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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后记每一个向死而生的生命都在热烈生长

  2015年春,埃及,红海。

  大巴在高速公路上颠簸,放眼望去,周围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几万年前的河谷留下了纵横的伤痕,巨大的沙丘龙骨般起伏。天蒙蒙亮,黎明的天空呈现深邃的石青色,耳机里放着马克西姆的《出埃及记》。

  就在乐曲到了高潮的时候,一道晨光突然劈开了黑暗,太阳从沙丘背后一跃而起,仿佛一颗突突跳动的心脏,我睁开眼睛,茫茫沙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蓝绿色,红海就这样突兀的跳进了眼帘里。旭日初升,放射出万道金芒,海面仿佛一炉熔化的钢水,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不远处峭壁林立,悬崖尽头涌动着翻滚的白浪。

  我就在这时想到了莱特分开大海的一幕。

  从2015年到2021年,历时整整六年,我从没在一部小说上花上如此多的时间,投入如此多的心血。但最早的两年,我一直没有敲定故事的主旋律,只想到了几个高光镜头,老一辈的回忆篇至少改了不下二十次,始终不甚满意,直到我决定考研。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喜欢写小说,但中学投入二次元后,就把小说荒废了,高中更是整日沉浸在网文和二次元的世界里,导致高考落榜,进了一所烂的无可救药的大专。大学第一年是我人生中的至暗时刻,但正是在这里,我重新捡回了写作的初心。最早的角色都是在学校食堂到宿舍的那条布满沟壑的路上,和朋友讨论着慢慢成形。以前听一个作者说过,你刚开始写作时,前五十万字都会作废,事实上的确如此。我电脑里有超过一百万字的草稿,写作本身是一个慢慢积累的过程,除了少数天才能一步登天,世界观的设定,故事的构造,角色的塑造,除非亲自动筆,否则绝不会有任何进步。

  但是长久以来,我都只会写细腻的感情,当我完成游戏岛篇以后,就进入了一个瓶颈。正是在这个瓶颈期,我决定备考复旦的硕士。最早作出这个决定不仅莽撞,而且周围人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当时我心中充满了强烈的想要打破现状的欲望,想取回高考落榜后我失去的东西,我来到了复旦的门前,却在复试中被刷下来了,一度想躲到国外,或者随便找个什么工作凑合着过,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从头再来。考研一场异常孤独的战鬥,顶着周围所有人的阻力,中间有过无数次自我怀疑,彻底的失败后一度逃避现实,最终振作起来,重拾勇气从头再来。如果没有这段经历,我绝对写不出莱特这样的角色。

  就是在考研期间,我终于突破了以往的窠臼,写作水平有了飞跃性的提升,从只会写小情小爱上升到了国家和民族,战争与人性,费尔南多追逐太阳,塞拉炸毁铁丝网,霍华德出征,全部是在这段时间内完成,莱特更是达到了我迄今为止人物塑造的巅峰。相比人生一帆风顺的兰斯,我更爱这样的男人。他年少时家庭幸福,是一个桀骜不驯却善良正直,满脑子英雄主义的愣小子,到战争爆发,国破家亡,一步步黑化堕入深渊,变得冷酷暴戾,成为复仇的魔鬼,再到教堂里的那一跪,终于承担起领袖的责任,他一次次被打垮,在惨烈的失败后重新站起来,他具备人性的所有弱点,有懦弱有想要逃避自杀的时候,有失去理智冲动坏事的时候,有被复仇的欲望支配暴戾冷酷的时候,浑身上下却充满了野蛮的生命力,无论身处何种绝境,他都会咬牙活下去。我爱年少时的他,爱北方征战时的他,更爱历经风霜后的他,爱他举枪对空鸣响,怒斥谁敢用血玷污英雄牺牲的土地,爱他对凯文说每个人都有必须独立完成的事,我们不能总是厮守在一起。

  我最早根本没有设定莱文的感情,因为以前狂推凯兰,导致很多读者先入为主,不肯接受莱文。我十多岁时很喜欢凯兰,凯文单方面的默默付出,然后他生命面临危险时兰斯终于醒悟,接着各种虐,这是一个很狗血但是很吃香的虐文模式。但随着角色塑造的完善,导致凯兰基本上不存在HE的可能性。除却两人过去的爱恨情仇和误会,三观相差巨大不可能幸福。兰斯的人设近似fate里的卫宫切嗣,是一个绝对正义的卫士,有着强烈的道德洁癖,目下无尘,这和他的生长环境脱不了干系。但凯文不仅自卑脆弱极端,极度缺乏安全感,还有强烈的自毁倾向,他必须依附某个人才能活下去,他的爱犹如一条藤蔓紧紧缠绕着你,一般人根本爱不起他,亦承受不了凯文如此沉重的爱。

  凯文需要的是一个强大可靠,自身就有无穷无尽热量的男人,能够拉住随时可能坠落的他,莱特正是这样的人。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在北方的经历就能把他逼疯逼死,但他能勇敢面对自己的过去,自然能毫无芥蒂的接受凯文的过去。以兰斯的道德洁癖,要接受爱人过去是个杀人犯极其困难,即使他能说服自己,但心里难免会有芥蒂。而凯文又非常容易受伤,受伤了还一声不吭,只会在心里默默记上你一筆(捂脸)。凯文需要安全感,需要家庭,需要很多爱来填补他心中的空洞,需要爱人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呵护和哄着,还需要爱人明察秋毫,发现他不开心并耐心的引导他说出不开心的原因,否则他就会一直憋着……这对现在的兰总而言太难了……

  总而言之,我没有强推CP,现在的结局是按角色性格水到渠成发展的结果(傲娇脸)。

  凯文确实对兰斯余情未了,因为人的感情不是水龙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但凯文的选择也非常明确。需要强调的是,缘分必须是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比如围城时的凯文和莱特就没能擦出任何火花。凯文爱上的是最终成熟的莱特,而不是十八岁的愣头青。而兰斯错过了就是永远错过了,有朋友吐槽他的脾气就适合错过和怀念,十分精辟。

  但抛却对待感情的态度,兰斯并没有什么黑点,只是我个人并不喜欢类似卫宫切嗣的人设,感觉过于不近人情。凯文虽然承包了我这几年的泪点,但也不是我喜欢的人设。没错,亲儿子只有一个(滚)。但对这三个主角,我自认为塑造的完成度非常高,没有什么值得补充的了。凯文虽然不在人世了,但莱特和兰斯的故事还没结束,后面的篇章里还会有他们的出场。这两个人仿佛镜子的两面,截然不同又极其相似,我期待他们有朝一日抛弃前嫌,并肩战鬥的场面。

  然后说说配角。

  霍华德老师就不提了,基本上读者都很喜欢,老一辈里最出彩的角色。我想提一下白海篇的男主,本篇的大反派里昂,基本上喜欢凯文的都很讨厌里昂。据说男人的性格受母亲影响极深,兰斯有一个强大可靠三观超正又爱儿子的好妈妈,因此即使父亲不在,兰斯依然成功长成了一个正直善良的好青年,莱特同理,因为受霍华德和塞拉影响极深,莱特骨子里始终没有长偏。反面教材如凯文,就是不幸遇到了艾琳。艾琳是全篇里最复杂的女性角色,但这里实在没有篇幅写她了,只能留在白海篇的番外里。而里昂的母亲脆弱美丽,因为政治婚姻嫁入赫德家,里昂的父亲又是个花心大萝卜,私生子一大堆,她整日只会搂着儿子哭哭啼啼,直接导致了里昂后来对女性的轻视。他母亲在一次暗杀中为了保护他而死,随后父亲立刻续娶,甚至没有彻查真凶,令里昂异常愤怒。年轻时的他和莱特外在性格很相似,都是叛逆又桀骜不驯,但莱特拥有足够的爱,使得他的叛逆更像小孩子闹脾气,里昂因为缺乏原生的家庭的关注,极其渴望出人头地,渴望得到他人的承认和瞩目,渴望荣耀和权势,在经历了战争的洗礼和家庭的破灭后,最后变成了雨燕篇中为了野心不择手段。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里昂,但不可否认,他仍然是个有血有肉的角(渣)色(男)。菲尔德的塑造比较中规中矩,我个人对吉尔伯特的塑造并不满意。吉尔伯特的性格矛盾和层次更丰富,但表现得不怎么好,比如他第二次出卖莱特,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嫉妒。莱特不再是他的共犯,把曾经给他的信任给了凯文,但明写感觉很像坏心女二,所以就一筆带过了(捂脸)。

  另外,可能是PH后遗症影响,我塑造女性的功力远远不如男性。埃伦特和温迪的人设就撞了,目前为止我手里的女性角色中,最出彩和复杂的是艾琳和玛姬,深见恭子以及天使篇里的景清公主,不知为何,我塑造女性总会掉入女强人和小天使的套路,希望白海篇里的三大女主能挽救一下自己。

  这个故事最早没想写的这么宏大,虽然仍由诸多不足之处,我个人大体上比较满意。我希望我的作品具备厚重感和史诗感,但跟真正的大师作品比起来还不值一提,今后我会朝着这个方向继续努力。图兰这个国家的设定来自于南美三大文明的集合,黄金乡、集权帝国、太阳和鹰来自印加文明,历法圈和图兰神话的设定主要来自玛雅文明,圣湖上的图拉城来自阿兹特克文明,序章中的新火仪式则来自阿兹特克-托尔特克人的传统,北方的萨乌卡人亦借鉴了热衷于人祭的阿兹特克人的传统。国内研究南美文明的学者较少,没有埃及文明和希腊罗马文明那么普及,但新大陆上的这些神话和传说非常有趣,有兴趣的话可以提供文献。

  此外,阿美尼斯借鉴了柏拉图在对话录中描述的亚特兰蒂斯帝国,之后的纳斯塔西亚将以波斯文明为原型,昭国是古中国,克里蒙特则是罗马帝国。塞米尔在冰山上发现的尸骨来自被献祭的印加少女胡安妮塔,在20世纪初被两个考古学家发现,如今保存在秘鲁的博物馆中,山洞中的古卷是借鉴了死海古卷的发现,破译文字的过程则参考了罗塞塔石碑和商博良破译埃及象形文字的过程。

  塞拉曾乘坐“希望之星”号邮轮来到图兰,后该邮轮被军队炸毁。这一事件来自二战时期满载犹太人的难民船“斯特鲁玛”号邮轮来到土耳其海岸,当局拒绝邮轮上岸,后邮轮被苏联炸毁。埃因奥尔大屠杀来自黎巴嫩的贝鲁特大屠杀,详情自行百度。图兰内战同时参考了叙利亚和利比亚内战,比如“图兰之鹰”这个名字就来自库尔德民兵组织“自由之鹰”,温迪的自由军则参考了库尔德娘子军,圣月革命军不用说,当然是***国,下部的政变参考2016年土耳其715政变,基本上文中出现过的政治事件都有原型,比如刺杀希特勒和花园口决堤。北方篇则参考了苏德战争的回忆录,尤其是关于列宁格勒围城的部分,埃伦特的组织来自哈桑·本·萨巴赫(山中老人)创造的阿萨辛派,fate中有提到过。

  另外,霍华德的原型来自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领袖,中东不死鸟亚西尔·阿拉法特。抛却身上的传奇因素,他是真正为了和平而战的英雄。我喜欢去研究普通士兵而不是艾森豪威尔、丘吉尔之类上层领袖写的回忆录,战争并不是权力的游戏,死于战争中的人不是数字,而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我希望能展现出他们真实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塔尼特和埃拉就代表着被战争碾碎的普通人,这是我能做出的一点微弱的贡献和思考。

  在这个故事里出现了很多意象,比如莱特身上就融合了鹰与狼这两个意象,但核心还是雨燕。这是一种永远飞翔的鸟,坠落之时即为死亡之时。在这个故事里,所有人都为了生存而挣扎,朝着无可避免的死亡前进,但每一个向死而生的生命都在热烈生长。

  2021年1月10日,中国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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