听的习惯，想来久别重逢，师徒俩肯定有许多话要叙。
心念一动，他来到了自己在剑宗的住所。
在他离开后，剑宗却并未安排其他弟子居住，仍是与从前一般无二。
看着熟悉的景色，就想起陆晓儿一边抱着食盒一边看他练剑的情景。
忽然就涌起了些许甜意。
然而，却在此时感知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季少宗主，久违了。”来人正是林语儿。
季夙云神色不动：“有事？”
“……”林语儿上前两步，“听闻季少宗主从魔界归来，心中震动，前来叙叙话罢了。”
“我不认为我们有何交情。”
听见如此冷淡的回话，林语儿心头一酸，是啊，自从陆晓儿变了，一切都变了，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没一样比得过她的陆晓儿，竟然真的能和季夙云从魔界一起安然回来。
尽管如今她如愿和师尊互通心意，可是碍于师徒身份，碍于声名，他们终究是无法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回想起前世季夙云为她的付出，她虽然心属师尊，但要说毫不动摇是不可能的，如果……
林语儿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期待一个什么如果。
“林仙友请回罢。”季夙云转身欲走。
“等等！”林语儿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季少宗主可相信……前世今生？其实，你我前世，曾有一段因缘……”
后面的声音已是低不可闻。
但季夙云修为高深，耳中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季夙云没有回头，声音依然冷澈如泉，不惊不诧。
“若真有前世，与我何干？水中月影，盆中可见，江中可见，海中亦可见，而真实的月，却只有天上一轮。”
他向另一个身影走去。
陆晓儿跟师父说完话后没见季夙云，想了想就知道他会去哪，结果一来就看见远处静立的林语儿。
她鼓了鼓脸颊，问季夙云：“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无须理会。”
陆晓儿想了想，还是皱起了眉头，“我不想看见她。”
“好，那我们到别处走走。”
两人重游剑宗，也别有一番趣味。
然而季夙云却敏锐地感知到陆晓儿情绪有点低落，“怎么了？”
陆晓儿犹犹豫豫地道：“季夙云，我……我能不能不跟你回瀚海宗？”
两人停住了步伐。
季夙云问：“是不是舍不得你师父？”
陆晓儿摇了摇头，“我知道师父疼爱我，可是，我又觉得，师父真正疼爱的不是我。我觉得很愧疚。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在山下的时候，和瀚海宗的人见面，他们提到宗主和宗主夫人，提到合籍大典，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害怕。”
季夙云记得言霄称呼陆晓儿少宗主夫人时她的逃避，但当时外人在场，他并未多言。
“你害怕我父母亲不认可你？这点你不用担心，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也不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处理好这些问题。”
陆晓儿语气中毫无保留的信赖取悦了季夙云，心尖上仿佛被羽毛轻挠了一下，他将她拥入怀中，问：“那是为什么？”
“我觉得我的人生即将迎来巨大的变化，我不确定……是否准备好了。我该怎么面对这些改变，我又怎么知道，我们之间还会不会和现在一样呢？”
说完陆晓儿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可笑，我就是控制不住多想……”
“不，不可笑，一点也不可笑。”
季夙云望着陆晓儿的眼睛，“你说的很对，人的一生不可能一直都一样。”
“就像我对你的爱，会越来越多。需要我们去调整适应。”
他牵起她的手。
“你无须害怕，你只是忽视了自己的光芒，相信自己，我知道，你拥有战胜一切的勇气。”
这一刻，陆晓儿一切的忧虑和胆怯烟消云散。
她想起自己这一路的追逐，想起破除的种种困难，想起艰难却坚实的成长，渐渐绽开了一个耀眼的笑容。
爱上一个很好的人，原来你自己也会变得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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