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祥之人
浅云院，一身织云白裙的女子望眼欲穿，虽然脸上略施粉黛却仍旧掩
饰不住苍白，可是即便如此仍是个绝色女子。
“夫人不必着急，小姐马上就到了，少爷不是去接了吗，还有沈嬷嬷和琉璃姐姐。夫人还是先回房吧，小心受风的。”水馨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青碧劝道。
水馨摇摇头，一阵咳嗽，忙拿手帕压了压嘴角。如果可以，她多不愿女儿看到她这个病殃殃的身体。
远远的，冰心就看到一袭白衣的女子翘首以盼，心内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和心痛，冰心想这大概是原身的感情，记忆里水馨是极疼爱这个女儿的，可惜到死也没得到她的亲近。冰心暗叹口气，你欠下的债，我会慢慢替你还。
舒弘文最先喊出声，急切地奔跑过去：“娘怎么站在这里，小心身体。”
“娘没事，不用担心。”水馨虽然是在回答舒弘文，一双眼却没有离开过冰心。
冰心迎上水馨的眼睛，充满了思念和爱意的眼神竟让她有些心虚。舒弘文又回身过来拉住冰心的手，说：“娘，你看姐姐回来了，姐姐答应我再也不走了。”显然舒弘文对冰心离家多年的原因并不知晓。
“心儿……”水馨颤颤的叫了一声，张开双臂，想要将冰心拥在怀中，又害怕冰心抵触，毕竟分离七年，虽然她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她，可是当年她却无力护住女儿让她饱受离家之苦，即使女儿怪她她也不会为自己争辩的，她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冰心看懂了水馨眼里的挣扎，也猜到了她的心思，轻叹一声，叫了一声：“娘。”便扑到了水馨的怀里。这里亲情浓浓，话不完的别后重逢，而松鹤堂那里却是阴霾一片。
“祖母，听说大姐回来了，怎么没见来给您请安啊？”说话的是连姨娘所生的女儿——舒冰燕。因舒家这几年都是连姨娘执掌中馈，再加上舒冰心不在府内，舒冰燕这个庶女过得却是嫡女的生活，现在正牌的嫡女回来了，怎么说在名分上她也是低舒冰心一头，所以最不服气的也就是她了，这就开始在老夫人——黄氏这里挑拨离间了。
“燕儿不要胡说。老夫人也别多想，大小姐自小就是乖巧懂事的，兴许是舟车劳顿需要休息，也可能是被夫人唤了去。只是当年天师所言……”连姨娘这话看似是在为冰心解围，实则却是在挑拨离间，一则打击了水馨，因为她冰心回府竟不先来拜见老夫人，二则又提醒了老夫人冰心是不祥之人，当年可因为她害得老夫人缠绵病榻多时。
果然，听了连姨娘的话，黄氏心中对这个多年未见的孙女更多了成见。本来就不同意她回来，要不是儿子说服她，为了儿子的前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看着老夫人一脸愤恨的样子。连姨娘和舒冰燕暗中交换了眼神。
冰心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沉香院，这个院子是当年水馨亲自设计的，她的小女儿自小喜欢清静，她便选了这个院落，在相府的西南角，即使下人也很少来往这里，就是离浅云院有些距离，可是当时舒冰心坚持住在这里，水馨就又安排花匠种了四时应景的花在这里，因为她的小女儿看到绽放的花就会展露笑颜。
冰心边回想着这些边走进了沉香院，一个婆子迎了上来行礼：“请大小姐安。”冰心抬眼看着她不知声，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蓝雪，见蓝雪摇了摇头，她便心知肯定不是水馨安排来的人。婆子跪了许久见冰心没有叫她起身，悄悄掀眼皮看了一眼，看到冰心也在盯着她赶忙低下了头。只这一眼，冰心就看到了婆子眼里的不耐和不甘，嗤笑一声：“起来吧。这个院子是你在照看？”
婆子站起身低眉顺眼回道：“是。”
“替我谢过连姨娘。”冰心似不经意的说道。
“是……”刚应完，婆子才反应过来，连忙辩解：“奴婢不懂大小姐意思？”
“不需要懂。”说完冰心便抬步朝屋内走去。愚蠢的婆子，也配做眼线，简直污了我的智商。冰心心内嘲笑。冰心刚刚坐下，寒秋五女便也走了进来。刚要下跪，便被冰心出言阻止了：“以后你们和蓝雪一样，没人的时候不要总是跪我，我不喜这一套。各自坐下吧。”
五女还有些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人落座。
“坐吧，和我也处了一段时间了，你们应该了解我的为人了。不要婆婆妈妈的。”冰心又说道。
见冰心不是在说笑，五女才坐了下来。
此时蓝雪也端了茶水过来，给冰心和五女分别斟了茶后立在冰心身后。
冰心看了眼茶水，皱了皱眉：“寒秋，这院子里四时的花都有，我一会告诉你制作花茶的方法，我真是不爱喝这茶水啊。”
众人被冰心嘟着嘴的表情逗乐了，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冰心就分配任务了：“以后这院子里的事就由寒秋监管着，寒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院子里所有人的底细摸清楚。不用报于我知道，只要确保没人对我们不利就好。寒雨去做外联，就是去和这个侍郎府的其他下人打交道，重点是小少爷身边的人，虽然我对这里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但是毕竟我们住在这里，所以只要丞相府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要最快知道。寒风负责帮我和三表哥联系。寒星明日出门去搜罗你所需要的医书，认真学习就行。寒月就帮助寒秋打理这个院子里的事。从今天起，这个小院子就是咱们的家了。一些话我也不想再说，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自然也不会让我失望。寒秋去安顿一下你们的住处吧，安顿好后让她们休息你再过来。“
寒秋等人相继离开，心内却都是激动非常，在她们最落魄的时候是小姐给了她们活路，还教给她们本事，又不轻视她们不仅没有让她们签下卖身契还如此信任她们，五女都暗下决心，为了小姐哪怕是舍出命去都可以。
这时，冰心拉着蓝雪在身边坐下，问她：“你会不会不开心？”见蓝雪一脸茫然，冰心轻笑道：“我把管家大权给了寒秋啊。”
蓝雪才明白过来冰心所指，急忙摇头：“蓝雪才不呢，蓝雪最怕麻烦了，我只要能伺候着小姐，不离开你就好。寒秋姐姐她们都有真本事，蓝雪还需要她们保护呢。”
看着蓝雪真诚的样子，冰心一阵感动，她总是能被蓝雪的忠心和单纯感动到。
蓝雪开始收拾冰心的行李，冰心斜靠在床边上看着她，心里却在想着，当年离家时水馨给的那些银票都花在了寒秋她们身上，现在除了临行前舅母给的一些钱可是再无其他了。这得开始准备挣钱了，冰心摸摸自己的脸颊，她可是奢侈惯了，身边没钱的日子可是过不来的。看看这个小院子，比起她前世的别墅可真是差远了，而且在这个什么消遣也无的时代要是再不找些事情来做，她可真就会发霉的。还有那个弟弟和娘啊，一个年幼，一个病弱，这路也是不好走啊。
在冰心沉思的时候寒秋进来了。
“你和蓝雪带上我们从邺城带给老夫人以及各人的礼物去那里走一趟。向老夫人告罪就说我因知自己是不祥之人害怕冲撞了她不敢亲自去请安请她原谅。话怎么说寒秋组织就好了。对了，要是问起你，就说是舅母身边的人，现在跟了我。”该走的过场还得有，哪怕是为了娘和弟弟，所以冰心才会这样安排，她实在是没时间去亲自应付那些人。
蓝雪和寒秋带着给众人的礼物到了松鹤堂，待通传过后规规矩矩进去，寒秋暗中环视，见人齐齐的坐在座位上打量着她们两人。两人下跪向众人请安后，蓝雪捧着给老夫人的礼物上前，是两件貂皮斗篷，毛色纯净无一丝杂色，价值不菲，还有若干补品，都是上乘的。甄氏虽不喜舒家，却也为冰心准备的面面俱到，不想在这上让人诟病。老夫人斜眼瞧了一眼蓝雪手上的东西，面色便和缓了许多。寒秋见状赶忙上前再跪下：“奴婢代小姐请老夫人安。小姐一心惦念老夫人，回府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来拜见老夫人，可是又担心冲撞了您，思虑再三，还是老夫人的身体最要紧，便强忍着对老夫人的思念之情让奴婢们来代为请安。小姐说待日后定亲自来请罪。”
寒秋态度恭敬，话语诚恳，黄氏也不禁动容：“起来吧，难为那丫头还惦记着我。”又扭头对身后的嬷嬷说：“你一会去趟大小姐那，告诉她好生休息，她刚回来，沉香院要是有什么不足尽管说。”
寒秋这边谢过黄氏，就感觉到有两道刺目的眼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让人厌恶。溜眼一看，这里只有一个男人，着一身月白长衫，气质倒是儒雅，可惜眼睛里竟是一些龌龊的东西。寒秋在风尘中那么多年，怎能看不穿这个男人的念头，她现在是他女儿的丫鬟，舒烨华竟然都能打起她的主意。
寒秋向蓝雪使了个眼色，蓝雪又将带给舒烨华的礼物呈了上去。可是舒烨华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寒秋。
连姨娘等人看着蓝雪和寒秋呈给黄氏和舒烨华的东西，都不禁眼热，本都在等着接下来轮到她们的了。谁知道蓝雪和寒秋竟然都没有表示了。这又看到舒烨华的眼睛定在了寒秋身上，连姨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不是我们府中的啊？”
“回连姨娘，奴婢叫寒秋，是侯府的丫鬟，从邺城回来时被赐给了小姐，和奴婢同来的还有四个丫鬟。”寒秋规矩的回道。
连姨娘被寒秋一句姨娘刺激到了，姨娘两字是她心中最大的不堪。
果然是侯府，丫鬟一给竟然都是五个。
既然是舒冰心的丫鬟，做父亲的怎也不好强占了去。想到这点，连姨娘才略微松了口气。眼珠一转，她就又想到了什么：“老夫人，这大小姐身边虽说有这几个丫鬟了，可毕竟不是我们府中出身的，也不熟悉府内的情况，我看还是再挑两个得力的丫鬟来伺候大小姐，怎也不能委屈了大小姐不是？”
这是明摆着往沉香院塞人了，蓝雪有些着急，寒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两人垂手低目立在旁边静观其变。
看着寒秋的姿色和谈吐，这黄氏本也就心里不痛快了，侯府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丞相府吗，冰心是回家，竟还一次给了她这么多丫鬟，难道我丞相府就没人了吗？这样想着，对连姨娘的提议再没有不准的了：“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就由你看着办吧。”
舒冰燕早就在看到蓝雪给黄氏的礼品时一脸的嫉妒了，现在见黄氏都维护着舒冰心了更是愤恨不已，酸溜溜的话也就说了出来：“大姐真是孝顺啊，这心里眼里都是祖母和父亲。就是不知记不记得我们这些姐妹呀，这么多年我们是真想念大姐啊，是不是三妹？”说着看向青姨娘身边的三小姐——舒冰雪。舒冰燕这话明显是在挤兑冰心回来只知巴结老夫人和老爷，却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舒冰雪没想到会被舒冰燕点名问道，这个二姐平日里是最不屑和她说话的，不仅是因为她的姨娘以前是水馨的丫鬟，还因为她的性子软弱，毫无出众之处。也就因为她们母女这么多年安分守己在这府中才有容身之地。
舒冰雪求救似的看向青姨娘，青姨娘对舒冰雪微微一笑没有言语。舒冰雪也便浅淡一笑低下了头。
哼，没用的东西。舒冰燕鄙视的瞪了舒冰雪一眼。
青姨娘母女的反应寒秋都看在眼中，和蓝雪交换了一下眼神，见蓝雪点了点头，寒秋便对舒冰燕行了礼：“大小姐让奴婢转达，因有诸多不便不能与姐妹们今日相见，便在沉香院设了席，希望明晚二小姐三小姐能光临，另外还有准备给各位小姐姨娘的礼物也请二小姐三小姐到时一起带回。大小姐说了，虽身为嫡长女，可是考虑到老夫人的身体健康，她暂时还是不宜随意在府中走动的，就劳驾二小姐三小姐连姨娘和青姨娘亲自走一趟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变了脸色，黄氏和舒烨华更是瞪着两个姨娘和庶女，真是没有家教，嫡长女回府，她们不仅没有主动去拜见，还在这指摘她。这要是传出去了，让人怎么看待丞相府啊？
寒秋姐姐真是厉害，几句话就说的她们哑口无言了，蓝雪偷偷的笑了。
寒秋无视众人的脸色，和蓝雪告了退就出了松鹤堂。
一路上，蓝雪兴奋不已，拉着寒秋的手不停的称赞她：“寒秋姐姐你真厉害，哼，看她们以后还轻视小姐的。”
寒秋停下脚步，拉住蓝雪问：“蓝雪，小姐以前总被欺负吗？”
“是啊，小姐最是善良大度的，以前总被二小姐挤兑，小姐觉得她是妹妹都忍让着她。可她从来没把小姐当做长姐啊。”想起以前这些旧事，蓝雪还是气愤非常。
不用再细问，寒秋就能想到，她也曾是豪门大户出来的千金，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因由，只是她比较幸运，不管她的父亲有过多少女人，最得宠的始终是正室夫人——她的母亲。
回沉香院的路上，她又细细问了蓝雪她们去邺城的前因后果，心内就有了计较。
刚进屋就看到寒雨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寒秋和蓝雪互看了一眼，这刚到舒家，和谁也不相识呢，不知是谁惹得寒雨这么生气。见蓝雪和寒秋进来，寒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卧室里面，她们便知应是小姐睡着了。
“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蓝雪问寒雨。
“是啊，你不是在房间休息吗？”寒秋也追问。
“蓝雪姐姐，寒秋姐姐，我躺了一会没有睡意，就想着四处去走走，也好熟悉一下这里。谁知竟然听到好多下人在议论说小姐是不祥的人，身上带着煞气，会克长辈。我真想上去教训他们，又怕刚来这里给小姐惹麻烦，就回来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听了寒雨的话，蓝雪也生气的骂道：“这群乱嚼舌根的人会有报应的。”
倒是寒秋比较冷静：“好了，都别气了，谣言总有破的一天，小点声别吵醒小姐了。”她们不知卧室里的冰心早醒了来，将她们的谈话尽收耳中，莞尔一笑，心中便有了一计。只听她朝外喊到：“蓝雪，我睡醒了，你们都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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