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义子与传人

龙盖寺始建于东汉时期，因寺址在竟陵西湖中的龙盖山上，故名龙盖寺（现称“西寺”）。龙盖寺清湖环绕、蒹葭丛生，此值深秋，松绿竹墨、枫红柳黄，加之山顶古色的寺院佛香缭绕，却是好一幅山水画卷。

        陆茗和莫生非到复州官驿还了马匹，步行到此。

        已至晌午，但上山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陆茗感慨道：“这儿的香火还真是旺啊，莫大侠，今儿是什么日子么？”

        莫生非道：“好像是十月初一吧！”

        陆茗其实也盘算出了日子，只是找莫生非确认一下，“原来是寒衣节，难怪敬香的人如此多。”

        莫生非还是觉得奇怪，即便是寒衣节，也不该有这么多人拜佛吧。不过他并没说出这个疑虑，只道：“我们上山吧？”

        陆茗应声，兄弟两个便同向山上行去。

        一会儿功夫，两人便到了龙盖寺。寺中香客甚多，陆茗和莫生非在寺门口愣了一会儿才进去艰难的寻到了一位得空的小僧，陆茗忙施礼：“小师父。”

        小僧看来也没经历过这般多的香客，还礼都慢了许多，“哦，施主，阿弥陀佛。”

        陆茗问道：“小师父，不知灵素方丈现在何处？”

        小僧目光落到了陆茗怀中的骨灰窑，问道：“施主是要请主持做法事？”

        陆茗道：“不，不。只劳烦小师父通报，就说…嗯……就说是陆羽回来了。”

        “陆羽！”小僧愣愣的重复了一下，突然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陆羽？”见陆茗点头，他便连忙挤过人群去通报了。

        少顷，那小僧穿过拥挤的人群匆匆回到原处，引陆茗和莫生非拐去了后堂。后堂只有一位胡须花白的老僧，但从袈裟的色泽样式来看，定是位高僧了。想来，这位便是龙盖寺的主持——灵素大师。陆茗代父与其通过书信，但却是互不认识的。小僧将陆茗二人带到这就要自退去忙其他了，陆茗、莫生非简单谢过了小僧，便对主持行礼，老僧也还礼：“阿弥陀佛，听闻弟子来报，是陆羽师兄回来了？”

        陆茗答：“禀大师，晚辈是陆羽的义子。先父他…”陆茗不忍说出“过世”二字，默默的低头望了望骨灰窑。

        灵素大师见状，自是猜到了。他本就刻满皱纹的脸立时显得哀伤起来，但语调却还淡定：“陆羽师兄……走了？”

        陆茗点了点头。

        灵素大师微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随即他便双手合十，闭幕默哀起来。

        小一会儿，陆茗才深吐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说道：“大师，先父临行前再三嘱托要将他的骨灰葬在寺后的茶园里。”

        老僧结束了默哀，无力的说道：“阿弥陀佛！龙盖寺将陆师兄培养成才，陆师兄则使得龙盖寺远近闻名，世间万物本该如此因果相依。陆师兄能在西去之时选择追本溯源，善哉，善哉啊。”

        因今日寺里香客众多，僧众们都忙着招待香客，故而也未能为陆羽安排大型的入葬礼，只有住持灵素大师带着他的一名小弟子为其做了法事、吟诵极乐经文，不知陆羽若是在天有灵，看到这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在茶园前念经，会不会想起小时候，积公师父带他到茶园考他背书的情景。

        茶园在整座龙盖寺后身，这里面积虽不广但种植的茶树种类却极多，这些都是当年积公大师带着陆羽亲自迁种照料的。此番时节，只剩下几株晚产茶树尚戴青翠，陆茗便在莫生非的帮助下，将陆羽的骨灰葬在了这几株晚产茶树下。

        下葬毕，陆茗与莫生非再三叩首。

        就在法事结束时，又一名小僧前来通报：“住持，两位女施主要回去了。”

        灵素大师听闻，连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哎，贫僧险些忘记了。”话音未落，他便回身对陆茗道：“来，施主，贫僧引你见两个人。”

        陆茗施礼，请灵素大师带路。灵素大师便在前面引路，陆茗和莫生非跟上，陆茗问：“大师，不知大师要引晚辈见何许人？”

        灵素大师道：“施主，陆师兄可同你讲过一个名字，唤作李季兰？”

        “李季兰？”陆茗惊了一声，“先父临行时千叮万嘱要带话与她，莫非今日她在寺中？”

        灵素大师对陆羽有遗言带给李季兰也不惊奇，只轻摇了摇头：“李师妹不在寺中，倒是她的两位再传弟子在寺中。她们啊，每年清明、寒衣都会来鄙寺为已故的积公师父敬香，并打听下陆师兄的近况。既然…”灵素大师哀声道：“既然陆师兄不在了，我想，由你告诉她们…会好些吧。”

        虽然灵素大师走在前面，可陆茗还是自顾的点了点头，由他这个陆羽的义子见李季兰的再传弟子倒也合适——虽然义父当时交代的简短，但陆茗还是看得出陆羽和李季兰当真是用情至深。

        言语间，在灵素大师的带领下，一行来到了寺中宝塔的后门，灵素大师令小僧去知会一下二位女施主，只片刻，小僧便将两位绝代佳人带了出来。

        陆茗和莫生非几乎同时惊道：“时姑娘、燕姑娘，怎么…是你们？”

        燕冬离也惊道：“是陆大哥！”

        时商瑶品读着陆茗的名字：“陆—茗—你…就是陆羽前辈的养子？”

        灵素大师忙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陆茗连忙解释：“我们却有过两面之缘，算此番，已是第三次见了。但我并不知道二位姑娘是…”突然，陆茗似想起了什么，略带惊恐的回身与莫生非交换了个眼色，嘴中本能的嘟哝道：“…是李季兰前辈的再传弟子。”

        莫生非则是呆呆的问了句：“李…李季兰…前辈，就是江湖人称‘苍凰’的李二娘？”唐时对人的称呼多为姓氏加之家中排行，李季兰本为家中独女，但因李家早年收养了陆羽，故有李季疵（陆羽）为长子、李季兰为次女之说，熟识之人便称陆羽为李大郎，称李季兰为李二娘。

        灵素大师微笑答道：“的确，江湖上却赠了李师妹一个‘苍凰’的称号。”

        陆茗心中感慨，义父与李季兰是兄妹，一个文质彬彬，另一个却是武学宗师。

        莫生非却突然崇拜的问道：“住持大师，您既称李二娘为师妹，那您岂不是…？”

        灵素大师一下便听出了莫生非要问什么，连忙微笑着解释道：“不、不，先师积公大师曾指点过师妹开拳脚的功夫，故而称其师妹。但李师妹日后武学大成却不是承自先师，而是因为师从了公孙荫前辈。”

        陆茗自然不知道这公孙荫是何许人也。

        但莫生非却似被定在了原地：这公孙荫可是在江湖中唯一一位有过“剑圣”称号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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