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下
这一夜的金陵城，风雨交加。
士族容家长子容琚，死在了抚远大将军赵盛的门口，继之前的'王谢'之事后，士族再一次沸腾。
袁家门口停着数不清的马车，马车上面都是不同家族的族徽。
庭院里面，众人的争吵似乎都能盖过雷声。
“袁相，事到如今，您还是相信那些泥腿子有丝毫君子之风吗，您说应该把赵盛和其他寒门子弟区别对待，不要一棒子打死，可是你看看现在，冯栩那个贼子，做了什么，我早就说了，那些卑贱之人贪得无厌，没有丝毫礼义廉耻，他们现在就敢逼死一个身有官职的人，下一次会不会敢直接弑君夺位，血洗世家，丞相啊，王谢之变还历历在目啊……”
“袁相，还有科举改制之事，这不是正好给他们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拉拢人吗，何况，九品中正选官历来如此，袁相如此作为，恐令士族不安啊……”
“袁相，袁相……”
……
“诸位，现在先把目前的事解决了吧，容琚是朝廷命官，如今却死在了我们的抚远大将军的门口，赵盛对此居然没有半点表示，说什么他是自己精神恍惚，想不开。这样的辩词如何令朝野信服……”
“而且明明是他家仆挑衅在先，羞辱在后，一个出身微贱的下人，都敢狗仗人势，若是继续下去，南梁江山休矣。”
袁相的脸色还是没有变化，听着周围嘈嘈杂杂的声音，他的意识放空。
袁家长子，目前任尚书左仆射，他看着父亲的表情，神色不明。
这场争辩，袁相并没有给出说法，只是说身体不适，之后再议。众人再如何也只能离去。
袁相看着跳动的烛火，好一会儿才捶着腰直起身子来。
……
北魏
温泠听了摇光所言，皱起了眉头。
“容琚，冯栩。”
“小姐，是否要袁相趁机问罪，赵盛。”
“问罪？什么罪？”
温泠抬起头，微笑的看着她。
摇光觉得疑惑。
“逼死朝臣，御下不严。”
“御下不严是有，只是处置起来无关痛痒。但是逼死朝臣……，容琚是自杀，赵盛不会认的。”温泠转过头，把面前的茶具摆好。
摇光想着，是因为容琚酒后失言，说赵盛要行当年曹阿瞒之事，被赵盛知晓，不久之后他父亲就以渎职的罪名被下狱。他走投无路，只能去求赵盛。但是也没有证据指认容父入狱是赵盛所为，容琚是自杀，一时间，还真的没什么理由。
“我很好奇”温泠提起小炉，倒入茶盏。“赵盛是怎么关注起容琚的，虽说他是士族，但是满金陵比容家重要的士族也不少，连他醉酒之后说的什么都知道。”
“而且容琚是在自家的私宴上说的，周围家仆除非是探子，否则是不会泄露主人家的事情的。还有，世家的仆人基本都是家生子，一家老小的小命都在主人家，不太可能。”
摇光皱眉，要么就是赵盛的探子已经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那的确是挺麻烦的，要么就是当日赴宴的人，那这个就……，她抬起头，看向温泠。
温泠倒是没什么表情，朝摇光的茶杯里倒茶，然后自己端起茶杯慢慢饮尽。
……
第二天，温泠在窗边看着远去的鸽子出神。
“小姐，元蓁公主到访。”
绒绒急哄哄的声音拉回了温泠的思绪，她拿起桌子上的白纱，提起竹杖缓缓向外面走去。
元蓁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在门外等候，她看着温泠之后立马露出笑容。
“阿泠，我来看你了，你的病好些了吗？”
“劳公主记挂，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殿下请进”
温泠侧过身子，请她进去。元蓁立马扶着她，示意后面的仆人将带给温泠的补品带进去。绒绒有些忌惮的看着立在元蓁马车的那几个人，他们的脸上基本上都没有表情，大概是绒绒的眼神停留太久，被她注视的人突然转过头，和她对视，绒绒立马把头低下来然后小跑进庄子。
元蓁打量着这个院子，倒是五脏俱全，布置的也颇为雅致，倒是惊讶了一下。
温泠坐下后为元蓁煮茶。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元蓁笑了笑。
“阿泠，你一个女孩子，身边只有两个丫头，是不是不太方便啊，我那里倒是有几个伶俐的丫头，主要是身上还有些功夫，你一个弱女子，正是需要呢，到时候我就让它们过来，照顾你”
绒绒抿着嘴有点委屈，她们也可以把小姐照顾的很好，但是也不敢反驳元蓁的话。
温泠的语气充满了意外，
“怎么敢劳烦殿下身边的人，我.....”
没有等温泠把话说完元蓁便立马说到，
“怎么叫劳烦，之前还差点连累阿泠，受这等无妄之灾，本来就心中有愧，阿泠这几天陪着我，我心里好受了不少，几个婢子而已，不算什么，你就不要推辞了”
元蓁没有给温泠拒绝的机会，直接向正厅门外的两个侍女招手，她们得到命令就立马进来，恭敬的低头等候指示。
“以后你们的主子就是温小姐了，一定要小心伺候，如果出了一点差错，我一定不放过，别欺负温小姐脾气好就生怠慢之心。”
“婢子不敢，拜见温小姐”
两人立马朝着温泠行礼。
温泠朝着她们俩的方向有点无措，想起身扶起她们，但是元蓁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上安抚她，终究还是没有拒绝。
元蓁缓缓笑了，她又和温泠聊起佛理，温泠在一旁静静的听。
......
今天这个小庄子格外热闹，不少路过的人看见门口精致豪华的马车和身材高大神情淡漠的侍卫都纷纷猜测是那家豪门，毕竟温泠在这里也住了有一段时间，邻里都知道，这个宅子是奚岗奚大人的宅子，奚大人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工部的虞部员外郎，从六品，祖上倒是个鲜卑的贵族，只不过渐渐退出权力中心，后来就没落了。住在这里的小姐是他的第三个女儿，是他养在外面的外室所生，本来养在家里也没什么，但是奚夫人的娘家比较有权势，而且她心眼小眼里容不得沙子，奚家一共两子三女，四个孩子都是她生的，奚大人身边基本没有人。当初得知丈夫有个外室甚至还有一个女儿，闹出了好大的动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奚夫人倒是不计较了，过了不久就把这个女儿赶到了这个庄子，不闻不问。听说这个外室是个南梁的舞姬，奚夫人也不准她上族谱，所以她也只能跟她母亲的户籍。那姑娘眼睛还不好，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但是今天突然来了那么多人，这辆马车也不是平常人用的起的，难道是奚家要接回她了。
......
摇光今天还是跟着卢子瞻，他最近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和崔颢聚在一起的频率变多了。
崔颢坐在阁楼的雅间里，从这里往下看，长乐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一番热闹的景象，他转过头看着盯着外面发呆的卢子瞻，秀美的面容上没有一点表情，不由叹了一口气。
“子瞻，你现在还在犹豫什么？”
卢子瞻没有回答，依旧低着头。崔颢也没有催他回答，反而转过视线，对着这三春胜景。
“我祖父说过，不要试着去考验人性，因为那是最禁不住考验的”
卢子瞻抬头，眼里全都是茫然，
“我还记得当年，为了姐姐的事，我们全家投告无门，他就那样出现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站在宣政殿上的身影......”
崔颢没有打断他，静静的听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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