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毒瘴
第二天一早，众人离开义庄，往山上去了。
老熊岭地处湘西腹地，形如睡卧的巨熊，隔绝了与外界的往来。
而瓶山正是老熊岭深处的一条支脉，更加偏僻荒凉，人迹罕至。
白宇一行人，在荣宝的带领下，一路上穿幽走绿、攀岩钻洞，走了许多路程。
直到正午时分，一行人才终于登上了老熊岭后的一处危崖。
崖顶上杂草古树丛生，居高临下正可俯视群山地脉，
向下看，可见岭后的深山中，都是圆锥状的奇峰危岩。
峰峰相连，峰后有峰，一片连着一片。
当又绕过一道石梁，众人站在了一座山门前。
据说这道山门是天然形成的，
山门之后便是瓶山。
荣宝说，“当地人都叫这地门。”
“地门？”
“嗯，听说是为了与天上的天门齐名。”
“有意思！”
胖子笑道，“哥几个，那咱们就别耽搁了，赶紧过了这道地门吧！”
可荣宝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继续了。
白宇见状，便让雪莉杨给后者结了账，放他独自下山去了。
随后，众人跟随白宇一起跨过地门。
当到地门之后，众人都被眼前一幕惊住了。
所谓的瓶山，原来是一块暗青色的石头。
当然，
这石头少说得有百丈高。
只是那石色暗青，浑然一体。
又像是一块寒玉，透发着冷意。
另外，
它外形奇特，像极了一只大肚子花瓶。
总之无论颜色，还是形状，这瓶山都与周围的地貌地质有着极大的不同，
天地造化，
鬼斧神工！
“好家伙，还真是好大一瓶子！”
“你们说，是不是当年那孙悟空打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捎带脚的把这药瓶子也给带下了凡间？”
别说，胖子这个比喻倒是十分贴切。
尤其这山中有几处白雾升腾，雾气中有虹色的彩气若隐若现。
雪莉杨环视四周道，“这瓶山陷在群山环抱之地，其中虹光有没有可能是古墓中的宝气？”
胡八一走上一处高地，施展分金定穴之术，
片刻后摇了摇头道，“目前还不好确定，不过这山的形势的确十分独特，正可谓山势有藏纳，土色有坚厚，地脉为高造，流水宜周旋。
撼龙经有云，山上龙神不下水，水里龙神不上山，
细观此处山与水，气吞万象是真龙，应当是一块贵不可言的宝地，
不过从高处看不出古墓入口所在，咱们还得到近处再看看。”
于是众人往山上走，
距离越近，发现整座山体向北倾斜，
北侧峭壁就那么欲倒未倒地悬空倒挂了几百，甚至几千年。
奇景！
但也正因为山体过于倾斜，南侧腹背拉力过大。
导致出现了无数裂缝，有大有小，深浅不一。
有些裂缝被山风吹起的石粒草籽填满，
慢慢生长出一道道绿色植物带。
而没裂开的背部，仍旧呈暗青色的山体。
所以整座瓶山远远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大肚子花瓶。
而那些绿色植物带，则是花瓶上的纹路。
感叹瓶山奇景的同时，胡八一指了指山腹上那些还未被泥土填满的大裂缝。
那里，
每隔十数米，就能见到一条绝大的裂隙，仿佛被人用巨斧生生劈凿出来的一样。
山隙内云雾锁掩，深不见底，危崖两侧奇松倒挂，绝险无比
而之前众人观察到深山中有虹光出现，似乎就是源自那里。
此刻他伸手指向一条看起来像是最大的裂缝，打算靠近些观察。
白宇左右看了一下，发现了一条右侧林间，有一条青石古道。
从那里一路上往上，就能顺利上到瓶山。
于是一行人转道钻进了林子。
青石古道借山势扶摇直上，穿过道道层层的丛林断崖，曲折蜿蜒分布着九十九弯，弯弯相连，层层叠起，
宛若苍龙盘旋，直通天际。
如果此时有人从山脚下往上看，能看出这些人正往天上去。
“难怪叫地门！”
众人这才恍然，渐渐明白了这山门之名的由来。
随着众人一路往上，天上竟飘起了细雨。
不是很大，但却让人心烦。
因为山路本就难走，此刻脚下泥泞湿滑，众人心头都有些烦躁。
可细雨并未持续太久，天上的云雾再次破开。
当到山上时，阳光已经洒满整个山间。
幽深处那些山石林泉，神奇的全部映在眼中，一草一叶都看得清晰无比
令众人再一次感受到了瓶山之奇。
半日之前，谁能想到这荒凉险恶的老熊岭中，竟有如此奇景。
而在这倾斜歪倒的瓶山上，共有两处山巅，
一处是比较平坦的瓶肩，这里也有一道极宽的山涧。
另一个至高点则在瓶口，上面奇树怪石，古壁削立，是处奇绝险绝的所在。
这时白宇看了眼胡八一，后者左右环视，最后伸手向‘瓶肩’的位置。
白宇一挥手，“走，到上面看看。”
踩着倾斜的山腹，众人很快来到了‘瓶肩’的位置。
“老胡，怎么样？”
胡八一环视一周，微微皱眉。
这瓶山上，有土之处林木茂密，无土之处一片赤裸，
想用‘望’字诀找到古墓入口，
难！
这时白宇沉吟了下，指着前方一处山涧道，“老胡，如果古墓开在那里，觉得是否有可能？”
胡八一向着山涧走近，
只见齐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不过，
隐有珠光宝气，
但也不敢百分百确定。
胡八一转过身道，“可用‘闻’字诀一试。”
白宇问，“该怎么做？”
胡八一寻思了一下，让马大胆拿着一块大石站在山崖边，看他手势。
然后就见胡八一在崖边左右寻找，最后找到一块还算平整的落脚之处，
慢慢俯下身子，侧耳趴在地上。
胖子好奇想要过去，但被雪莉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结果胡八一这一趴，十分钟过去了。
就在众人又有些焦躁的时候，
胡八一突然抬起一只手臂，
见状，
马大胆赶忙抱起脚边的大石，
然后随着胡八一手臂落下，马大胆快速将大石砸落山涧内。
大石与山壁的撞击声，在山涧内回荡良久。
这时胡八一突然站起，惊喜道，“没错小哥，这就是古墓入口！”
白宇微笑点头，其他人就很懵。
尤其胖子，“老胡，你啥时候有这招了？”
胖子一路跟着胡八一，对于后者的本事了如指掌，
这家伙擅风水看地形，但这耳朵啥时候这么好使了？
胡八一笑道，“这还得多谢陈玉楼！”
胖子一愣，“啥情况？”
只见胡八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小神锋！
拿起匕首放在放光之下，静看见匕刃之上闪烁出许多蝇头小字。
小神锋，卸岭魁首的传承之宝。
并不只是因为它的锋利，更因为它记载着卸岭一脉盗墓之术。
常听闻，观山看水之法，不外乎望闻问切。
却极少有人知道，其真正意思。
望，是有观泥痕辨草色之眼力。
闻，在于听风，听雷，闻山变龙之法。
问，则是机辨无双，口若悬河，
当然，这只是最下乘。
问的上法，真正的在于问天打卦，
通过占卜推算古墓的方位，断墓内吉凶。
切，则是切洞，
是讲打盗洞的不二法门。
“乖乖！”
胖子盯着那小神锋，眼睛都放光了。
“老胡，这么说你现在是真正卸岭魁首的继承人了啊！”
胡八一苦笑，“在陕西的时候，那陈玉楼非说我与他年轻时长得相像，硬将这小神锋塞给我！”
胖子撇嘴，“我说老胡，你可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就是让那老瞎子嘴上占了几句便宜吗，你要不得劲，给我！”
胡八一撇了撇嘴，“就你？”
用陈玉楼的话说，你这家伙脑满肠肥，毫无慧根。
而这卸岭传承十分深奥，我也只是揣测出了些皮毛。
转过头来看向白宇道，“小哥，刚才我施展闻字法，听到这山底空鸣，似有一处不小空间。
根据闻山辩龙之法，我推测这山涧下面至少有三座地宫的轮廓。”
“三座地宫！！！”
胖子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这特娘的得有多少宝贝啊！”
马大胆也激动地摸了摸大光头。
雪莉杨却皱眉提醒二人，“别忘了咱们这次的目的，只为龙骨天书。”
“找龙骨天书，也不耽误发财啊！”
胖子哼哼唧唧，不过瞧见老胡的眼神，突然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白宇笑了笑道，“这么大的规模，我想多半就是当年的元人墓了。”
“马大胆！”
白宇叫了一声，马大胆立刻会意。
快速将肩上的绳索取下，
白宇决定先行下去探探路，
山涧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真若能从这里直接下到古墓，未必会像看上去那么轻松。
要想到，瓶山古墓流传已久，却从不见人活着上来。
当然，陈玉楼和鹧鸪哨做到了。
可白宇却知道其背后的代价。
那是无数卸岭兄弟，以及罗老歪手下用尸骨铺出的一条路。
而且自当年之后，据说这古墓便彻底坍塌了。
如今再次现世，
就不知当年那些危机是否还在。
所以白宇命马大胆将绳索系好，由他和张起灵先去探路。
凭他和张起灵的身手，绝对强过当年的鹧鸪哨与陈玉楼的组合。
也许会有更大的胜算。
可就在这时，
“那是什么？”
雪莉杨突然开口，并伸手指向山涧之下，
白宇探头去看，
却见一团彩色迷雾正迅速向上方扩散而来，同时深涧里好似过火轮车一般隆隆回响，震得松石皆颤，犹如天崩地塌。
“不好，是猪拦子！”
“快退！”
白宇脸色骤变，顿时大喝一声。
头一次见白宇这般慌乱，几人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当即向着山腹下快速退去。
直到半山腰，
白宇才长出一口气，“好险！”
胡八一等人围上问道，“怎么了小哥，那彩雾有问题吗？”
不等白宇开口，张起灵先道，“是毒瘴！”
“毒瘴？”
张起灵点了点头道，“深涧中的虹气根本不是墓中宝气，都是毒虫吐纳的妖蜃。”
“看这声势，至少是潜养百年的毒物，日头一偏，毒蜃就从深处弥漫升腾开来。”
众人一惊，这是有大毒物啊。
马大胆疑惑问道，“爷，那您刚才说的猪拦子，又是什么？”
白宇解释道，“古人盗墓不怕水火刀兵，唯独最惧毒气，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毒物吐毒，很难有解药救治，
所以一旦中毒就根本无法活命，在卸岭倒斗的切口里，与古墓有关的毒一率称为“猪栏”。
而猪拦子在湘西一代，又有猪圈的意思。
众人不解，这又是什么神仙比喻。
白宇道，“古时候的猪圈都是搭在粪窖边上，两边气味相冲，十分难闻。”
“绿林中称毒在猪圈，乃为远避之意，也就是说倒斗的时候遇到猪拦子，就要立刻远避！”
说白了，就是一种暗喻。
众人点头，原来如此。
“可现在怎么办？”
白宇看那团彩雾，一时半会儿恐怕散不去，
转头看向张起灵，想听听这家伙又有何想法。
因为真要论下墓，他才是高手！
张起灵看了眼白宇道，“山巅上的毒瘴在阳光充足的时候会减弱，不过依推断那裂缝至少存在两三百年了，其中必有巨毒之物将古墓拒为巢穴，
如果一定要从那里直接下去，就算能避过毒蜃妖气，也会与毒物直接碰上。
而裂缝两侧如同刀削斧劈，在那里遇到毒物恐怕对我们不利。”
白宇点头，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你有什么想法吗？”
张起灵回头望向山脚道，“老胡刚才说山腹中至少有三五处很大的洞穴，我判断这些洞穴之间相互有俑道贯通连接，此刻山上毒瘴最盛，不如我们先回山脚查看！”
众人眼睛一亮，
对啊，未必就要从山顶下去，如果山腹中的洞穴都是贯通的，那么甬道口极可能开在山脚下。
不多会儿，众人回到山脚。
这一次，他们选择绕山而行。
只见瓶山周围，古木通天，一派原始气象。
偶尔能在山峰中看到些溪流，雪莉杨不禁有些担忧。
“这山中雨水频繁，你们说这地宫之下会不会早就被积水淹没了？”
胡八一摇头道，“放心吧杨参谋！”
“方才我听地寻龙，并未听到水声，而且山中地宫都以甬道相连。”
“即便真有一两处浸水，也不会真的将地宫淹没。”
胖子调侃道，“可以啊老胡，这陈玉楼的本事都被你学去了。”
胡八一摆了摆手，叹道，“越是钻研卸岭盗法，越是发现我与陈玉楼相比，还是差了很多。”
雪莉杨说，“我外公曾在笔记里提到，说陈玉楼是卸岭一脉最出色的魁首，一定是有其过人之处。”
“不过老胡你胜在年轻，又有摸金校尉的分金点穴做辅，我相信你只要把卸岭盗法与摸金一脉相融合，迟早会超越陈玉楼。”
胡八一苦笑，要想将两脉盗术相融合，谈何容易。
白宇拍了拍胡八一，“别急，慢慢来。”
胡八一点头，几人再次上路。
路上，除了古墓，山石，偶尔还能在崖壁上残留一些石梁玉坊，
看风格，
应该是宋代以前的建筑，
如今残破损毁，只剩下些遗迹。
想来是元兵进驻这里时，曾大肆捣毁破坏。
至于元墓，白宇也发现了几处夯土封石的细微迹象，不过都是殉葬坑，并非瓶山古墓的墓门。
不过白宇还是让雪莉杨将那些明面上的殉葬坑遗迹，通通标注在一张纸上。
寻龙诀有云，千尺看势，百尺查形。
人若站在山下观望，视野受限，只能观其形，却辨不了势。
经这些隐秘遗迹绘在纸张上，会更加容易辨认。
胡八一说，“斜，又通邪。”
“这瓶山占据阴阳之里，是一处极难见的夺天地造化之所。”
“难怪会有鼠精，毒物，以及尸王。”
白宇点头，所以此行一定要十分小心谨慎。
这时，张起灵突然离开队伍向左侧一处树丛走去。
想来应该是后者发现了什么，白宇当即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草丛后，
张起灵蹲在一片被挖开的空坟坑前，里面地鼠见人来了就被惊得纷纷乱蹿。
白宇迈步走近，眉头微微一皱。
“这好像是一座空坟！”
坟穴里长满杂草，显然被扒出来有段时间了。
马大胆说，“看来这山里盗墓贼果然不少。”
“盗墓贼么…”
白宇微微摇头，像是想起了某件事情。
喃喃道，“移尸地！”
雪莉杨，“小哥你说什么？”
白宇回过神来道，“我曾听为瓶山被当地洞民称为移尸地。”
胡八一不解，那又是什么意思？
白宇说，“在湘西一代一直流传着一个古怪的说法。”
“说人死后，安葬在瓶山附近，不论性别，不论年岁，第二天尸体便会消失。”
胡八一张嘴想说什么，白宇却摇头一笑，“墓穴封士完好无损，绝没外人动过。”
“嗯？”胡八一微微一愣，那…
白宇继续道，“还有更古怪的。”
“有人曾把坟墓打开，发现棺材里死者的入殓服还在，且衣扣完好，唯独尸体不翼而飞。”
别说胡八一了，其他人都是一脸震惊，“这怎么可能。”
白宇耸了耸肩，然后道，“据说和古代炼丹术有关。”
“炼丹？”
“嗯。”
“实际上在元兵攻打这里之前，瓶山一直是皇家御用炼丹圣地。”
“所以山中常年弥散药气，而山中万物也渐渐有了灵气。”
“这也可能就是瓶山多精怪的原因吧。”
“另外，时间久了，就连山林中的泥土也沾染了一些药气。”
“而这些药气与泥土中的湿气混合，就有了化尸消骨的能力。”
“化尸消骨…”
老胡和雪莉对视一眼，脸上无不充斥着惊骇。
白宇又道，“当然，也不是绝对。”
“毕竟这山中还有一位尸王，可千年不朽。”
据说这尸王死前中了洞民的邪术，之后又误食固然丹药，因此不惧山中化尸消骨的药气，反而修炼成不死之躯。
另外，听说自从古墓裂开缝隙之后，以往每隔几十年，就有人见到顶盔贯甲的僵尸在山中出没，
都说是亲眼所见，并非虚谈，
而湘西赶尸风俗本就盛行，对僵尸为祟之说尤为相信，于是就疯传瓶山中埋有尸王，那些进山盗墓采药的都被僵尸和阴兵所害，
所以人人谈之色变，也就越来越少人敢进山腹中的古墓地宫了。
最近的一次，恐怕就是陈玉楼鹧鸪哨一伙了。
这时雪莉杨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哥，你口中的这些元兵到底什么来头，是蒙古兵吗？”
雪莉杨记忆中，中国历史上只有一个元朝，
元朝前身是成吉思汗建立的大蒙古国。
从成吉思汗，到忽必烈，北元政权一共持续了1402年，
中间经历了五世十一帝王。
白宇说，元兵未必全是蒙古人。
说起来更像是庚子年打进BJ的八国联军，都是一些西域番邦联军，其中也不乏投降倒戈的汉人军队，
“至于瓶山战役，说白了就是为了阻断南朝龙气。”
“龙气？”
“嗯。”
白宇点头道，“瓶山自古就是皇家禁地，他们认为只要夺下这里，就能彻底镇压南朝。”
“当然，这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和咱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
白宇微微沉吟了下道，“南朝虽然最终还是被瓦解了，但是这里墓室大藏之后，必定有陷阱机括被保留了下来。”
“所以接下来这一程，咱们面对的不止有蛇虫毒瘴，必然还会碰到许多古老险恶的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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