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西萨尔的棺椁就在前方，和传说中记载的一样，纯以黄金雕刻，长二十肘，宽十肘，高八肘，四角镶嵌象牙，鹰首人身的雕像持利剑守卫着棺椁。棺椁是一艘太阳船，国王将乘坐太阳船在天国遨游，用光明击倒敌人。

　　“这里安葬着我们的先祖。”老国王说，“其名为西萨尔，太阳神的子嗣。正是西萨尔首先建立了国家，实行法律，并且赋予其安抚混沌秩序的能力。”

　　“但西萨尔死于胞弟之手。”

　　“没错，西萨尔死于一种奇毒，躯体化为尸水，因此棺木中只有衣冠冢。”老国王哀叹道，“图兰就像一艘大船，国王的职责是指引和操纵船舵，使这艘船始终向着太阳航行。如果国王无法保证船员的团结，社会就将四分五裂，因内鬥而灭亡。”

　　国王命令少年在西萨尔的棺椁前俯首跪拜，随后带领少年来到一间壁画厅。走廊变得较为狭窄，有为死而复生的国王雕像开眼的经文装饰。

　　“你已经成年，是时候向你揭露图兰王室的起源了。”

　　“起源？我们不是太阳神的后裔吗？”

　　“最早的图兰王室并非土著，而是从遥远的北方远渡而来。我们的历史要上溯到一个名为阿美尼斯的海洋帝国，它是所有文明的起源。”

　　老国王点燃无烟的火把，照亮了壁画厅。第一幅壁画绘着辉煌的海洋帝国，国土呈同心圆状，上百条运河从皇城辐射状通往大海，房屋鳞次栉比，异常壮观。

　　“这就是阿美尼斯帝国。”带着敬畏，老国王娓娓道来，“它位于一片凸起的大陆上，三面环山，面朝大海，整个岛屿坐北朝南，群山层峦叠嶂，气势巍峨，景致蔚为壮观，群山之间散布着许多河流与湖泊，还有一泻千里的绿色草场。潺潺流水静静的流这片圣洁的土地，土壤肥沃而充满生机，河水穿过人工开凿的沟渠汇入大海。阿美尼斯的统治者架桥建坞，将各个海岛上的城邦连为一体，运河将入海口与皇宫相连，河口足以容纳三艘巨舰通过，码头上战舰云集，商旅川流不息。岛上盛产天青石和琉璃，统治者利用贵重的宝石和金银，建造起辉煌的宫殿和神庙祭祀众神。鼎盛时期，阿美尼斯的统治范围直达弱水沿岸，国势空前强大，邻国对其毕恭毕敬，俯首称臣。”

　　“阿美尼斯的皇帝自诩海神之子，将神谕刻在天青石的方尖碑上，把领土分赐给王子们管辖。每年王子们赶回首都，在方尖碑前歃血为盟，向海神起誓永不同室操戈。历朝子孙只要秉持这条信念，尊奉帝国的法律，对祖先神明心存感念，就一定能和平相处。”老国王叹道，“然而阿美尼斯人圣洁的一面逐渐消失，只知争权夺利。皇帝又贪得无厌，企图打开通神之路。诸神震怒，因而降下大洪水，将阿美尼斯永远沉入深海。”

　　墓室里寂静无声，只有故事的回音。少年屏息凝神，仔细端详着壁画，一个戴着皇冠的女人站在海岸上，海浪以一种奇妙的轨迹卷曲起来，浪涛上乘着一个长犄角的恶魔，恶魔握着一个果实，女人正准备接过果实，第三幅图则是兰斯在客厅中见过的末日场景，但画中并未出现任何青铜大门。

　　引起少年注意的是第三幅画，七个人站在桌前，桌上放着一个纯银的圣餐杯，每个人都把指头伸到银杯中，将血滴到银杯中。这些人装束各异，显然来自不同阶层和职业，有垂髯老者和书记官，亦有妙龄少女和强壮的士兵。画家细致的描绘了每个人的神态，每一道衣服的褶皱都精细入微，惟妙惟肖。众人神色肃穆的端详着银杯，只有那名书记官满脸紧张，一直在左顾右盼，心思显然不在仪式上。

　　“这是最早的守门人。”老国王的声音带着隔世的哀伤，“根据圣书的记载，阿美尼斯的遗民乘坐方舟逃过一劫，为了平息诸神的愤怒，七个人主动站出来牺牲了自己，洪水退去，人类才得以繁衍生息。他们是拯救人类的英雄。”

　　少年举起火把，长久的端详着壁画：“这名书记官是谁？”

　　“其名为拉结尔，世上的第一个贤者，圣书的作者。拉结尔是初代守门人中唯一的幸存者，不仅创造了纳瓦拉教，记下了这段历史，亦是图兰王室真正的先祖，西萨尔和瓦萨克顿都是拉结尔的后裔。拉结尔死后，纳瓦拉教遭到异教徒迫害，一对孪生兄弟带领族人逃到图兰，与土著签订契约，这就是图兰王室的起源。图兰王室是守门人的后裔，守护圣书和门的秘密，是所有国王义不容辞的责任。”

　　夜幕降临后，两人回到神庙，少年按照传统穿上细亚麻制成的衣服，戴上黄金面具扮演太阳神，与戴着豺狼面具，打扮成黑太阳的祭司对决，一场宗教仪式在令人不安的乐声中展开。在仪式中，太阳神将会遇刺身亡，忠贞的信徒马上把少年抬进神圣的山岗上，由扮演血月亮的女祭司负责守灵，吟诵复活的咒语，令太阳神四分五裂的躯体死而复生。

　　女祭司们随后离开，少年独自躺在棺椁中，这是每个继承人都必须面对的考验。年轻的王储双腿发软，他在战场上从不曾畏惧比自己强大的敌人，但在死亡面前，力量和勇气都无济于事，深渊之神的力量足以把任何人吞噬。少年踌躇着，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冥世被解体。但少年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于是太阳降临了。

　　第一缕晨光降临时，女祭司们揭开棺盖，欢庆太阳神的复苏。她们为少年洗净死亡的污垢，在他身上涂满松脂，用空心芦苇管在他身上吹洒一层金粉，然后给他穿上亚麻长袍，戴上金冠和纯金的首饰。

　　天蒙蒙亮，湖面平坦如镜，大祭司划着小船穿过乳白色的晨雾，载着少年穿过湖心。水面倒映着欲曙的天光，呈现出绿宝石的颜色。雄伟的太阳门屹立在湖心，门楣上刻着放射光芒的太阳神像，肩上的雄鹰振翅欲飞。小船穿过太阳门，两旁立着许多蛇首人身的石柱，在碧波荡漾的湖中洒下颀长的影子，拱卫着通往湖心的道路。蛇柱尽头是巍峨的太阳金字塔，四面有阶梯通往方型的庙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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