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坐而论权

某日给大家上课的是一位省委党校来黄海客串的资深教授，大家都称呼他朱教授，一个圆脸大眼稀疏白发的学者，他见人永远笑眯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面容保养的极好看不出有多高春秋。毕竟从省城来的见识和水平能感觉到高出一大截，他上课时语言犀利逻辑性强，旁征博引幽默风趣，能一扫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氛围，总算把大部分高龄学生们的思路拉回到黑板上。
  朱教授一登场就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大字“权力”，然后指着前排一个学生问道，“你认识这两个字吗？”
  那人爽朗的回答道，当然，小学生也能认识。
  朱教授跟着问，那你知道权力本质是什么？它来源于哪里？那各位从哪里得到它的？
  那人一语而塞，红着脸憋住了。
  在场的所有副科正科级干部都提起精神来了兴趣，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反正莫衷一是。
  陈友明稀里糊涂混进官场还被一再破格提拔，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一细想自己的权力貌似是卿国文给的？他有点不确定总觉得似是而非，那就听听朱教授他老人家如何说。
  朱教授见课堂的气氛已经被他调动起来，心里想一说到和自身利益相关的事才会来精神，真是没有不爱听课的学生，只有不会讲课的老师，这话到哪都一样。他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便开口。
  “我先来说说着权力的权一字的本身含义，从字形结构上可以看出和木头有关，从雚音，我的意思看繁体不是简化字，原本它是指一种黄华木，后来引申到称枰，估计古时候用黄华木做称，成语‘权衡利弊’就是称重的意思，还有我们常说的‘两利相权取其重’，后来逐渐扩展到表达权柄权力的意思，因为只有掌握了权力的人才有资格去权衡利弊，当然了权这字还有灵活、暂时的意思等其他用法，因为和今天的主题无关本教授就不在这里赘述。”
  “各位同学都已经熬到副科级，手里多少掌握了点权力，当然肯定我这糟老头子有权力，我很羡慕啊，特别是你们当中可能有人在乡镇主政一方，现在的乡镇和古代一个中等县的人口赋税差不多，叫一声百里侯也不过分，可是你们有没有认真思考过手中的权力从何而来呢，难道是充话费电信部门送你们的？还是走路上捡到的？”说完教室里的同学个个哈哈大笑起来，大家都明白自己的职务那可来之不易，至于千人千面，各有各的门道很多事情甚至都没办法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有一个女同学举手说道，“教授，我是考进来的，组织部门考察合格后提拔任命的。”
  朱教授笑而不否，“你讲的也没错，在坐的百分之百都是组织部门考察后获得了相应的权力，那问题来了组织部门他的权力从何而来，为什么他可以赋予大家主政一方或者专管某个局所会办的权力呢？”
  陈友明隐隐觉得老朱在引导大家去思考隐藏在表面后面的深层次原因。
  朱教授眯着智慧的双眼扫视了全场所有同学，很快他锁定某人，那个最年轻的副科，听闻他姓陈，“我想请班级里最年轻的科级干部陈同学起立，我有话问他。”
  “唰”一下教室里所有的人把目光都聚焦到陈有明身上，这让陈友明有了被高强度探照灯灼烧着脸颊的感觉，他只好起身站立并平视着讲台那个老头。
  朱教授微笑着问，“听闻你今年才二十三岁，我指的是实际年龄。那你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副科可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能突破的，更何况是二十三岁的副科，能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的经历吗？当然了涉及到隐私方面可以春秋笔法。”
  陈友明皱眉略微思考，慢慢展眉开讲，“朱教授，各位同学，我是去年三月份退伍归来，后来进派出所当一个辅警。”
  全场不少人“啊？”了一下，心里很受震动，这路子野。
  “没过一个月，因为抓捕两贩毒分子立功被县局表彰，后来转正。”
  朱教授紧急叫停，“从陈同学这几句话我们就得出权力来源的一个路径，靠自身禀赋获得能力加持从而取得常人得不到的威望或者资格，我们可以回顾人类在原始社会里谁会获得最先交配权和食物的分配权？”说着看着陈友明意思你可以回答一下。
  陈友明不假思索答到，“当然是最能打可以保护族群还能取得食物的那个。”
  朱教授点头同意，“说的不错，这就是最原始的权力来源，拳头硬的就是老大，他会自动成为部落首领，部落里所有人会服从他，那他就有了权力了。小陈同学，你继续。”
  陈友明佩服极了，朱教授果然有水平，善于因势利导借题发挥。“后来因为我因缘巧合帮了镇里一把手很大的忙，他把我借调到镇上干综治办副主任，解决了科员待遇。”
  朱教授手一伸示意再次停下，“好，问题来了，如果你没有被镇党委书记调走，你可能一直在派出所里当一个普通的民警而已，对吗？”

  “是的，我资历太浅，想混到政委就是指导员职位也不知道猴年马月。”陈友明老实承认。
  “那我再问大家一个现实问题，如果部落首领因为身体受伤或者年纪大了不能动了，会发生什么？”
  那个举手说话的女同学再次回答，“肯定失去首领的位置，可能生不如死了，动物世界里都是这样，很惨的。”
  朱教授欣慰的点头表示赞同，“可以这么说，假如陈同学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受了伤，那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不会再具有立功提干的可能，对吧？那为何镇党委书记可以把他调走呢？派出所也没强留他，那是因为我们的政策党领导一切，所有单位理论上都是在一个体制内存在，组织上可以根据需要做各个单位之间的内部调整，那么权力的第二个来源就来了，利用成熟的体制惯性。你自己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光光一个镇书记没有后面体制的力量他能随便安排你的职务吗？”
  陈友明的思维立刻清晰起来，自己的升迁看起来是卿国文的破格提拔，本质上是他利用了体制的强大统治力，如果派出所敢藐视体制那就没当时的顺利调岗了，这教授果总结的真一针见血鞭策入里啊。
  “人类到了文明社会阶段，虽然老的首领已经失去了继续带领大家奋斗的能力，但是文明的标志就是可以不单靠野蛮的搏杀也能实现权力的交替，尧舜禹三代的禅让就是这个道理。当然了古今中外历朝历代也不乏血腥的争权夺位，但总体上主流是和平较多。在帝制时代‘父传子家天下’也是体制惯性的成熟体现，既然大部分人能接受这样的模式那可以证明在很长时间里这就是最好的选择。小陈可以继续了。”
  陈友明心里有点烦恼，还要我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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