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直到走进餐厅，稳稳地坐下，陈秋池才感觉自己恢复了自主行动能力。
然而她完全不敢动。
她的邻桌就是高瘦如杆的鬼影，那像长绳一样的手和脚在地上桌上堆叠，然后在陈秋池惊恐的注视下如同藤蔓般朝她蔓伸。
“欢迎诸位光临一号餐厅。”
一道女声，在这明明坐满了“人”但却一片死寂的餐厅里突然响起。
各种动作刹那停滞。
“请诸位点餐。”
桌子上的菜单都冒出盈盈的光，将一张张神情迥异的“脸”都映得奇形怪状。
但必须得承认，菜单上蓬松面包的图片逼真得如同能闻到腾腾的、热乎乎的麦香味，还有似乎溢散着甜味的爆米花图片，还有……
陈秋池饿得几近萎缩的胃不受控制地蠕动起来，发出极度渴望的信号。
“3号桌，全麦面包一份，爆米花一份。”
“1号桌，碳烤章鱼一份。”
“5号桌，纯奶面包三份，白糖水一杯。”
……
陈秋池心猛然一惊。
不是因为餐厅内说话的声音变了，变成发颤的男声，而是因为她坐的就是3号桌。
她明明没有说话，但服务员喊出来的就是她看中的餐食。
她的心声被窥探了。
餐厅里变得更加沉寂。
只有服务员一声声的喊声。
陈秋池循声找到了这个餐厅的服务员，对方是个瘦弱的男人。
她很确信这个叫“田和”的服务员是人类。
因为田和的心跳声很急促，瞳孔紧缩，瘦骨嶙峋的手因为紧张和恐惧而紧紧攥着托盘，凸起的青筋快速流淌着血液。
他不敢看那些扭曲怪异的鬼影，只应激般僵直地站着。
田和跟其他人类一样都非常瘦。
整洁的工作服、印着姓名的胸牌反倒衬得他更加狼狈。
与这个漂亮温馨的餐厅格格不入。
厨房里的朱欣也一样。
他们两个人都很惊惧。
但这家餐厅显然不正常，他们莫名奇妙换上了工作服，然后按照岗位要求工作起来。
朱欣感觉自己像提线木偶似的，被操控着，手脚麻利，动作娴熟。
她打开柜子，拿出材料，和、揉、摔、醒、定、烤，热腾腾、香喷喷的面包便透过透明玻璃，在诸多注视下新鲜出炉。
然后田和将这些餐点用托盘送到客人面前。
“您好，这是您点的面包和爆米花。”
……
越靠近鬼怪，田和的表情越惊恐。
但突然，他脸上表情骤变，肌肉抽动，挤出完美热情的笑容，语调轻快且充满感情，像个极其老练的服务员，只除了那双越发惊恐的眼睛。
鬼怪当然对那些面包不感兴趣。
它们的本性暴戾残忍，更想虐/杀送上门的猎物。
不管是细长的鬼影还是猩红的眼球都无声地逼近田和。
“田，和……”
像指甲刮过玻璃般令人牙酸的音节拼出两个字。
田和的神智瞬间变得迷乱。
但他依然端着餐点，稳稳地送到顾客面前，脸上笑容的弧度分毫未变。
“客人，您的餐已上齐，请享用。”
血顺着他的鼻腔滴落，滴滴融入氤氲着黑雾的地面。
苏青柠：“……”
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一号餐厅的服务员以他的表现充满诠释了这款游戏1枚金币的购买力是多么低下。
——先是需要苏青柠说出欢迎的话打个样，然后还要设定行为模式，才能开始工作，现在血条又开始下降，大概是因为工作量吧。
苏青柠叹了口气。
她把小兵设定为临时员工。
小兵齐刷刷地冲她跪地行礼，接受任命，然后换上极小号工作服，干劲十足地跑了起来。
一个帮主厨剁菜；
一个帮忙和面、揉面；
剩余的都帮忙上菜。
苏青柠在地图上没看到学校、图书馆之内的建筑，但她也没料到这些市民npc的素质居然低到这种程度。
她看见有市民大概是因为上菜速度慢而发出尖细的、混乱的咆哮（她猜应该是被系统屏蔽的非常恶心的脏话），用肥胖到几乎是颗球的身体重重地砸翻桌椅，还要攻击服务员和其他顾客。其他顾客也在旁边呐喊助威似的狂舞，兴奋到手舞足蹈。
苏青柠看着一号餐厅不断上升的损耗度，喃喃道：“赔钱，必须赔钱！！”
她直接花了许多金币，对餐厅进行升级再升级。
紧接着，她启动了餐厅升为三级后解锁的“安保”模式。
苏青柠攀上窗台，从背包里拿出肥料制造器充当武器，目光炯炯地盯着餐厅。
如果“安保”模式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她就打算自己上！
苏青柠看见一号餐厅的灯光晃动了一下，然后花圃里的花像开了倍速一样，疯狂生长，飞快地爬满餐厅的门墙。饱满的花苞像灯笼似的缀在绿藤上，集中在门前、窗前，将出入口挡得严严实实。
这下，苏青柠也看不见了。
她只好点开系统的画面，虽然像动画片，但也是清楚的。
画面中，餐厅的墙壁和地面像果冻似的吐出一个非常壮硕的大家伙，这个安保暴力镇压了所有闹事的人。
主厨和小兵疯狂地做饭，一份份新鲜的餐点被服务员端着，然后用力地塞进那些还在企图掀翻大家伙继续搞事的人的嘴里。
“客人，怎么样，还满意吗？”
“感觉还不是很够。”
“我们餐厅的宗旨就是让每一位顾客宾至如归，所以您放心。”
“再上三份！”
“哎呀，桌子，坏掉了，客人，要三倍赔偿的哦～”
……
安保长得很粗犷，但话语很“细腻”，语调也带着服务人员特有的热情和亲切。
算账时也算得清清楚楚：不管是（硬塞的）餐点，还是损坏的桌椅，甚至包括被水洇湿的纸巾。
“……总价26681，请付账。现金还是别的付款方式？”
苏青柠忍不住笑起来。
她心里庆幸，幸好现在没有警察局之类的。
不然一号餐厅就要“关门整改”了。
但是对付闹事的家伙，不讲理的方式才最有效。
起码苏青柠很快就听到了金币入账的声音。
不过她的金币跟26681这个数字相比其实也没增加多少，倒是背包里多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剧毒但诱惑的药粉；尖叫的嘴；带着黑暗气息的神秘种子，沾着奇怪血渍的腿骨；新鲜、坚硬且强大的眼球……
但是显然这些也是不够的。
因为安保把其他人从通风口狠狠怼出去，留下了那个最胖的家伙。
“因为客人您无法支付剩余钱款，所以，您是想死吗？”
“挣扎得很用力呢，看来客人的求生欲很强，这是美德，那么请您留下来以工抵债吧。”
安保一边说着应该被逮起来的黑话，一边狠狠镇压还想反抗的家伙。
过了几分钟，苏青柠收到了系统的通知。
【员工：？
职位：？
薪资：无
工作时限：？
天赋技能：？
其他技能：？
备注：厨房？餐饮？】
忽视掉那些问号，那个“无”薪资看着真令苏青柠高兴。
她随手将他命名为“小胖”，方便餐厅工作胸牌的制作。
苏青柠觉得小胖这身材能让不少人胃口大开，所以她让小胖和田和一起成为服务员，共同在前厅发光发热。
在小胖穿上工作服，正式“卖身抵账”后，花圃里的花便又缩了回去，只剩零星绿意盎然的藤蔓缠在墙上，像艺术造景似的美好。安保也化作幻影，消失了。
新的服务员依然毫无职业素养。
苏青柠只好自己开口，安抚其他客人：“刚刚打扰大家用餐，实在抱歉，本餐厅会赠送每位客人两份面包和一杯糖水，希望没有影响大家用餐的兴致，请继续享受您的餐点。”
她自觉补救措施做得不错。
因为这些客人在用餐结束后，都是百分百的满意度。
虽然这些客人在付账时，都先是犹疑不定付完后又是震惊又是惊喜，令苏青柠摸不着头脑，但她确实收到了金币入账的消息。
“请问，请问，这里可以提供外卖服务吗？”
“可以的，拨打我们餐厅的电话点餐就行。”
小胖顿了许久，在苏青柠决定有所行动前，终于发出了与体型不符的悦耳声音。
它姿势奇怪地递出餐厅名片。
客人颤抖着手，接过名片，然后飞快地跑出餐厅。
【一号餐厅
等级：5
模式：［营业］［安保］［外卖］
员工：3（？）
今日营业额：30001（？）
损耗度：10（可维修）】
苏青柠花了100金币，让餐厅恢复焕然一新。
尽管现在没有客人，三位员工依然工作地着，清扫、储备……非常勤劳。
苏青柠也就没有再盯着。
她收回了那六个小兵。
在小兵灵活地跑向她时，她感觉餐厅里的员工都看向了她。
优秀的管理者立刻站直身体，露出优雅的笑容，朝他们微微摆手，用口型说道：“诸位，晚好。”
在她说完后，灰白的天瞬间变暗。
完美市的夜晚即将完全来临了。
三个员工都冒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气泡，此起彼伏，看得苏青柠眼花缭乱。
苏青柠也就没有纠结。
她微微颔首，然后缓缓离开窗边。
游戏的“夜间模式”启动了。
办公室瞬间热闹起来。
苏青柠凹好造型。
小兵排排站在她的肩上。
她坐在办公椅上，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朝着突然显现的三个npc微笑道：“好久不见。”
办公室的灯光明亮。
睫毛投落的阴影倒映在她的眼中，仿佛一片暗湖，笑意晕染，徒生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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