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四楼跟苏青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既没有稀棉絮般的蜘蛛网，也没有铺天盖地的灰尘，四楼窗明几净，到处都是亮堂堂的，只是空气有种润润的咸味。
不过她刚上四楼，就被“中毒”的debuff攻击了，而这个debuff又恰好触发了道具“管理者胸针”的技能：抵御并反弹部分伤害。
苏青柠眼睛一亮。
她将背包里的手杖拿了出来。
她不习惯用手杖，只是想蹭技能，于是她将这东西斜斜地插在腰带上。这造型倒有点像华丽到满是中二气息的骑士剑。
“我们现在就……嗯？人呢？！”
苏青柠扭头才发现她身后的人不见了。
她点开地图，放大四楼。
程曦隐和张永作为市政厅的员工，在地图上是耀眼的银色，光点闪烁，像两颗启明星似的。
苏青柠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的位置。
他们不知怎的，居然跑到了她前头，还分成了两路，正在四楼乱晃。
苏青柠顺着地图，花了点时间便找到了张永。
而苏青柠找到他时，这家伙正在疯狂撞墙，他的额头撞得血肉模糊，墙上深红的肉糜像被捣碎的花。
苏青柠揪住他的衣领：“小张，你干吗呢？！”
听到她的声音，张永的眼珠一颤，然后锈迹斑斑的机器一般迟缓地转动，硬生生转到眼角，发现看不到人，凸起的眼球似乎还想往眼尾的皮下去钻。
“玩这么多花样做什么，转身不就行了，”苏青柠手腕用力，拽着他的衣领，硬是让他原地转了180度。
她顺手还把工牌挂在了张永脖子上。
张永本来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工牌挂在他脖子上以后，他整个人就僵住了。
“走，咱们去找小程。”
苏青柠自说自话。
既然这两个npc已经入职了，那就说明他们的忠诚度，或者好感度已经达标。
只要玩家不作死，npc的忠诚度是不会那么容易掉的。
所以苏青柠也不再硬凹人设。
不过她没忘记张永的额头。
可惜，大概是医院没解锁，所以商城里也没有止血带、药物之类的东西。
她只好把背包里价格最贵的面包塞给了张永。
苏青柠想，反正游戏里的“吃东西”和现实中的“喝热水”是差不多的概念，应该相当于包治百病吧。
“管，小，管理者小姐……”
莫名恢复神智的张永露出了茫然和局促的神情。
他诚惶诚恐地接过食物，只不安地捧在手里，被苏青柠瞥了一眼，又猛地瞪大眼睛，像炸毛的动物一样，缩着瞳孔，动作僵硬粗暴，狠狠地把面包全部塞进了嘴里。
香味几乎瞬间在四楼散开。
张永的负面情绪也在这从未享受过的浓香和甜味里完全消解。
他忍不住鼓着腮帮子，慢慢咀嚼，细细品尝，最后恋恋不舍地小口小口吞进去。
胃部持续反馈的满足感让他下意识地流露出微末的惬意和幸福，甚至忘记了一直萦绕心头的剧烈恐惧。
“多吃点，”苏青柠又往他口袋里塞了好几袋面包。
一号餐厅的员工都很勤劳，一直没休息，所以她这段时间最不缺的应该就是面包。
她给得大方。
但张永显然难掩激动，他的手忍不住隔着薄薄的衣服轻轻地、偷偷地抚摸着口袋里的面包。
他看向苏青柠的眼睛终于不再是全然的恐惧，而是悄然多了感激。
“谢，非常感谢您……”
苏青柠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忘了疼痛，还一副感动得不停加好感度的表情，非常满意，又叮嘱了一遍：“没事，多吃点。”
张永抿了抿嘴唇。
他其实舍不得。
但他又不敢违逆市长，所以他又拆开了一袋，不过这次他一边偷偷觑着市长，一边小口小口地嚼着。
苏青柠当然不在意他吃的是快还是慢。
她更想知道的是：“你们从哪来的？怎么分开了？”
张永迅速地咽下嘴里的食物，保证声音清楚：“我耽误了一会，再上四楼时，程姐就已经不见了，我的面前有好几条走廊，后面却变成了墙壁……”
想起刚才的事，张永心有余悸。
他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不知不觉就被幻觉裹挟，硬是在死路中打转。
——鬼打墙。
进来就出不去。
张永知道，所以他应该害怕的。
但他看着管理者小姐的手杖端，他不敢看对方的脸，那些蠢蠢欲动的恐惧便已经无声消弭。
短短时间内，他对管理者的信任就已经突破了上限。
大概是因为食物吧。
鬼怪只把人类当“食物”，从没给予过人类什么。
但白天的时候，那些小木偶带着食物几乎跑遍了整个极度萎缩的人类世界。
对于现在的人类而言，食物就是生命，就是希望。
在全然都是绝望的世界里，有这么一点希望，就已经是人类期待已久的奇迹了，是能瞬间激起万丈浪般的曙光。
……
张永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态。
但他的态度已经明显变了。
他像竹筒倒豆子一样，老老实实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苏青柠：“鬼打墙？不论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啊，是迷宫吗？”
张永一愣：“是有点像迷宫，但是，但是……”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两者的区别。
不过苏青柠也不用他回答了。
“出现了，”苏青柠看着面前那几条仿佛复制粘贴般的、百转千回的走廊，“迷宫。”
“真的是一模一样，”她看了看几条走廊，几十幅完全相同的挂画像标志似的不断延伸。
苏青柠看了眼地图。
地图依然非常直白，两点一线，呈现出程曦隐的位置。
她便不再犹豫：“走，进迷宫吧。”
张永紧紧地跟在她后面。
他发现管理者小姐前进的方向非常明确。
不管走廊怎么重叠，周围环境不断重复，她都没有犹豫，一秒就选定方向。
张永的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
‘不愧是……’
他的脚刚提起，想要跟上，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手杖像出鞘的剑一样凌厉地刺向地面。
张永下意识地往下看。
“别看！闪一边去！”
苏青柠喊了一句。
与此同时，像是抽象派的挂画爬出扭曲的怪物，嘶吼地想要抓住她的头。
苏青柠躬身，抡起手杖，狠狠地砸飞画框，趁怪物跌落，她翻身跳起，以手杖为落点，猛地刺中鬼怪凸起的眼球。
备注为【傀儡】的怪物发出哀嚎，长舌像地毯似的滚动着铺展，露出里面的骷髅，骷髅发出各种哀哀的声音，纷纷朝着苏青柠扑过来。
地面上被手杖捅破的皮蠕动着开始愈合，然后裹住苏青柠的脚，尖牙立刻生出，扎破衣服和皮肤。
苏青柠用力挣脱，把手杖当棍，上下挥动，打得啪啪作响，将地面皮打成松面团，把骷髅打成碎渣。
她一脚踩在还没死的怪物上，一边拿出肥料制造器，死死摁压住地面如潮水般翻滚的皮。
【肥料制作中（时间：2分钟59秒）】
苏青柠的手杖也冒出技能提示：经验和金币翻倍。
不过她现在顾不上这个。
她赶紧看向npc。
这个张永的战斗力并不高，跟修改后的路一啸的数值比起来就是天差地别。
而刚才后面的挂画也攻向了他。
苏青柠生怕自己看到已经挂掉的npc。
结果，她看到的是完好无损的张永。
对比相当狼狈的她，一脸茫然的张永好得就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苏青柠：？
她暂时顾不上疑惑。
她一把拎过张永，让他摁住制造器。
然后她用手杖当武器，凶狠地刺向墙上的挂画。
走廊上的挂画同时鼓涌出粘稠的黑色液体，顺着墙壁淌落，在苏青柠刺破第三幅挂画时，地面已经积蓄起浅浅的一层黑液。
苏青柠直接跳起。
在她踩住墙壁的瞬间，墙壁变得仿佛棉花般柔软，让她无法着力。
她陷入墙壁当中。
手杖被墙上暴起的黑液黏住。
张永吓得瞪大眼睛。
他一口气还没喘出，手杖便突兀消失，又突然破墙而出，它上面裹挟的丝丝猩红阴气爆出微末火星，被烧得干干净净。
管理者并未出来。
她反而又将手杖收了进去。
紧接着，走廊墙壁开始翻起滚滚波浪，挂画像不停鼓胀的气球般接二连三地爆炸。
地面的黑色液体已经有七八厘米高。
但张永仿佛被无形护罩隔绝一般，不管是爆炸还是黑液，都碰不到他。
他一边用管理者交付给他的奇怪武器压制明显奄奄一息的怪物，一边紧张地看着眼前像是万花筒般不断扭曲变幻的走廊。
苏青柠像是镜子迷宫里的倒影一样，时而完全不见踪影，时而出现无数。
整个四楼都在剧烈晃动。
就在张永怀疑要坍塌时，一切归于平静，走廊依然保持着歪七扭八的样子，像糟糕透顶的建筑设计，以至于张永还是没办法看到走廊尽头。
好在管理者终于出来了。
手杖挂在她的腰上，她手里拿着的是斧头。
她的模样略显狼狈，但脸上却挂着很舒心的笑容。
苏青柠当然很开心。
她刚才狠狠刷了一波经验，金币数量也丰富了许多。
而且动作类的游戏她之前最擅长，简直是如鱼得水。
虽然之前看到张永没被攻击，但苏青柠还是确认道：“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张永迅速摇了摇头。
苏青柠点头，随即将制造器收了起来。
不过掉落了肥料后的傀儡并没有消失，反而变成了一颗有点眼熟的眼珠。
苏青柠看向背包里之前被用来抵账的眼珠。
她犹豫了一下，将两颗眼珠放在一起，然后耀眼的光芒闪过，她得到了一颗更坚硬更新鲜且更黢黑的眼珠。
苏青柠：……
原来这个游戏还“致敬”了经典合成游戏连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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