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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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清和将床帐放下，不让月光打扰到江小鹿休息。自己起身披上衣服，走到桌边点燃油灯，借着灯芯微弱的光拆开江小鹿给他带回来的礼物。
瞭城最近流行小姐和书生的故事，穷书生爱上了富家小姐，被小姐贪恋权势的父母发现后棒打鸳鸯，结果书生一怒之下熬夜苦读考上了状元，小姐嫁给了书生，和嫌贫爱富的父母断绝关系，结局是富商夫妇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这种话本情节简单老套，又十分受现下大众的喜爱，稍微变动一下人物身份就又是一个换汤不换药的新故事，故而书铺里十个中有七个讲的都是这码事。
江小鹿给他带回来的话本也是一样，盛清和看了第一页就知道结局。
但这是江小鹿送给他的话本，所以他还是耐心看了下去。
渐渐的他发现了一点不同。
这是一本被江小鹿改过的话本。
书生和小姐分开后，富商夫妇怕他仍不死心地来纠缠自己女儿，命人将书生带到荒郊野外打断双腿。
书生拼命求饶挣扎，他从记事起就开始读书，活着唯一的目标就是考取功名，按照本朝律法，身有残缺者不能为官，所以打断他的双腿和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分别。
绝望之际，被雇来的打手齐齐倒下，一只身着白衫的鬼出现他们身后。它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道：“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
大惊大悲下，书生木然地看着它，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鬼救了书生，将他养在自己生前的院子里，每天用法术偷东西给他吃。一连串的打击下，书生开始对所有事情都感到麻木，他不在乎被父母带回的小姐，不在乎死掉的打手，不在乎救自己的是人是鬼，更不在乎自己每天吃的东西是鬼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他失去了所有人类的情感，每天从睁开眼睛到闭上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读书。
所以他自然也不知道，鬼背着他偷偷写了一本人类观察日志。
观察人类的第一天：
今天从坟地里捡到了一个人类。
柳树跟我说最近鬼圈的潮流就是养人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它做树的时间比我做人和做鬼的时间加在一起还长，姑且相信它一回。
不过所有的人类都会看起来这么傻呆呆的吗？
观察人类的第二天：
今天去朋友家看了几个他们养的人类。
太伤心了，原来只有我的人类看起来这么傻。
但是捡都捡回来了，还是得对他负责。
我真是一只有责任心的好鬼。
观察人类的第三天：
朋友说养人类要定时给他们喂食，要不然人类就会饿死。
所以今天我去菜市场偷了一只烧鸡给人类吃。
正常是要用银子买的，但我还没学会怎么变银子。
我发现我的人类虽然呆了点，但他每天都在努力读书。
太感动了，我活着的时候都没这么努力过。
我也要努力学习怎么变银子，不能拖我家人类的后腿。
观察人类的第五天：
我偷偷把人类写的文章拿给柳树看，让它点评几句。
它装模作样地掐了一会儿自己的枝条，见我急到跳脚，才不紧不慢地说我的人类很有慧根。
哼！用他说？
就算我活着的时候没什么文化，也能看出来我的人类写文章写的极好。
对了，我学会变银子了！
……
观察人类的第五十二天：
啊！明天就是科举考试了。
好紧张！为什么人类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今天特意从酒楼买了一份鸡汤给人类喝，我也偷偷尝了一口，不愧是三两银子一壶的鸡汤。
好想去帮人类看看考题。
但我进不去。
我杀人了，虽然那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已经不能自由出入朝堂和寺庙了。
老柳树说我以后只能走鬼修的路子，没机会投胎了。
但我不后悔。
我喜欢我的捡到的人类。
观察人类的第七十天：
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人类考上状元了！
不愧是我的人类。
还有一件更让鬼开心的事。
今天报喜的人来了之后我的人类抱住我跟我说了一声谢谢。
这是捡到他的七十天以来，他第一次跟我说话。
我觉得我的鬼生圆满了。
唉，我可真是太没出息了。
……
话本到这一页就结束了，再往后翻俱是空白，是江小鹿还没写完。
他写东西十分敷衍，既没有给鬼取名字也没有给鬼性别，所有关于鬼的描写都用一个鬼字来代替。
盛清和披着夜色回到床上，带着满身寒意，江小鹿嫌弃地卷着被子滚到了床的里侧，过了一会儿又自发地滚回了他怀里。
他迷迷糊糊地问他，“你看完了吗？”
盛清和好笑地问：“你都没写完，我怎么看完？”
“是因为时间不够才没写完。”江小鹿小声辩解，他这会儿完全清醒过来，睁着乌黑的眼睛趴在盛清和胸口，柔软的发尾轻轻扫着盛清和的脸颊，“你喜欢吗？”
“喜欢。”盛清和想了想问：“鬼是我？”
江小鹿笑嘻嘻地问：“你怎么猜到的？”
盛清和叹了口气，手指轻点了一下他的眉心，“我们两个之间，怎么看也是你对我爱搭不理。”
“不对。”江小鹿得意洋洋地说：“书生是你。”
他说：“都说了是送你的礼物，当然要在话本里满足一下你的心愿。”
盛清和失笑：“考中状元也是我的心愿？”
江小鹿说：“这个是推动剧情发展的主要情节。”
他歪着头说：“我还没写完呢。以后我每天都要写一点，等到你过生辰的时候再将后半本送给你。”
这居然还是个可长期兑换的礼物。
盛清和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既然是送给我的礼物，我可不可以在剧情方面提点要求？”
江小鹿大方道：“你说吧。”
盛清和沉吟了一下说：“那后面就写，书生考上状元后找高僧把鬼绑在了身边，两人夜夜颠鸾倒凤，三十岁时书生精气耗尽一命呜呼，从此变成了鬼和鬼双栖双宿……“
他还没等说完就被江小鹿一脚踹到腿上，艳鬼气急败坏地骂他：“你这算什么好故事？”
盛清和扣住江小鹿的手，十指紧紧嵌合在一起，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艳鬼冰凉的侧脸上，笑着问：“怎么不是好故事？这种书虽然市面上明着见不到，但其实最有市场……”
江小鹿又瞪他一眼，他未尽的尾音便在这一眼中烟消云散，“好了，其实你写什么我都喜欢。”
“真的？”
“骗你做什么？”
这一夜没睡多久天就亮了，收拾好东西退完房也差不多快到下午。盛清和离开瞭城前特意绕道去南箸阁买了两份栗子糕给江小鹿当作路上的甜点，等赶到瞭城渡口时，刚好差一刻钟开船。
他们要走水路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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