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良禽择木而栖
孙承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榻上。
他依稀记得自己之前在沉香亭替李奕欣挡了一杯酒……难道是一杯倒?
他坐起身,脑袋还晕得很,这种涨疼的感觉分明不是醉了,而是有人在酒里下了迷魂散。
“公子醒了。”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
“诺。”
孙承恭听到屋外的声音,伸手探了探里衣,发现自己的短匕还在,本打算拿在手中,细想自己是在宫中,不能鲁莽行事,只好作罢。
上官凝进来,正看到一脸戒备的孙承恭,于是倒了一杯茶,递到他嘴边:“孙公子的酒量可不太好。”
孙承恭看着眼前这位陛下的宠妃,接过茶,冷哼一声:“上官美人倒是善解人意得很。”
上官凝笑盈盈地望着他:“公子知道就好。”
“所以你费尽心思把我带到这来,就是为了请我喝茶?”
“不全是,妾身有一样东西想交给公子。”
说着上官凝从袖中取出一封老旧的书信:“这是十年前的东西了,能保存到今天实属不易,请公子一定要爱惜着看。”
孙承恭皱眉:“不就是封信吗?什么爱不爱惜……”
他接过一看,封上赫然写着四个字“皇上亲启”四个字,他打开,便看见落款处“孙茗天谨禀九月三日”的字样。
孙承恭震惊之余,神色复杂地朝上官凝望去:“这封信怎么会在你手上?”
上官凝不知何时沏了壶新茶,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烧壶扇着风。
“我问你话呢!”
上官凝连眼皮都没抬,仿佛没有听见他的抱怨,自顾自道:“十年前,大周曾接连发生惨案,先是驻扎在周秦边界的卫军统领赵将军被杀,后又有庆州府兵侍郎孙茗天一家惨死,就连先皇也觉得那一年很不吉利,差点改了年号。”
孙承恭拿信的手颤抖不已:“所以你们早就知道……先皇也知道……”
上官凝面无表情:“是。”
孙承恭直接从床上站起来,将信揉成一团丢到地上,可见其愤怒至极。
“那为何我一家被那畜生屠杀,你们却视若无睹!”
上官凝把纸捡起来,耐心地将其重新展开抚平:“孙公子还不明白吗?信上说的很清楚了,这件事不是孙斌一个人的主意,是秦国的阴谋,孙斌不过是因一己私欲,贪了些好处。”
孙承恭横眉冷目道:“那又如何?赵鹤将军是他杀的,庆州孙氏举家也是他灭的口!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灭门之仇当然要报,但不是现在。”
“此话怎讲?”
“孙公子以为自己的算盘能打多久?参与谋反,伺机将孙斌拉下水,与他玉石俱焚?只怕到时被打入地牢处以死刑的只有你一人。孙斌本没有加入,自有办法脱身。”
“难道你们想让我放过这次机会?”
上官凝莞尔:“机会有的是,只是这次的时机不太好。公子还需耐心等一等,等到孙斌和秦国再次绑到一个线上,你便只需在线的这头轻轻发把火,就能将他们一起烧个干净。”
孙承恭将信将疑:“会有这一天吗?”
上官凝眯起眼,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味:“青阳王谋反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坐不住,想必这一天很快就要来了吧……”
孙承恭觉得这女人有些深不可测:“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上官凝突然收起刚才的笑容,轻咳几声,一脸正经道:“传圣上口谕——”
孙承恭一愣,连忙跪下。
“御史中丞上官韫,以知兵举荐孙氏长子孙承恭,朕察属实,特封其为右卫中郎将,协助右卫上将军赵天翼击破叛贼,钦此。”
孙承恭突然得到皇上的赐封,一时百感交集:“臣……遵旨。”
上官凝笑着送孙承恭离去:“你可不要辜负了家父的一片好意。”
孙承恭停顿了片刻,回首道:“上官美人,多谢。”
看着孙承恭走远,上官凝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
像这样为李真淳出谋划策,曾一度是她的梦想。
如今实现了,仅有几分不真实感。
上官凝倚靠在门边,思绪却回到了多年以前。
周宣帝龙诞将至,大周京城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好不喜庆。
一说是铲除了夏家等叛党,一说是皇上大病初愈,总而言之,大周经历几番波折后,终于又恢复了太平盛世应有的繁华景象。
而靖安坊的上官家似乎对于谄媚世俗、趋附天子之事毫无兴趣,只是在门口挂了两盏大红灯笼,以表微薄的同喜之意。
晚膳后,上官凝捧了本闲书,到院子里纳凉。上官家的林园风景别致,修竹倚月门,长廊通流水,庭中香芙蓉,颇有晋汉之风雅。
庭院是好庭院,月色是好月色。只是时辰不巧,一切都泡了汤。
上官凝还没走出弯曲的长廊,便听到院内传来说笑声。
许是二哥刚从凤州办事回来的缘故吧。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上官凝的二哥上官越是个喜欢插科打诨的话唠,每次出远门回来就把自己当成了茶馆说书的,硬拉着弟弟妹妹们听他讲他此行的见闻。很是惹人厌烦。
这次竟然还抢了上官凝绝佳的阅书之地,更是恼人。
上官凝暗自叹息,刚想转身往回走,却被那眼尖的二哥逮了个准,喊着要她过来。
上官凝无奈,迤迤行至庭内。
上官越见上官凝来了很是高兴:“哎呀!小四妹,你从来不打招呼的,二哥我刚回来,都没听你问声好。”
上官凝很是乖巧:“二哥好。”
上官越乐了:“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刚讲到了明日的龙诞庆典,你可想与哥哥一同去凑凑热闹?”
上官凝委婉道:“明日怀夫子要来京城讲学,我约了伴去旁听,父亲有兄长作陪便好。”
还没等上官越接话,上官璇便笑了:“阿凝还真是喜欢研究家国之事,连皇宫都不想去看看吗?”
上官凝低眉,一副顺从的样子:“三姐又来取笑我了,我只想增加些见闻,多备些学识罢了。”
六妹上官雅嗑着瓜子,不解道:“可姐姐一个女儿家懂这么多治国之道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学学做女工,多参加几场宴席,擦亮了眼睛,给自个儿挑个好夫婿比较实在。”
上官凝不语,只是默默听着姐妹的议论,心中早有主意。
姐妹们东一句西一句,多有几分挤兑的意思。大哥上官筱看出了上官凝的尴尬,便不着声色地换了个话题:“既然四妹这么喜欢研究国事,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众皇子中谁会成为下一任皇帝,如何?”
六妹第一个不乐意:“啊?大哥也太难为我们了。”
上官璇也觉得这个话题有些不妥,上官筱却不以为然:“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慧眼识君主,也是一种了不起的能力。”
二哥上官越显然来了兴致:“当然是太子李墨方啊!太子现在还是储君,而且大周皇室从来都是立长不立幼,总不能坏了祖宗的规矩吧。”
众人觉得有理,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五弟上官陆说话了:“太子乃夏后所出,如今夏氏被灭门,太子是否参与谋反也无详证,皇上此刻对太子应该怀有戒备之心,想必他的储君之位也不会长久。”
上官越挑眉,似乎感觉自己被弟弟抢了风头,心有不甘,于是追问道:“那五弟觉得除了东宫太子以外,谁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储君呢?”
上官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当然是文武双全的奇才——二皇子李孛弼啊!我觉得比起行事直率的李墨方,李孛弼更有帝王之气魄。”
大家以为如此便有了结论,可上官筱却在这时把问题抛给了上官凝:“阿凝,你怎么看?”
在一旁闲听了良久的上官凝,突然听见大哥叫自己的名字,理了理思绪,缓缓才道:“阿凝不才,觉得二皇子也并非良选。”
上官筱笑:“何故?”
上官凝道:“自陈贵妃死后,孙陈二家便已势如水火,剑拔弩张,而这正是皇室想看到的局面,南衙府兵中最强的两股势力相互制约,这样皇权才相对稳固,而二皇子李孛弼为陈贵妃所出,若让其登上皇位,则陈家得利,孙家失利,便打破这种微妙平衡,南衙一将独秀,是皇上最不愿看到的局面,不然也不会将夏家灭门。”
上官璇听到这里不禁赞叹道:“想不到阿凝资历虽浅,竟已熟谙朝堂局势,真是不简单啊。”
上官陆显然有些不服气,反唇相讥:“姐姐既然是个明白人,也应当知道,现在的众皇子当中,能上得了台面便只有李墨方和李孛弼,其他不过是些陪衬的棋子……”
“不知情况,私自揣测,妄下断论,这可都是谋臣之大忌。”
上官凝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愠色,她语气严厉道:“弟弟既然不知道其他皇子的情况,怎敢说没有比他们更优秀的皇子?这简直是对皇室的侮辱。”
上官越看这姐弟俩的矛盾有些激化,连忙上来劝说:“阿凝,你少说两句,小陆只是个孩子……”
上官凝却不以为然:“犯这种错误,是他孤傲的性子使然,而非年幼。我只是提早指出,免得他以后因为这张嘴,给家族酿出什么大祸。”
上官陆冷眼相视:“那你倒是说出一个可以胜任储君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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