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真心话大冒险
“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上午吧”
“怎么去？”
“飞机”
“去多久？”
“十天”
“嗯，去到那边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
“嗯”
两人吃过饭，在路上一问一答。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气氛沉默了许久，李子为主动牵起他的手问着。
“记得把自己想做的都完成。”
李子为不答。
“等你”，简短两个字，李子为不安的心好像听话了。
“好。”李子为重重地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也要好好休息，虽然现在是好多了，可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锻炼了，等我回来你身体一定要更好才行……”
李子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知道，他能把自己照顾得好，像他一直以来那样。
她唯一担心的是，每天锻炼，他会练到自己的极限。
她能理解他的心情，看见他每次都比前天更严格地要求自己，康复训练强度每日递增，咬着牙支撑的时候，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她知道那种感觉，痛苦，无力，可正因为感同身受，她才没办法阻止，干涉。
他们都是那样的人，完整，自尊，独立地生活了二十几年。自我认知非常清楚，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但，稍不留神，反而会伤害到自己。
所以，当他做到极限时，她会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就会停下来休息。
还好，他没有我这么顽固。李子为每每都会庆幸道。
所以除了这一点，她面对他，无需多言。
而他对她，也是的，除了能够让她多多照顾自己，别无其他。
李子为一落地就给他发了条信息报平安，他收到立马回复了，“好的，照顾好自己。”
这次工作一如既往，不同的是，这次带的团大部分都是青年男女。有情侣跟团，也有组团来的。
年轻人的热情持续的总是比夜还要长。
明明凌晨一两点了，客厅里还灯火通明的。
桌上成堆的，歪倒的酒杯，桌边上，姿态各色，各怀心事的男男女女。
所谓旅行，就是到别人熟悉的地方，在陌生的环境，安抚只有自己知道的心事。
一群人，从陌生到熟悉，带着神秘的故事，说着一些不触及内心的话“互诉衷肠”，以青春的名义，聚了又散，带着一些别人的故事，然后形同陌路。
真心话大冒险，好像是永不过时的聚会主题，就像在愚人节那天表白。
有人在桌上借着大冒险和记忆中的人重新联系，有人趁着醉意把心意传达出来，却也有人在这一晚迟迟不肯睡去。
“嗯……怎么分手的呢，就是，认识的时间长了，大家都好像被消耗了，彼此都好累，感觉一秒钟都不能待在一起了……”
“开始，我觉得，她很好，可是越到后面，我发现，真实的她并不是那样的……”
“后来，他出轨了……”
“她把我对她的好慢慢地当做理所应当，然后开始提各种要求……”
“我发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声音重叠，李子为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张桌子上的人，听着一段一段的话，有暧昧，有责备，有后悔，有欢喜。
人生本就如此，人，本就如此。
人们最初相识的时候果然是最好的，无话不谈……
李子为太熟悉了，这些场景。虽然她不曾亲身经历。可，过往二十几年的时间里，大部分对于爱的记忆，对亲密关系的记忆大多如此。
只是从前的她，若是看到这群人，不会觉得惊讶，甚至会觉得他们可怜。
可是现在的她没资格说别人，因为就算是她，就算是看到了这些互相指责，互相埋怨，也还是像他们一样，自己也投身其中。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常嗤之以鼻，却又心之所向的东西，男女之间最简单的关系。
她的身旁，坐着一位看起来比她年长的女人。
在暖光圈下，鹅蛋脸，弯弯细眉，杏眼，鼻尖微翘，薄唇，精致淡妆与一袭黑裙相互映衬，像是赴一场盛大的约会。
岁月给她带来的是波澜壮阔后的平静。
望着那些年轻的生命，眼里淡然的笑意。“为什么我们没能像他们一样呢。”，手里摇晃着酒杯，她像是自言自语道。
虽是一句问句，李子为却觉得她只是在陈述这件事，并不需要回答，只是告知某个人，我们没有这样，我们如果这样，我们应该这样……
“为什么你不像他们一样呢？”李子为再次听到耳边的声音响起，同时感受到了那目光。
女人朝着她的方向转过头，“你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她继续说到。
李子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她心里，从来不是按年龄来分人的。或许她也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在这年轻躁动的年纪，却活得像她一般。
“曾经，我就是在这个地方和他分别的。”，见李子为一言不发，她倒也不在意，继续说到。
“那是一年冬天，很冷很冷，还下着雪。”，平静的语气，很平常的言语，让她陷入回忆。
“那是我第一次去找他。”
“我知道戍守边疆很苦，可没想过这么苦。”，她摇了摇头，“刚到那儿，我一眼就远远地看见了他。”。
她笑了，“白雪皑皑，反射着日光，把他的军大衣照得直晃眼。”
“雪就一颗一颗落在他的帽沿儿，融化，把他的鼻尖儿冻得通红，嘴唇发紫，但手中依然紧紧地握着那杆枪，捏着枪的手被冻得红肿。”，渐渐地在眼里泛出了泪光，眼神迷离，她像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段时光里。
“那是过年前半个月。”，她连着眨了几次眼睛，“这个男人，我承受得起的吗？只一眼，我心里无数遍地问自己。”
“他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温暖，直接照射在冰雪上，能让冰雪消融。
可有时候也像松树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这样一直守着，守着这个国，守着他心里的人。”
“初见他时，他直接，热烈，却不会让人产生压迫感，尽可能地表述着自己的心意，用自己的方式传达对你的感情。”，她叹了口气，继续，“可当时的我，背负着太多，太多东西不能说，不管是对他，还是任何人。
我知道，我一辈子也不能像他一样，站在阳光下，接受照耀。更没办法把他拉进我的黑暗中。”
“所以，我当时选择了逃避。”
“只留下了一封信，让他的战友交给他。”
“当时我想，这或许就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
“我回去的路上，因为不停奔波，没办法好好休息，环境恶劣，开始不断地发冷汗，做噩梦。梦到他发生意外。”，她皱着眉摇了摇头，双眼折出泪花。
“再次醒来，竟然是到了他们驻地，我睡在他的床上。”
“第一眼就看见他坐在床边，侧脸眉头紧蹙，双手紧紧地交握着。”
“我轻轻地将手覆在他双手上，他立马转过来盯着我，摸我的额头。”
“脑海中的梦魇却挥之不去，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他越是帮我擦，却好像越是擦不完。”
“我用双手撑起身体，用尽全力抱紧他。很紧很紧。”，她点头。“那一天晚上，我把自己完整地给了他。”，她笑着，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半夜我就起身走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偷偷跑的，他不知道？”
她冷笑了两声，笑得李子为都有些害怕。
“他是知道的，因为走之前我坐在床边对他说了一句话。”
“后来，我们俩就再没见过。”，她举起酒杯，晃了晃，眼里再次泛起泪花，将杯底的酒一饮而尽哽咽道，“再后来，又一个寒冬的清晨，天微微亮，我就收到了他战友带来的一封信。”
“他永远留在了那个他一直守护的地方，就是这里。”，她微笑着。
两个人都停顿了很久，沉默无言。
“走之前说……”李子为沉浸在她的回忆里，不禁问道。
“我也算是嫁过了，何琰。”，她知道她在问什么。所以还没等她问完，她就给了答案。
李子为的一滴泪瞬间滴在桌上，晕开。
她却笑了，不再是微笑，而是像沐浴在阳光下，非常享受，非常幸福，非常满足的笑。
李子为整理着自己的情绪，“那后来的这些年痛苦吗？”
“痛苦……说完全不痛是假的，却不至于苦。至少人生回忆起来还有一段美好的时光。”
“后悔吗？”
“不后悔。”，她回答地坚定，“没什么好后悔的，每个选择都是当下最合适的。有的人没有伴你身侧，陪你走过岁月，却随着岁月，伴随了你一生。
如果没有遇见他，我的心或许不会心动，不会痛，一生不痛不痒地就过了。
可是，遇到了，很深刻地印证了我活着，我活过，我还活着。”，她说得很坦然……
不是每段爱情都可以相伴终生，相伴终生的也不一定是爱情。
两个人相爱也不一定要像故事里主人公一样“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因为这也可能不是真正“幸福”的结局。
李子为听完独自回到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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