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他在说什么?
菲尔德茫然挥着手,仿佛想拨开眼前的迷雾。一道阳光突然刺破阴霾,驱散了迷雾,他不由眯起眼睛。
“菲尔德?”莱特诧异的唤道。
瀑布般的阳光扑面而来,他的瞳孔骤然紧缩。皇太子骑在高头骏马上,身披甲胄,头发仿佛炽烈的火焰,生气蓬勃的飞扬。风刀霜剑凿出硬朗的五官轮廓,唇如刀削,鼻梁高挺,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眼睛犹如湛蓝的大海。
“无论生死,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他俯下身,单手把幼弟抱起来,在弟弟额上亲了一下。“你能等我回来吗?”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点了点头:“哥哥,你不会骗我吧?”
“我什么时候对你食言过了?”
“殿下,该出发了。”亲兵提醒道。皇太子扬鞭策马,清喝一声,在晨光中绝尘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黄金面具裂开一道缝隙,从男人脸上掉了下来。他的眉目一如昨日,眼神穿越了四百年的岁月,霎时把菲尔德钉在了原处。回忆瞬间撞破了闸门,兴起巨浪将他吞没。
这个人的容颜曾深深烙在他的心头,这个名字曾在他口中温热了千万遍,历经四百年的岁月,跨越生死都不曾磨灭。他怎么会忘了呢?
“……哥哥?”他喃喃道。
皇太子温柔的望着他,展颜一笑,张开双臂。
“我回来了。”
菲尔德的眼泪夺眶而出,毫不犹豫的扑进了兄长的怀里。皇太子张开双臂,牢牢抱住了菲尔德,他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躯体已经失去了体温,身上散发着刺鼻的硝石气味。笑容却一如往日,照亮了黑暗漫长的岁月。
就在菲尔德碰到他的一瞬间,他的血肉瞬间化为砂砾坠落,怀中只剩一具枯骨。菲尔德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紧紧搂着那具枯骨,血肉却如流沙般从指间坠落。他疯狂的嘶吼着,泪流满面,周围掀起了巨大的气流,时针以疯狂的速度旋转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长鸣。一头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皮肤像枯树一样萎缩,皱纹在眼角蔓延开来。
一叶变了脸色,正想阻止失控的菲尔德,却像感应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犹如一面巨大的铜镜桓桓升起,月华灿烂,世间万物都被镀上一层银辉。赤红的蝴蝶从圆月中降落,女孩的黑发扬起,洁白的和服在风中鼓涨如蝶翼,花瓣似的唇角微微翘起,面容姣好,皮肤素白如生绢。她仿佛传说中住在月亮上的辉夜姬,乘着满天清辉降临人间。
“……恭子?”一叶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眼中满溢着怀念,还夹杂着难以言表的情愫。
“永别了,一叶。”双叶轻声说。
一叶身上突然裂开无数细小的伤口,衣服被绞得粉碎,血如泉涌。愤怒的狂蝶反复切割着身体,刀口带着致命的毒素。他倒退了半步,正好撞在了菲尔德的刀口上。菲尔德毫不犹豫的往前推刀,眼里的憎恨和杀意像刀刃一样闪着光。
“深见恭子?”菲尔德喘着气问道,“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这个恶魔是我放出来的。”恭子冷冷道,“身为前任族长,我必须亲自清理门户。”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一叶暴怒的咆哮道,“你以为当了多年贤妻良母,就能洗净手上的血了吗?”
“当然不。”恭子毫不否认自己的身份,“你呢?因为我和深见一族抛弃了你,你就要把仇恨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吗?”
“你怎么可能明白!”一叶嘶吼道,“你尝过被关在笼子里当作畜生羞辱的滋味吗?你知道被剥夺了名字,逐出家族,像老鼠一样被追杀的感受吗?你知道连自己的存在都被抹杀,只能像幽灵一样活着的痛苦吗?你这种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人,像阳光下的蝴蝶一样,怎么可能明白飞蛾扑火的绝望!”
“你错了。”恭子垂下眼帘,眼眸幽深。“蝴蝶和飞蛾都在黑暗中蛰伏了漫长的岁月,经历痛苦的羽化,才能破茧而出。”
一叶凶狠的怒视着她,她正准备了结一叶,周围突然掀起劲风。一个身着黑袍的女人落在了前方,戴着般若面具,墨黑的长发在风中狂舞。
“如月?”恭子难以置信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月俯下身,把一叶的胳膊架在肩上。一叶在恍惚中偏过头,嗅到了秋海棠的微香。她的皮肤白皙,下颌的轮廓似曾相识。尽管戴着面具,她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脑髓,直达回忆深处。
如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周围霎时狂风大作,她带着一叶扬长而去。恭子正想追过去,菲尔德的背影突然垮塌下来。
“菲尔德!”
Chapter 24 刺杀王驾之夜
重症监护室。
“心律14……13……还在持续降低。”
“血压呢?”
“测不出血压!”
“立刻进行气管插管,连上呼吸机。”
“不行,还是没有脉搏。”
“出现明显室颤,充电至两百焦耳,准备除颤。”
有人用除颤器对准凯特,强烈的电流通过心脏,凯特的身体痉挛了一下,头无力的偏向另一侧。一阵又一阵强烈的电流通过心脏,心律图上出现了短暂的峰谷,她的心跳像蠕虫爬行一样缓慢,脸色苍白如纸,手无力的垂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草编戒指。
就在这时,心电图上的心律突然拉平,所有仪器都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全心停搏,无脉电活动!”
“停止除颤,立刻进行胸外按压,注射肾上腺素。”
有人把一针肾上腺素注射进静脉,凯特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护士检查着他的瞳孔,朝主治医生摇了摇头。
“不行,他撑不下去了。”医生终于松了口,“通知家属,准备后事吧。”
“但是……”
护士迟疑着回过头,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妮娜疾步走向指挥部,莱特正好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艾尔扎克和两名亲兵。她急忙拦在面前,开门见山的说:“凯特快不行了。”
莱特霎时面无血色。妮娜眼眶通红,哽咽道:“医生说她随时可能离开,你……你去陪陪她吧。”
“现在不行。”
“莱特!”
莱特回过头:“把她带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放她出来。”
“她活不过今晚了!”妮娜失声叫道,“你当真心如铁石,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她吗?”
莱特果断的一挥手,眼神冷酷。两名士兵无视妮娜的抗议,强行把她送回了房间,将门反锁起来。艾尔扎克端详着他,莱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犹如扣着一个白骨做的面具,侧脸坚硬如巉岩。
自瑟尼镇以来,所有革命军都派出代表,超过两百名指挥官齐聚一堂,甚至包括联盟的安全官员,这次会议将决定图兰的未来。莱特拧开门把,却发现自己的牙关正咯咯打颤,浑身抖得像在抽搐,胸口痛如刀绞,苦胆流泻出来。他狠狠咬破了嘴唇,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他推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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