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前夕

办公桌上，文档堆砌，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

        顾晟明揉了揉眉心，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旋即挤出一丝笑意接通了电话。

        “喂，柳伯父。”

        “晟明啊，怎么好久没有和伯父打电话了，最近很忙？”电话那头问道。

        顾晟明抱歉道：“最近接了个英国大客户，忙得晕头转向，倒是疏忽了伯父这边，真是不好意思。”

        柳盛南拇指敲打着红木椅臂，漫不经心道：“是啊，me最近蒸蒸日上，都要忘记之前是怎么曳尾要钱了吧。”

        “怎么会。”顾晟明的手忍不住抽动了下，“当初多亏了柳伯父的大力扶持，晟明怎么敢忘。”

        “那很好，我看不如双喜临门，就着事业的红火，你和心儿的婚事也在近期办了吧？”

        顾晟明扶额，面上还挂着笑意，只是眼尾的皱纹凸显了他的疲态。“我自然是期待的，就是蓝心那边，好像有些不太情愿，最近连我的秘书也不愿意做了，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柳盛南垂眸看了眼跪坐在下堂的柳蓝心，眼中仍是漫不经心的笑意，对电话那头说道：“心儿的事你放心，她还小不懂事，我劝劝她就好了。婚礼的事，你那边可以开始着手了。”

        二人又你来我往说了些话，很快便挂断了电话。

        蓝心跪在地上，二月的天气很阴冷，她的膝盖又痛又寒，落于身侧的手不由攥紧了衣角。

        察觉到柳盛南扫来的视线，她更是不敢抬头面对。

        “说吧，好好的秘书，怎么就不做了？”柳盛南的声音低哑，发出的声自带一种上位者的威压。蓝心本就骨子软，被这么一压，更是伏低了头。

        “因为……太没有意义了。”她还是说出口了。

        柳盛南闻言轻笑：“意义？不就是一份工作，你还要什么意义？”

        “我……”蓝心低着头，呆呆地凝视着地板，发出的声音细小又无力：“那就让我去lt，为什么非要留在me……反正不管培养不培养感情，我都得嫁给他不是么？”

        柳盛南敲打着椅臂的手忽然停下。

        “你既然明白这些，那便好。你们之间一时半会培养不出感情，婚后再慢慢培养也行。”

        他慢慢起身，缓缓走到跪着的柳蓝心面前，单手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你想来lt，那便来吧。总之婚礼的事，你不要耍性子就好。”

        柳蓝心站直了身，感到膝盖在发颤。但她不由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至少为自己争取到了什么，没能为自己争取回婚姻，但至少可以不用再被拘束在顾晟明的身边，像个小丑一样眼巴巴地妄想得到一丝注意力。

        她该清醒一些了，反正对方怎样都不会再喜欢她，那不如转变思维，既然对方只把婚姻当做一场交易，那她又为什么不能放下心中对婚姻的期望，学会像个商人一样对待呢？

        今天是元宵节，祁妈妈独自带着小月，从c市来a市。

        林柚早和祁泽峰约好，要一起去车站接她们。

        车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许多行人拖着行李箱，或匆忙，或结伴，在站口前进出。

        “妈，你在哪？”祁泽峰打通了电话，“出口左边么……”

        林柚的目光也顺着指示找，在错开两三个路人的身后，果然看到了祁妈妈和小月。

        祁妈妈拖着一个破旧的小红行李箱，上面压着一个大蛇皮袋，挂在肩膀上，右手推着行李箱，左手牵着小月。

        小月被梳了两个马尾辫，刚好垂到肩膀，虽然仍然是安静的模样，却被打扮得像是个精致的娃娃。

        祁妈妈把小月照顾得很好。

        祁泽峰快步走过去，接过祁妈妈手中的蛇皮袋，眉头微缩，眼神中又流露出一种难以忽视的忧虑。

        “阿姨好！”林柚也上前，对着祁妈妈甜甜一笑，接过了她手中的小红行李箱。

        祁妈妈也乐呵呵地看着林柚，嘴里道：“小柚也来啦，真好，真好。”

        林柚又蹲下身，笑眯眯地对小月说：“你好呀小月，我们又见面啦！”

        这次，小月听见声音，抬起眼睛，直勾勾地回看向林柚，过了几秒，竟然难得地点了点头。

        祁妈妈见状，也蹲下身，在一旁柔声道：“小月啊，妈妈怎么教的？见到人问好，你也要回话，说‘你——好’！”

        小月仍盯着林柚，慢慢地，果真从嘴里吐字道：“你好。”

        字正腔圆，语调轻快，令人惊喜。

        林柚眼眸一亮，抬眼看向一旁的祁妈妈：“小月说得真标准！”

        “是呀，”祁妈妈微笑着，抬手按了按小月头上毛糙的飞发，道：“她只是懒得开口，可是我们教的她都有记住，小月很聪明的。”

        林柚看着祁妈妈，她的眼尾皱纹似乎又加重了，可眼里的笑意却像是盛开在沙漠中的顽强花朵，让人不自觉被吸引与震撼。

        林柚站起身，兴奋地朝一旁的祁泽峰提议：“今晚东街有灯会，不如我们带着小月一起去吧！三个大人带着，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祁泽峰笑着揉了揉林柚的脑袋，随后俯身将仍蹲在地上的祁妈妈扶起，问道：“要带小月去灯会吗？”

        祁妈妈看着林柚，笑着点点头：“好哇，去看看，也好。我已经……很多年没逛过了。”

        三人一孩，带着两件大行李，漫步踱离车站。

        回到房子，祁泽峰帮忙将蛇皮袋拉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妈，你怎么连菜都从家里带来呀？”祁泽峰一边将菜从袋子里拿出，一边无奈摇头。

        祁妈妈刚收拾完东西，从房间里走出来，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坐在了沙发上，慢慢开口道：“a市菜价贵，正巧我们家附近那个菜贩我熟，买多点便宜，能带我就带来了。”

        林柚坐在沙发旁，看着小月，拿出了自己给她买的新玩具，递到她面前。

        是一副崭新的拼图。

        她听祁哥说，小月最近在机构里喜欢玩拼图，这次便买了拼图想给小月一个礼物。

        小月瞥了眼未拆封的拼图，什么反应也没有。

        林柚便将塑封袋拆开，把拼图全都倒了出来，拼图犹如雪花一般散落在地板上，花花绿绿的，是一副卡通图像。

        她率先动手，在一旁找了块边角，尝试拼了起来。

        她买的拼图简单，等到她都快把边框拼完了，忽然有一只小手捡起了一片拼图。

        小月终于加入了！

        林柚悄咪咪勾起嘴角窃喜，继续和小月一起完成拼图。

        忽然，门铃响了起来。

        祁泽峰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便放下手里的菜先去开门。

        果然，门外站着王尧。

        看清脸的那一瞬，祁泽峰立马又将门关上。

        结果王尧在门外捶门锤得更急切了：“祁先生！”

        “谁啊？”祁妈妈问了。

        “没什么，物业的来收费，等等我拿个钱！”祁泽峰慌忙回应道，旋即又一把拉开门，对王尧摆出噤声的手势，然后把门从外面关上。

        他讲王尧拉到下一层楼道处，这才不耐地开口道：“你又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经常来已经对我的生活构成了骚扰？还有今天是元宵，你难道连法定节假日也不休吗？”

        王尧摆出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笑嘻嘻的，他一想到刚到账的50万，立马说：“唉呀，生活不易，我也是受人委托拿钱办事，雇主催得紧我也只好放弃节假日了嘛。”

        祁泽峰严肃道：“我最后说一遍，别再来我家，别再来烦我，不然我就报警了。”

        说完，他便要扭身回去。

        “诶等等！”王尧一把将他拦住，“我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确定，你就是顾长海先生的亲生骨肉。只要你认祖归宗，顾先生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看看你现在住的这个环境——老破小，连个电梯都没有，楼道还有异味。我知道你还有个自闭症的妹妹，她在机构的学费，和定期服用的药物都不便宜吧？你母亲只是个普通的中学教师，每月薪资应该不过两三千吧？看你们过得这么拮据，要是你回去，肯定过得比现在好。”

        祁泽峰忍着怒气听王尧说完，最后只是冷冷地看向他，启唇道：“你没有资格评判我现在的生活，我觉得我过得很好，不用你费心了。”说完，他便朝上走要回去。

        行至一半，他忽然停在楼梯上，又回头看向王尧：“你别再来了。”

        有些东西，在他心中比钱要重要。倘若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便背叛母亲，在那个渣男膝下做戏求恩，那才是他难以忍受的。

        王尧看着消失的身影，不由撇了撇嘴——

        打亲情牌对他没用，这次他收了一大笔钱，倒是启发他，可以从物质方面进行游说，本想着或许会是个新的突破。

        只可惜啊，目前看起来效果并不太好。

        三顾茅庐等得来诸葛亮，但对于一个厌恶父亲的儿子来说，却不见得是个好的注意。

        真是让人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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