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用
轿车把她载到了华宫的门口。
等候多时的女管家为她拉开车门，她身着干练稳重的黑色职业套装，黑发束得一丝不苟，对尹幼离微笑时，便生出温婉柔雅的亲和力。
尹幼离看着面前古老巍峨的宫殿，震惊的同时捏了把冷汗，她以为对方应该就是个普通富二代，没想到这也太阔了吧？
她知道这个地方，这里与其说是私人住宅，更像是凝聚了各种文明精粹的艺术博物馆。来自世界各地的真迹藏品不计其数，三年只对外开放一次，供人参观，名额有限。
在晏京读大学时，就读于美术专业的她曾经被朋友们强烈安利过，只不过忙于学习而错过了开放时间。
女管家领着她走入拐角处左侧的长廊，两旁镶嵌着金漆浮雕的拱形门沿着长廊等距而列。通过古老干净的环形石阶来到二层。
来到紧闭的白色大门前，女管家跟侯在门口的女官耳语几句后悄然离开，女官点点头，转身令人打开大门，对尹幼离做了个请的手势。
尹幼离愣了愣，迈步跟上。
这是华宫的画廊。
画廊上下两层加起来就长达300多米，不仅墙上挂满各时代艺术家们风格迥异的作品，高大的穹顶上用艳丽色彩与精美线条勾勒出的一幅幅壁画，令人目眩神迷。
栩栩如生的壁画即便经历时光的沉淀和考验，也依然保持着恢宏高雅的气韵，一个个神话和历史典故被画家和诗人们用最唯美大胆的想象复原，叙述这跌宕起伏的壮丽史诗。
难怪系里的同学们听说华宫开放部分地方进行游览时会那么兴奋，是她也会开心的觉得自己看一次就血赚了。
尹幼离看得目不暇接，几乎走不动道，怕人觉得失礼，面上激动的表情不敢太过显露，女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了句“请稍等”，无声退下。
她一边看画一边回忆着每幅画的名字，最后目光停驻在一幅巨大的挂画前。
欧式古典镶边的画框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画中坐着一位美丽的贵妇人，头戴翡翠，长裙迤逦，如同神话中圣洁高贵的神女，慈爱地望着坐在她怀中的男孩。
“这是……”
“我的母亲”
尹幼离一回头，程楚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墨玉般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咦？”尹幼离惊讶的叫起来:“是你？！”
说完立刻察觉自己反应过度，赶紧变回面瘫脸，出来前叶敏芝再三叮嘱不可以像孩子一样大呼小叫，她收敛表情，静静说道:“我记得你”
程楚的谦辞客套有礼:“很荣幸”
可你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很荣幸的样子啊？尹幼离心里吐槽道，好像他也没什么表情。
“那时我才五岁”程楚的目光看向画中的自己，嗓音清浅低柔，“我在母亲的抽屉里找到了父亲写给她的情诗，让她念给我听”
尹幼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为了不让自己说出什么踩雷区的蠢话，她尽量谨慎少言，话语也浮于表面:“真浪漫”
程楚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带着她欣赏画廊中的作品，切中要害又点到即止，优雅的侃侃而谈。
尹幼离听得入迷，沉浸在他的思维和语言中，被他带领着，去领略画里的世界。她的目光炯炯有神，含着憧憬的星光，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灵气。
直到叶敏芝来了电话，她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有些歉意的准备告别。
程楚看到她眼中的依依不舍，幽幽地轻笑了一下:“还想来？”
尹幼离点点头。
“成为女主人你就可以随便看了”
尹幼离震惊地看着他。
钩咸饵直，可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这大饼看着就忍不住想吃到嘴里。
斯文典雅的贵公子唇角笑意清浅，如同那壁画中高洁傲岸的诸相神明，让尹幼离有一瞬间的晃神，像是被迷了心窍。
鬼使神差地，她木木地脱口而出，说道:“都，都听你的？”
都怪当时太年轻，美色误人。
翁翎的来电声让满身都是低气压的尹幼离回过神来，她跟随着人潮走出地铁口，周末的百乐广场比平常更加繁华，人来人往间，她听到翁翎的呼喊:“这里！你后面！”
日料店里人不多，暖色调的灯光营造出温暖舒适的用餐氛围，墙面和桌面是原木色的木质材料，挂着日式特色的墙贴和挂画。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尹幼离扫码开始点单，勾了几个自己爱吃的把手机递给翁翎:“想吃什么？随便点”
既然请客人发出富婆的邀请，翁翎也就不跟她客气，笑着扶了扶黑框眼镜，滑着屏幕，点了份鹅肝寿司，印度洋金枪鱼和挪威三文鱼。
尹幼离心里记着事，问道:“我之前很久没去公司，是谁帮我请的假？”
翁翎回忆了下，说:“说是你的家属，你在兰城玩的时候出了车祸，还在兰城休养”
尹幼离点了点头，应该是陆宸渊做的。
“现在小陆总管我们，很多工作都给了杨琳那几个人，咱两怕是有一天要坐冷板凳”翁翎说着哼了一声，眼皮一掀，满是不屑，“昨天轮班的时候杨琳还说经常缺勤的要扣奖金，还不是拿枪指着你打！”
尹幼离看她忿忿不平的样子，为了让她心里舒服点，就把赌桌上的事情和翁翎说了，翁翎越听越高兴，最后眉飞色舞地大笑:“卧槽哈哈哈，我快乐了，这样比起来那点奖金还真不够看的”
当然她隐瞒了最后又把黑卡悄悄还给他的事情，只是笑了笑:“别到处说啊”
翁翎意会地比了个ok的手势，顿时觉得自己又有了食欲。
翁翎和尹幼离不同，算是内推进来的，入职还不满半年，当时部门已经形成了以杨琳为首的小圈子。
她进公司没几天就被杨琳盯上了，因为聊天时无意显露了自己家境不错，嫁的老公也是青年才俊，没少被杨琳那个小圈子阴阳怪气。
一山不容二虎，两人明里暗里较劲过几次，一个是优秀员工，得力助手。一个有关系有资历，不到半年就提到组长。总监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和尹幼离交好的原因也很简单，杨琳那几个假小资不识货，她却知道，这个非常年轻的女生一身大牌，有几件甚至是市面上没有的手工定制。
绝对是家里有矿，翁翎私下向其他同事有意无意地问起尹幼离的情况。
“你说小尹？不知道呢，听说是父亲去的早，单亲家庭来着”
“小尹？我早就觉得那姑娘漂亮，翁姐要不帮我约她吃个饭呗？”
翁翎打发走油嘴滑舌的男同事，继续观察她。
别人都在聊天时，她不嘴碎也不八婆，还有点天然呆，但活儿干得好，杨琳看她不顺眼时cue上几句，她也当做没听见，自顾自的忙活。
有一次翁翎看不下去，对尹幼离悄声道:“你就让她那样说你？怼回去呀”
尹幼离从ipad里抬起头，一脸茫然:“她说什么了？”
翁翎好笑，只当她刚工作不久学生气重。
不过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翁翎性情豪爽放得开，又爱和人打交道，没费多大劲就和尹幼离混熟了，关系一好，戒备心就低，借着送她回家的机会，问她住在哪。
尹幼离:“……华宫”
翁翎:“……我草？！”
两人边吃边聊，工作群里也正活跃。
翁翎向来是闲不住的性子，拿起手机翻了翻群聊记录，嗤之以鼻:“明晚部门活动，小陆总也去，看把那谁乐的”
尹幼离看她反应有了点吃瓜兴致，开始点开群聊。
杨琳:【陆总，我在哪等你】
陆宸渊:【公司门口等我】
杨琳:【好哦~等你】
珠珠:【陆总带我一个嘛】
白菜:【我+1】
陆宸渊:【去找杨琳集合】
陆宸渊:【翁翎你两呢？怎么过去？】
翁翎意味深长地看了尹幼离一眼，问道:“怎么说，你开车还是我开？”
尹幼离喝饮料的手一顿，低声说:“你开吧”
翁翎:【我们自己开车】
陆宸渊:【好】
翁翎的神色由多云变成晴天，笑眯了眼:“那明天我去华宫接你”
尹幼离闷着脸，像个包子，垂下眼帘说道:“不，我不住在华宫”
翁翎:？
这时手机来了电话，接起后听到丽姨关切柔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夫人，在哪呢”
不是程楚。
尹幼离暗暗在心里吁了口气，不自觉带上了和叶敏芝撒娇时的口吻:“我和翁翎吃饭呢”
丽姨果然就忍不住关心起来，话也变多了:“都这么晚了才吃饭，别把胃搞坏了，吃完就早点回家休息，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晚归不安全。”
“嗯，知道啦”
“到家了给丽姨来个电话，不然我这心提得放不下，头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再看看？”
她抿嘴微笑，乖巧地说:“我很好，很快就回家了”
“好，有什么不够的就告诉我，我让人给你送过去，这一个人吃的随便穿的随便，养坏了怎么行”
丽姨絮絮叨叨地说着，像个操心的老母亲，尹幼离只觉得满腹委屈都化成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涌到鼻头，让人发痒。
她怕自己的声音不再平静镇定，说道:“……嗯，您先忙，我挂了”
——
丽姨看着桌上被挂掉的免提电话，抬眼看向正在专心写数据的程楚，他在纸上列出一个个复杂的公式，清俊的脸庞沉静严肃，无形中散发着不近人情的距离感。
她小心地开口询问:“回家了还会打过来，电话先留这？”
程楚笔势未停，头也不抬，只专注地看着字迹，语气再平淡不过:“不用，明天继续”
随后又补上一句:“让人暗中盯着”
“是”
丽姨悄声退出了书房。
她就这么多了一项日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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