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合租（一）
天大亮的时候，护士又来了一趟，但是沉睡的于慈言并没有醒。护士小姐审时度势，走路步子极轻，说话声更温和了。
待他苏醒后，楚汀玉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等着他了。她脸色仍旧苍白，但是精神气却好多了。
“还合身吗？”于慈言打着哈欠问。
果然人靠衣装。面前的女孩看起来就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病美人，淡淡的眉眼，淡淡的唇。
“合身。”楚汀玉摸着身上的衣服，低头疑惑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尺码，于慈言看穿她了。
“护士小姐姐给的参考尺码，衣服是我朋友帮买的。”他忙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干。于慈言确实什么也没干，忙前忙后的是护士和贾贺。
“护士说我能出院了。”
“现在能走吗？”于慈言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状态好多了。
“嗯。”
“那走吧。”
“哎，你的衣服？”楚汀玉指着椅子上他换下的衣服，怕他健忘。
“会有人来收拾的。”于慈言撇了一眼，笑笑。
办好出院手续，两人一前一后坐电梯下负一楼。偌大的停车场，于慈言一时忘记车停在哪儿了，找了老半天。昨晚太着急了很多细节没有注意，况且车是贾贺停的，这个男人停车技术向来不怎么样。
他让楚汀玉在原地等她，注意往来车辆，然后带着钥匙找车，最后的在垃圾桶旁找了爱车，他一脸黑线。
“上来。”于慈言摇下车窗，招呼她。
楚汀玉刚要拉开后门，于慈言就温声拦住了：“坐前面吧，后面还有点潮。”
她朝里瞅了一眼，那里确实还留存着水迹。昨晚她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躺进了的车子，看来是于慈言用车送她来医院的。
于慈言提醒：“系好安全带。”
楚汀玉照做：“好了。”
车子迅速使出地下库，迎面而来的阳光十分刺眼。刚生完病的楚汀玉更是敏感的不住遮眼，于慈言贴心的放下挡板。
“去哪儿？”楚汀玉问。
现在似乎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想起昨日的事，她仍心有余悸，悲伤萦绕心头。
“我家。”于慈言专心开车，视线盯着前方，路口红灯，他慢慢的刹停，转过头来，眉眼如花，“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室友啦！”
他友好的伸过一只手，楚汀玉木木的抽出手，云里雾里的样子着实可爱。
于慈言大手一把就将她的手握进了手掌心，一股春日般的暖流就顺着手背流进她的心窝。
“可以吗？”她小心谨慎的问，怕自己会错意。
“当然，你不是已经给过我押金啦。”他笑着回答，如沐春风般的笑，摄人心魂，充满魅力。
楚汀玉想起了昨天离开天水苑时塞下的20元，可那是饭钱啊。
绿灯亮起，车子飞驰在主干道上，大约15分钟就到了天水苑，顺着电梯，楚汀玉再一次回到了520室。
电梯里，于慈言不断向她介绍着小区的周遭，大到区域分布，小到规章制度，帮助她快速熟悉这里的环境。
“你的房间在那儿！你可以随意布置。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和我说。”于慈言指着那个小卧室说。里面很干净被人精心打扫过，还添置了新的家具。
“钱你可以慢慢给我。不用担心。”他又补了一句，楚汀玉注视着他很惊讶，这个男人会读心术吗？为什么总是能提前回答她要问的问题？
“如果没有问题，你看这份合约是否能接受？”于慈言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协议。
楚汀玉接过细读，问：“学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看着协议却没有问有关协议的任何问题，这反而把于慈言问懵了。
他愣了2秒，俏皮一笑：“因为……因为，我喜欢你呀！”于慈言那勾魂夺魄的眼睛深情的望着楚汀玉，试探她的反应。
“……”
看到投射过来热切的眼光，楚汀玉立马低头看协议，头都快埋进纸里了，脸烧的很，一抹红晕驱散了苍白。
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吧！脸上的红怎么也止不住，小鹿快要撞死在心窝里了。
楚汀玉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更不知道男女之情是什么，准确的说她连亲情都感知的少。于慈言这样的男人稍稍一勾，她的脸和心似乎就不再由她控制了。
“这么近？你看得清吗？”于慈言提醒。
“嗯。”楚汀玉点头如捣蒜，尴尬的转了个身将协议往前送送。
协议上有六条，分别为：
1:合租期间，每天问候早晚安，按时准备三餐。
2:合租期间，不可随意消失，信息、电话要及时回。
3：合租期间，充分信任房东，不可隐瞒，坦诚相待。
4：合租期间，不可以在外面过夜，特殊情况提前告知。
5:合租期间，双方共处时，全情投入，不得心有旁骛。
6:合同存续期间，房东有随时增加/修改条约的权利。解释权归房东所有。
（合租协议引用网上的）
“这？”楚汀玉突然哑言，怎么看这份合约都有点奇怪，但她又说不出来。
“哪条不满意？”于慈言抬眸问，除了第6条，其他都不是过分的要求。
“没有没有！”楚汀玉连忙摇头，打消了疑虑。
“那就签字吧！”于慈言心领神会的递上一只笔，“再迟疑，你就没地方住了哦！”
他吓唬她，楚汀玉一听，紧张潦草的签上了名字。
“嗯。过几天你的东西清理干净了会有人送过来的。”于慈言满意的点头，将合约塞进了文件夹。
“不应该一式两份的吗？”楚汀玉谨慎的问，说话声微微的。
“没有哦，在我这里独！家！一！份！”于慈言眨了个眼，邪魅的一笑，眸子里透着淡淡欢喜。他咬字清晰，缓慢的说出那四个字，字字分明。
“呃！”一团热血直冲脑门，涨得眼睛发花，楚汀玉很无奈的摸摸脸蛋，烫，真的很烫。
“嘿嘿，别害羞了，去整理下房间吧。”他笑颜如花，像三月的春风，吹皱一池春水。
于慈言踱步走向书房，他继续昨天的作业，到了中午也没有动静。
楚汀玉推开小房间，惊奇的看着房间的布置，完全是小女生的风格。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圆形的蓝色星空吊顶，上面点缀着银色的星光，每颗星星都熠熠生辉，仿佛头顶银河，静谧壮阔。灯下，一张小小的方床，洁白的床单，淡粉的被子，中间静静趴着一个巨型褐色小熊，张着圆溜溜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她。
阳光甚好，从左侧的玻璃窗内照进来，整个房间透亮。窗下，安静的放着一张小白桌，一把木制椅子。衣柜则靠墙站立着，里面分割出大小不同的空间。
推开窗，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的桂花香就扑面而来，楚汀玉感觉整个人一下子被净化了，心旷神怡，满面春风。
房间很好很干净，不需要再打扫，楚汀玉去了阳台将衣物全部洗净，晾晒。又打开冰箱，取了几样小菜，钻进了厨房。
前前后后忙活了进一个小时，午饭终于好了。
于慈言仍旧锁在房间，她不便前去打扰，但是饭菜凉了就浪费了。左思右想，她把目光锁定在了那只小熊身上，她有点不好意思。
熊比人高，她抱着它颤巍巍的推开于慈言的门，刚还在专注的男人抬起头看着她吃力的样子，噗呲一笑。
“怎么，不喜欢？”
“不是。小熊喊你吃饭！”她握住小熊的胖乎乎的熊掌，对着于慈言摇了摇，整个人躲在后面，悄悄的看他反应。
“真？”于慈言笑问。
“嗯。”楚汀玉淡淡的答。
“正好饿了，那就走吧，小熊。”他合上电脑，顿觉有点疲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上前来，接过她手里巨大的玩偶，“先放这里。”
“啊？哦！”她顺从的松手，看着于慈言将它置于墙角旁的地垫上，地垫很美，纱线细致，图案精美。
“尝尝？”楚汀玉试探的说，她也不知道于慈言喜欢什么。冰箱里有什么，她就做什么了。
落座后的于慈言手握着筷子，迟迟不动，也没什么表情，这可把楚汀玉看的恍惚了。
“不喜欢？”这话怎么似曾相识，刚刚好像有人这么问过她？
于慈言尝试夹起一小块豆腐，入口即化，鲜嫩无比，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很好，以后常做哦！”
家常饭的味道原来是这样的？一股思绪上心头，于慈言淡淡的压下。
“嗯！”楚汀玉倍受肯定，用力的点头，她没有察觉到于慈言的眼神变化，安静的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心。
合约第一条：合租期间，每天问候早晚安，给房东按时准备三餐。
虽然霸道了点，但是她可以做到！楚汀玉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会报答于慈言的恩情的。
午饭后，于慈言帮着一起收拾了碗筷，准备清理餐具。他坚决不让她下水，类似“呵斥”让她去休息。
“你该不会让我再照顾你一次吧？”他皱着眉头问，手上的动作很生疏，一看就不常做家务。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楚汀玉赶忙摆手否认，手背上青了一大块，打吊针的后遗症。
“去阳台晒晒太阳吧，把你霉运都晒掉。”于慈言也看到了，不忍直视。楚汀玉的手背都青的欲紫，像是冻伤后的创面，他不忍再看第二次。
“……”她迟疑。
“快去！”他几乎是命令道。
午后的阳光，温温的。风很舒爽，闻着花香，看着气宇不凡的于慈言，她的内心却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
这之前，她和于慈言真正认识还不到一天，现在她竟然坐在他的房子里，同他合租，一起吃饭，甚至未来两年里……
以前她忙于兼职和考试，从来不关注学校的大小事，但贴吧事件之后，她好好翻阅过他的风云事迹，才知晓为何江风嫣为何对她如此着迷。
他只是悄悄立于人群中，便自动化为焦点。应该说他在哪里，哪里就是焦点，恍若世间从来就是有那一束光为他而亮。
于慈言，他是天生的主角。郎艳独绝，世无起二。
坐在秋日的日光，沐浴着温暖，清风送馨香。困顿袭来，楚汀玉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安详的闭着眼。
哗啦啦的水声戛然而止，于慈言擦净手，从沙发上抽来一张薄羊毛毯给她盖上，然后带上电脑脚步轻轻，推门出去了。
待楚汀玉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小区的灯光昏黄，秋风吹着树叶乱晃，树影婆娑，但她不觉冷。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一张毯子，屋内昏暗，她起身摸索着灯，水晶吊灯一下子亮了，晃着眼睛有点疼。
于慈言不在屋内，除了这点光亮周遭一片死寂。巨大的泰迪熊安静的坐在地毯上，显得有些落寞孤寂。
墙上没有挂钟，她分不清时间。
突然楚汀玉想起从回来后就没有碰手机，回到房间找了好一会，手机因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充了十分钟电，她迫不及待的开机。
竟然有十个未接电话，三个来自兼职店老板的电话，两个是李墨明的，剩下的是妈妈的。
打开微信，果然跳出一条4点的留言。
于慈言：【忙于论文，晚上不回来吃饭。】
楚汀玉：【好。】
她在6点多回复了消息，页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紧盯着页面，静静等待了一分钟，没有新的信息跳入，索□□了屏，转入厨房。
时间到了7点半，于慈言还是没有回来，吃过饭楚汀玉一个人百无聊赖，下了楼开始逛小区。
行走在浅灰的石板路上，细细小小的桂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朦胧的光和花香从枝叶间透了出来。伴着花香，楚汀玉给李墨明打了个电话，就听到了一个超级不好的事。
“你昨天为什么没去兼职？”李墨明开口第一句话。
楚汀玉一时不知从何讲起，她想起昨天的事，心抖了一下：“怎么问这个？”
“丁老板说你无故翘班，要把你拉黑了。”
“怎么会？”楚汀玉错愕，屋漏偏逢连夜雨……
丁老板是这一片最大的兼职中介，掌握着龙大大大小小的兼职群。如果被他踢出去，那她很难再接到好的兼职。这一刻，楚汀玉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她赶忙挂了电话，准备去道歉，然后号码怎么也打不通，果然被拉黑了，欲哭无泪。
她丧着脸逛完了剩下的路，路过13栋时瞟见520室亮着灯。于慈言回来了。
“你吃过了？”进门的第一句，于慈言关心道，他的视线紧盯着电脑上的论文，端着一杯咖啡慢慢饮。
“吃过了，你呢？”她换了鞋进来，新买的粉拖鞋。
“那可惜了。”他叹道。
“可惜什么？”楚汀玉疑惑，眨眨眼睛。
他放下咖啡，掬着笑走向她，“我要做晚饭，可惜你吃过了。”
“……”他自夸自己的厨艺吗？
低头看到她的鞋，他又道：“在这里你不用那么拘谨的，自在点。洗过澡了？”
“还没。”
“那个是给你的。”他指指椅子上，一个时尚的包装袋，看起来是衣服，“希望你喜欢。”
“不不不，这不行的。”楚汀玉很慌张，已经欠了太多人情债了，怎么好意思再收礼物。
“难道你打算洗完澡穿我的衣服？”于慈言低头扯起衣角，再看看面前瘦小的人儿，“够大，应该包的住你。”
说完他就站在水晶灯下，笑而不语，温和的视线静等她反应。
显然，楚汀玉又慢了一拍，良久，她红着脸把那包衣服拿回来房间。
两件长裙，一件米色卡通睡裙，胸前画着昂首挺胸的兔八哥，很可爱；另一件是水绿色镶钻连衣裙，后摆有个薄纱蝴蝶结，丝质柔软。吊牌已经剪掉了，价格应该不菲。
“试过了？合身？”于慈言的视线离开了餐盘，他放下了刀叉。盘子里放着一块牛排，热气四溢，鲜嫩多汁。
她摇摇头轻轻关上房门，不说话，面色窘迫，缓缓开口：“太贵了，我还不起。”
“干嘛老提钱？人生不是只有钱的。你现在还不起，你以后可以啊。”于慈言真的是要败给她了，他深吐一口气鼓励她，“别为你的人生设限，自信点！”
可是楚汀玉的人生到目前为止都是钱，她的空闲时间都在赚钱，连蝉联年级第一也是为了奖学金。她快被钱压得喘不过气了。
她和他不一样，他能体会那种深陷泥潭不拼命自救就下陷的恐惧吗？
“发生了什么事？情绪这么低落？”
“……”无人出声。
“合约第三条。”
见她紧闭双眼，没有回答的意思。他指尖轻点桌面，发出哒哒声。
楚汀玉知道无法隐瞒了，良久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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