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之后的一周,安德莉亚按照计划,故意在局里散布流言,一时凯特举步维艰。等时候差不多了,安德莉亚宣布将她开除,根据小道消息,凯特得到解聘通知后当场摔门离去,丝毫不给局长面子。
事实上,她离职后一直在家中待命。按照指示,她先买通水军在网上大肆抨击警方,跟着秘密接触了好几个恐怖组织的干部。但罗伯特一直按兵不动,凯特只得等待。与此同时,安德莉亚启程前往重狱提审罗伯特的部下,这些人没有被处死,被判处无期徒刑后一直关在狱中,等警方有需要随时提审。如果罗伯特想劫人,必须抢在安德莉亚到达之前。
就在这时,凯特终于收到一封信件。她读过之后,眼神暗了暗,点燃了信件,平静的望着信封在火中焚焼殆尽。
出发之前,她把小猫寄养到杜夫家。杜夫的妻子喜欢小动物,平时凯特出任务不在家,就把小猫交给她照顾。小猫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每次都很乖的等凯特来接自己,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肯走,叫得嗓子都哑了。凯特心疼得不行,只得喂了它一点安眠药,硬着心肠把它送走了。
她从杜夫家回来时天都黑了,凯特打开家门,习惯性的觉得会有小猫来接她,见屋里一片寂静,才想起猫咪已经送人了。她打开灯,灯光照亮了空荡荡的屋子。茶几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装着两人毕业时的合影。凯特拿起相框看了很久,用软布把它擦干净,收进了抽屉里。她把水焼开了,倒进方便面里泡着,坐在客厅里等面好。
这间屋子只有四十多平米,但凯特突然觉得屋里静得吓人,她打开电视,换到了一个脱口秀节目,主持人正在台上眉飞色舞的讲着段子,台下闹哄哄的笑作一团。凯特把声音调到最大,一边吃面一边看电视,过了很久,节目结束了,她正想换个频道,这才听到外面有人在捶门。
凯特走过去打开门,兰斯站在门口,怒气冲冲的瞪着她,浑身汗水,显然是从外面一路跑过来:“你怎么一直不开门?”
“电视声音太大了,没听到。”凯特说,“你不是有钥匙吗?”
“忘带了。”
两人对视着,凯特很久都没见过他了。安德莉亚为了防止兰斯介入此案,一早把他调到外省出任务,他大概今天才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
兰斯正想开口,凯特扶着门框,轻轻笑了:“你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
兰斯欲言又止,只得郁闷的进屋换鞋,凯特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盒过期的牛奶和方便面,只得给兰斯泡了碗面。兰斯吃了一口面,表情立刻像生吞了一只苍蝇:“你平时就吃这些?”
“做饭太麻烦了。”
兰斯没有吭声。凯特关了电视,屋里又静了下来,只有兰斯吃面的声音。兰斯常年养成了习惯,无论坐在哪里,身形都像一柄标尺。凯特静静的望着他,用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目,圆圆的杏核眼已经长开了,眼角依然猫儿似的上挑,脸上褪去了婴儿肥,显出刚正立体的轮廓。最近太忙太累,他连胡茬都没刮干净,眼里全是血丝,但毕竟年轻,眉宇间依然透着一股锐气。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凯特问道。兰斯一边闷头吃面一边说:“还行。”
“工作上如何?还顺利吗?”
“凯特,”兰斯的动作慢了下来,“除了这些,你就没有要对我说的话吗?”
凯特想了想,迟疑着开口:“前些日子有个殉职的特警,出任务时被妻儿认出来了,儿子叫了声爸爸,结果妻儿被人闷晕后活活焼死。要是我出了意外,你绝不要立碑,更不要祭拜……”
兰斯猛的抬起头,神情又急又痛。凯特望着他,温柔的说:“你还记得警校的正义之路吗?要是想我了,就去那条路上走走。”
“不准……不准说这种话。”兰斯红着眼睛,恶狠狠的说,“你不是不死之身吗?不准咒自己!”
凯特没有出声。兰斯咬住嘴唇,发泄似的用筷子猛戳面条,过了很久,才哀求道:“凯特,不要去。”
“我不去谁去,你吗?”凯特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你们都有家人,这是特警部队的规矩,你该明白。”
兰斯默然,心里一片苦涩。特警部队的规矩,在执行死亡任务时,优先排除有家室的人选。就算凯特没有那段过往,她依然是任务的第一人选。因为她无牵无挂,不会连累到任何人。
“那我呢?”他的声音慢慢哽咽了,“我算你的什么?”
凯特怔怔的望着她,兰斯用力抹了把脸,端起碗往厨房走去。就在这时,凯特突然从后面紧紧抱住她。
“你再说一遍。”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是你什么人?”
“放开我!”兰斯挣扎了一会儿,但凯特的手臂跟铁箍似的,勒得她喘不过气。他狠狠吸了吸鼻子,颤声道:“等你回来再说。”
“不,现在告诉我。”
“凯特!”
兰斯喘着气,见凯特依然不肯松手,只得说:“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凯特的身体一震,兰斯感到她的力气消失了。她把脸埋进兰斯的颈窝,温热的液体慢慢浸湿了衣领。
“这就……够了。”她轻轻的说。
兰斯直到凌晨才睡着,醒来时凯特已经走了。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屋子里窗明几净,餐桌上放着盖了保鲜膜的早餐,有蛋卷和水果酸奶,三明治里夹着培根和新鲜的西红柿。
兰斯以为她至少会留个字条告别,但屋里什么都没有,他觉得心脏好像空了一块。他一个人坐在桌前,慢慢吃光了早餐。今天她在休假,用不着去局里,兰斯在屋里转了几圈,发现这套公寓实在小得可怜。特警部队的福利不错,凯特平时又没什么开销,应该早就有能力买套好点的房子,但她一直没有搬家,就住在刚工作时租的公寓里,连家具都没添一件。她完全没有对未来的计划,住着租的房子,日复一日的上班出任务,不恋爱不结婚,连朋友都没几个,唯一的喜好就是逗弄她的猫。
她从不考虑未来,或者说,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未来?
光想到这一点就让兰斯浑身不舒坦,他打算趁凯特不在时把屋子打扫一下,就一件一件把抽屉里的东西取出来,却不小心撞翻一个箱子。哐啷一声,里面的东西倒了一地。
兰斯慌了神,连忙跪下来收拾,却愣住了。箱子里装着全是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别针,半块橡皮,尺子,一颗糖,还有一个发黄的画卷。兰斯解开丝绳,展开那副画。突然之间,手上的画就重了,重的他快要拿不住。
那是他的肖像画。
画上的少年微微笑着,神色温柔腼腆,尽管是黑白素描,人物神态却极其传神。兰斯一瞬间记起来了,匣子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是她给过凯特的东西。
他借给凯特的半块橡皮,随手折的纸飞机,甚至一枚扣子,一个别针,都被凯特偷偷珍藏起来。每件物品都是一段记忆,串起两人共度的岁月。她没送过凯特像样的礼物,凯特就把这些东西当作宝贝,一件一件仔细收好装进匣子里,得空就打开瞧瞧,心里满是欢喜。
兰斯跪下来,一件一件拾起这些收藏品,胸口堵得厉害。他轻轻抚摸着画卷,就像抚摸一颗温柔隐忍的心。木匣里有个猫咪面具,是她在学校的万圣节时表演用过的。兰斯把玩着面具,白色的猫咪对着她微笑,嘴角画着三撇胡子。
“喵。”他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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