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霍隼拦住他。
“少府主,兽潮来前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郅苏难堪,现今郅苏出了事,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风言风语,说引郅苏过去的人是少府主安排的,导致外面现在有不少人都在说,是少府主嫉妒清宗的郅玙兄弟天资出众,这才有了害人的心思。”
所以眼下何以致并不适合去清宗。
何以致没料到这事还能算在他的头上。他先是愣了片刻,接着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胡说八道!”
霍隼说的这事要是他做的也就算了,可这事又不是他做的,他凭什么要接下这顶帽子?
为了证明清白,他一把拉住挂在步辇上的小布袋,急忙从里面抓了一把妖兽内丹展示给霍隼看,“我方才一直在这里捡珠子,我根本就没去过东边!”
霍隼观察了一下那些珠子,耐心地说:“属下自是知道少府主不会如此做,只是外人不信,而且……”他将目光对准何以致手里的珠子,若有所思地说,“府中有那么多好东西,少府主又喜洁,外人知晓这两件事,再看少府主找丹的行为,多半会认为少府主是故意如此。”
“你的意思是我为了洗清嫌疑故意在这里捡丹?!”
“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外人。”没有经何以致的允许,说话时霍隼自动往前走了两步,弯下腰盯着何以致柔软的手心,俯身时长睫和高鼻显得更为俊秀出色。
“少府主。”望着麦色手掌上的蓝色妖丹,他弯起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语气不善道,“如果少府主用得上妖丹,大可吩咐我,我会给少府主好好挑选,少府主何必自己来做这事,又为何想要妖丹了?”
何以致一时哑然。
在场任何人想要妖丹都能说得通,唯独他这个不能修行的想要妖丹是个笑话。
明白霍隼的言外之意,何以致抿了抿唇,因为心虚,向霍隼展示妖丹的手忍不住往后收了一些。
霍隼不容他逃避,火热的手指突然贴在了他纤细的手腕上,毫不费力地将他的手按住,阴晴不定道:“少府主,蓝丹较多啊。”
“那、那又怎么样!”何以致不自在的接了一句。
其实身旁侍从也觉得奇怪。
蓝丹是修士之间对妖丹的笼统称呼,一般指的是水系冰系的妖丹。
可天玄府府主何欢是火系灵根,何以致之前也是火灵根,所以蓝丹对何家人来说根本没有用处。
倒是清宗宗主是水系,郅玙是冰系,用得上这蓝丹……
侍从意外想起这事,立刻不敢看霍隼了。
霍隼不说话,也不追问何以致这蓝丹是给谁备的。
可何以致心虚,立刻坐不住了,故意扯着嗓子喊:“看什么看!我听说郅玙的寒决修炼到了第十层,正要破境,想来会需要大把蓝丹,就想抢在清宗动手之前把蓝丹全都收起来,不给他破镜的机会!”
破境是指高阶修士突破自身修为迈入尊者的领域。在下三界中,能够迈入这个领域的只有何欢他们这些大宗门的掌门。
而高阶修士破境要用的蓝丹数量多到即便是大宗门也很难承受,因此各宗都清楚,尊者破境需要用的灵丹要提前积攒。
听到他的解释,霍隼表面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当着他的面,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一只手捡走了他手中的蓝丹,微笑道:“属下懂少府主的意思,只是现在清宗乱了,我们最好别给清宗留话柄。既然少府主是想不把蓝丹留给郅玙,那这些血腥味未散的蓝丹就由属下帮少府主收着好了。”
说句心里话,何以致并不愿意把蓝丹交出去,但他没有阻拦霍隼。
他端着少府主的架子,乖乖地看着霍隼收走了自己手里的东西,然后又朝一旁的袋子伸手。
“你!”见霍隼不止要自己手里的妖丹,还要把袋子里的丹也拿走,他顿时不情愿地张开了嘴巴,喂了一声。
可迎着霍隼狐疑的目光,他又讪讪的咽下了准备阻止的话,移开了脸。
单看表情,侍从没看出何以致舍不得蓝丹被霍隼拿走,但看何以致的手指,侍从又觉得紧紧抓着衣服的何以致可能不想把蓝丹交给霍隼。
侍从心说,如果那手不是心痛万分地放在衣服上,八成会放在霍隼的脸上,狠狠地抓上一把。
少府主好像……很肉疼的样子?
不管肉不肉疼,被抢走了蓝丹,何以致还念着另一件事。
他要去清宗看热闹。
霍隼仍是不同意。
他被霍隼闹出了火气,吼了一句:“为何不能去?!左右他们也没有证据,他们难不成还要我为没影的事给清宗赔个不是?还有,你是我天玄府养的狗,主子被误会,你不帮我解决,只叫我躲了去是什么道理?”
他不说还想不起来这事,一说到这里,看霍隼更不顺眼,就道:“废物!如果你处理不了眼下的事,回府我就让屏奴顶替了你的位置。”
一直老实任骂的霍隼听到这里抬起眼,一本正经地问:“舍得吗?”
“什么?”
何以致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慢声道:“少府主如此宠爱屏奴,舍得放屏奴离去吗?你不是说过屏奴是您的狗,也是您唯一会养的狗吗?”
他边说边压着身子往何以致这边靠近,颇为感兴趣地问:“少府主如今的意思是……”
“您。”
“想把屏奴给府主。”
“换我当您的狗吗?”
何以致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说这种话,被他弄得大脑空白了片刻,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过后,一旁的侍从立刻低下头,不敢去看对面的霍隼是什么表情。
被打后,霍隼修长的手指慢慢地从眼角往下移动,圆润的指甲轻轻触碰着红起的肌肤。一红一白,艳色勾画出几分不纯的散漫与危险。
当着何以致的面,他细细地摸着自己脸上的伤,那双眼睛不再弯起,但嘴角的弧度却比之前来得开心。
何以致发誓,被他打了还感到开心的人除了屏奴,就只有霍隼了。
虽是不想承认,但何以致怕这样的霍隼,完全被霍隼这个反应震慑住了,缓了许久才找回了一丝底气和声音。
“少说废话!如今我就要去清宗看看,你若是能办到天玄府里还有你的一席之地,你若是办不到我肯定让父君赶走你!”
他放了狠话。
霍隼却完全不怕,只好脾气地说了一句:“是。”
霍隼道:“既然少府主执意要看这个热闹,属下必然会让少府主看到这个热闹的。”
“就一只眼睛而已。”
北方,断崖旁。
身着白衣的清宗宗主郅环一脸复杂的望着前方的郅玙,与受了伤的儿子说:“医仙谷的人也在这里,我会给你再找一只不错的眼睛,你也别想太多,郅苏毕竟是你唯一的弟弟,他若也能习得你学的功法对清宗而言百利无一害,日后遇到难事也能帮你分担一些。”
“玙儿,你别认为这是爹偏心郅苏,而是你的出身和郅苏不同,拥有的一直都比郅苏多。郅苏心思重,本就觉得自己比不得你,如今又坏了眼睛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你作为他的血亲,难道不应该在这时挺身而出带着郅苏走出困境吗?”
他就这样一句一句说个不停,可对面的人只是背对着他坐在巨石上,宛如像是一尊无悲无喜的石像。
等他说烦了,不愿意说了,郅玙才道:“我还要忍他多久?我还退让到什么地步你才满意?”
郅玙冷冷地说:“你总说我有的东西比郅苏多,那你能告诉我,我的处境比郅苏好在哪里?是顶着清宗宗主嫡子的威名却没能进过正殿,见过师祖?还是遇事要迎上去,好事善名却得让出去?亦或者是因为庶弟病弱必须处处退让,以至于马上破境都拿不出蓝丹给自己的窘境?”
他这一句句刺得郅环脸上火辣辣的。
他的大儿子确实马上就要破境了,如果这件事放在其他宗门里,那个宗门肯定会重点培养即将破境的尊者,甚至为了营造新尊者的威名奔相走告,而不会像他一样忽视对方。
但在他的眼里,何家根本无法撼动。只要梦若境主不倒,下三界尊者是多是少根本没有意义,所以他也不看重这件事。
而郅玙在清宗时,他一直觉得小儿子体弱,出身又不好,从小吃了不少苦头,就一直宠溺着小儿子。后来知道小儿子心思敏感,怕小儿子觉得自己与大哥差距太大,从此抑郁寡欢没几年活头,就拼命地打压长子,不许长子动其他心思。
而长子实力不俗,放在下三界中是难寻敌手的存在,因此遇到麻烦危险的事,他都会交给长子去办。
所以与小儿子一比,长子才是活的十分疲惫的人。
两者之间的差距,通常是小儿子还在梦乡,长子就已经马不停蹄地赶往各个地方,完成他交给的任务。有时候太忙,年节他都不会想起来把长子叫回来。
这其实是偏心。然而郅环心里清楚嘴上却不承认,只说这样的安排是能者多劳。
毕竟郅玙的实力摆在那里,这些就是郅玙应该扛起的责任。
而郅苏是郅玙的弟弟,让出一只眼睛让郅苏更好的修行有什么不可以?
再说,医仙谷的人还在这里,郅玙的那只眼睛即便挖出来也能很快放进去一只新的,事后郅玙又不会缺什么少什么,不过就是起初不适应,修行需要多多调整一些就是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郅环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地道,故而这些年下来,虽是动了不少让郅玙让眼睛的心思,也没敢直接提起。
但现在不同了。
郅苏受了伤,他找到了跟郅玙讨要眼睛的契机。
他认为,郅玙一定会给他,也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郅玙想不想给他都要给他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那一直逆来顺受的儿子竟然反抗了他。
听到他如此说,郅玙侧过脸,冷睨了他一眼,语气不变,眼神阴鸷,“既然父亲如此想郅苏成材,怎不把自己的修为全都交给郅苏,免得郅苏不能一步登天,还要多绕几个弯子?”
郅环闻言顿时愣住了,接着他气红了一张脸,抬起手就要打郅玙,嘴里念叨着:“你这混账竟敢如此跟为父说话!我让你帮帮你弟弟,你却一心怨语,没有半分兄长的仁爱气量,你果真如你母亲所说的那般,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混账东西!”
“他确实上不得台面。”
与此同时,有人薄唇微张,在郅环如此说后笑着道:“但也比抢正妻之子的眼睛给爱妾之子的人强一些。”
似乎是看够了清宗的热闹,何以致抬了抬手,让霍隼解开了他们这群人的隐身术,而后坐在步辇上笑嘻嘻地看着郅环,开心地嘲讽对方,“宗主仁善,看我留在这里无趣,特意给我演了一出好戏,可我看了半天,不知你这是望子成龙,还是想要靠着两个出众的儿子与我天玄府分光?”
他装作苦恼,“若是前者,倒是宗主急于求成了,若是后者……无端惹人笑掉大牙!等过几日姨母来信时,我会好好跟姨母说说这个笑话,告诉她有人看不惯我们何家稳坐邑珲境主的位置。”
何以致这几句话说的狠辣,完全没有给郅环留面子。
郅环被他如此羞辱,脸上青红交替。
如今何以致的话放在这里,郅环若是继续要郅玙让一只眼睛,想来只会坐实何以致口中的话,到时不止会惹何欢不快,也会让外人指指点点,为此郅环不得不放下挖出郅玙眼睛的心思,拂袖离去。
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何以致不同,霍隼可不能装作看不到何以致羞辱郅环。
为了天玄府清宗两方表面上的太平,霍隼转身跟上郅环的脚步。
等着碍眼的人都不在了,何以致这才抽出空如往常那般欺负郅玙。
他这人嘴毒,素来不会好好说话,若是想要戳人痛处,是件不算难的事情。
如今听完了那郅苏的话,他戳人痛处的话更是粗暴直接。
“我要是你干脆死了算了。”
他让人放下自己,背着手,故作深沉地来到郅玙身后,对着郅玙说:“双亲不喜,亲友背叛,就连你拜的师父都是看重郅苏超过你,做人做成你这样,活与不活还有什么区别?你如今这日子即便过下去也是干熬心血,毫无乐趣可言。”
片刻后,郅玙心平气顺地问:“那你呢?出面插手这件事的乐趣在哪里?”
“我?”何以致点着鼻子,叉着腰说,“这事与乐趣无关,而是我看不得你们清宗嚣张,更不愿意郅苏借着你的眼睛大放异彩。”
他言语直白,根本不在意旁人笑他心胸狭隘,道:“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不许你们清宗再出第二个仅次何欢的人物。”
此言一出,郅玙和他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何以致敬爱父母,认为父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然如今这个下三界里最厉害的父亲正在被郅玙追赶,他心里嫉恨,也不接受旁人总把郅玙和何欢放在一起比较,就想毁了郅玙的修为。
这时,何以致想起了一件事,对着一旁是侍从说:“你们先走,我有话要与郅玙说。”
侍从哪敢这两人独处,连忙道:“少府主……”
“闭嘴,滚!”
“可是……”侍从不放心地看了郅玙一眼。
何以致还算了解郅玙,不耐烦地说:“你看他作甚,如果我在清宗出了事情,我看他清宗有几条命赔?他就算不在意自己,难道他还不在意自己认识的那些人?”
这句话完完全全就是威胁了。
侍从无法,只得走了。
但侍从不知道的是,等他们走后,何以致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何以致虽然不服郅玙,但心里还是知道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不能太嚣张。
毕竟……他打不过郅玙,也怕闹得过分,郅玙气昏了头跑来打自己。
他很怕疼。
挨打是绝对不行的!
这么一想,何以致快速地眨了两下眼,忽然后悔之前自己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但这时的郅玙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绝壁,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恐怖。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谁也没说话。
何以致不说话是在考虑如何欺负郅玙,又不会激怒郅玙。
郅玙不说话是他从小到大都懒得与何以致说话。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何以致先打破了此刻的平静。
何以致偷看了郅玙一眼,然后蹑手蹑脚地转过身去。
他背对郅玙片刻,磨磨蹭蹭地伸出手,从腰带里抠出了一枚偷偷藏下的蓝丹,朝着郅玙的后脑勺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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