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谷穗吓了一跳,慌忙跪下去捡四散的宝石,昨个夜里小姐入睡之前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怎的醒了后竟像是换了个人。
秦桑低垂着脑袋,任由发髻散落在脸侧,一动不动,梦里的画面一幅幅的转变,梦里的那张脸,是她忘不掉的偏执。
她活着的时候那份痛苦,她可以感受得到,既然他可以灭了宁国侯府,逼死她,为何还要在她死后,剜了心头血去喂她,强迫她再活一世。
她虽然离得远,可也看得见自己的不情愿,声音里的无可奈何。
是了,谁愿意委身于一个害了自己全家的人呢。
秦桑的目光凝在虚空处,恍惚心事重重,在认真思考解决办法,眼神不落在实处,又好像在害怕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城门口聚满了未出阁的姑娘,都想一睹新贵的身影,两月间完成三级连跳的人物绝非一般,听说还是从底层爬上来的。
一些家中官位不高的少女也想碰碰运气,高官显贵的门槛她们是不好迈上去了,秦良也是一表人材,只是门第太高,她们更多的是把希望放在林砚身上,年轻有为,又无家世支撑,嫁过去说不准还能当个当家主母。
只是这被众人看好的少年此时的眉头却越簇越深,眼神中光也从明亮逐渐变得暗淡,他不敢错过一个眨眼的机会,目光扫视着人群。
夹道欢迎的人群,长至十余米,越是往前走,他眼中的光亮越暗,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让人不忍。
直到他的马路过最后一个人,也不见半点秦桑的身影,身旁的秦良见他神色有异,关怀道:“显玙兄可是身体不适?”
林砚收回目光,低低笑了,是了,桑桑身子弱,恐怕今日是不宜出门,那便是由他去侯府找她又有什么要紧。
替她找了借口,林砚心中顿时宽泛许多,看向秦良的眼中重新蓄满了光,“良兄今日见过陛下后可是要回府?”
他如今没有正当理由去侯府,大周帝的眼线恐怕也是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怕给侯府带去麻烦,得找个正当的借口。
“可不是吗,昨日母亲托人带了口信来,说是有要事等我回府商量,等下见过陛下我就得回府了。”
“良兄可方便带我一路去,毕竟宁国侯对我有知遇之恩,秦大小姐是举荐我做管事之人,没有他们的赏识,显玙怕还是只是一介低贱的仆役,得胜归来,显玙想要过府亲自感谢,不知是否方便?”
“自然方便,你是从我府中出来,此番还愿意回去看望,想必父亲一定高兴。”
林砚微微点头,他心思藏的深,面上倒是什么也瞧不出,只让人觉得他是不忘恩,显贵了也不忘宁国侯府。
秦良此番得胜,又觉着交了显玙这个朋友,心情也实在是好,两人一路往皇宫行去,身后浩浩荡荡的军队也回了校练场,只等皇帝颁下旨意,赏赐于各户。
不成想二人骑着高头大马行至午门,却被一众护卫拦了去路,搜了身,两人只得翻身下马,不带任何尖锐物什的进入宫内。
大周帝早已等在养心殿内,往来宫人抬眼看去,大周帝笑意盎然,像是要见大功臣,细看之下却被圣上眼底的冰冷骇住。
殿内,林砚秦良二人拱手,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折子,西戎大败,对大周俯首称臣,恢复边市贸易,此役他二人功不可没。
按理说,大周帝理应按功行赏,嘉奖功臣,可此刻大周帝城不发一言,细细的看了西戎的降书。
“此番宁国侯府功不可没,朕昨日就已派了太监去侯府宣旨。”大周帝不留痕迹的看了眼林砚,继续道:“长宁郡主早已及笈,京中勋贵甚多,只是不知哪家的公子能得到郡主的心,所以朕决定,无论她看上哪家男子,朕都会赐婚,且朕再赐你黄金万两,良田百亩,也算是对宁国侯辛苦养育你兄妹二人的安慰了。”
秦良谢过大周帝恩赐,低垂的眼皮挡住了其中沉沉的神色,不是他在意功名利禄,而是大周帝的这番赏赐,即使是他这般不屑于官场间伎俩的人也察觉出不对来。
打了胜仗却只说金银赏赐,更何况还扯上了给他妹妹赐婚,这其中深意还是要回家与父亲谈过才能明了。
而一旁的林砚悄无声息的捏紧了拳头,京中勋贵,公子,这字字句句都是绕着他目前的身份走的,特意在他面前提及此事,分明是将他查得一清二楚,他早该知道,居然还在心里存了幻想。
少年眼底慢慢爬上血丝,心底的最后一份暖意也消散开来。
大周帝仔细的看着他这个儿子,这些年还真把他这个儿子磨练的一丝情绪也不外露,如若不是他提前知道了消息,此刻还真看不出一点异样来。
想到此处,大周帝不禁愉悦起来,那个人的儿子,还妄想得到幸福,此刻还不是要屈服在他面前。
“秦良你先下去,想必宁国侯也在府中等你,还是快些回府,也让宁国侯不要担心。”
秦良恭谨的撩起衣袍,单膝跪下告退,起身时悄悄看了眼身边的人,不放心的走了出去。
他总觉得显玙兄与大周帝之间的气氛不同寻常,他本不善于探究人心,此刻也只能先退到宫门之外,等着显玙出来一同回府。
想来显玙兄在京中的府邸也该收拾好了,日后说些事情也方便。
此刻大殿上只有两个长相有些相似男人,气氛诡异,伺候的宫人早已被挥退。
林砚依旧低着头颅,一派惶恐的作态,大周帝怡然的坐在大殿之上,欣赏着他这个儿子此刻的表现。
“不知陛下将臣留下是有何事。”林砚声音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周帝的明显被他的惶恐取悦,像逗弄一只野狗一般,漫不经心,“林爱卿此番立功不小,有何赏赐想要,说出来,能满足的朕都会满足你。”
林砚扬起头,眼里露出希冀的光,“陛下,臣唯有一心上人,不知可否能得陛下赐婚。”
“哦?是何人?”
身材单薄的少年像只想得到肉骨头的狗,眼露渴望,“长宁郡主,秦桑。”
大周帝一脸为难,严重却满是戏谑,“这可难办了,朕昨日刚下了旨意,让郡主在满京勋贵的公子之中挑选可意之人,林爱卿这般请求可说是在为难朕啊。”
看着下方那个留着自己的血的少年,一副打碎了牙活血吞的模样,大周帝心中畅快,大周后若是知道自己儿子现下如此卑微,不知该作何感想。
座下林砚慌忙跪下,生怕触怒了上方的天子,声音轻微,“不知陛下想要给臣何种赏赐。”
大周帝或是看烦了他这般作态,转了目光,转了转拇指的扳指,现下无论自己想要如何折辱他,自己的继承人也只有他一个选择了,既然他想演,自己也不妨给他个戏台,看他能翻出何种波浪。
若是让他亲手毁了心上人的家,他又该当如何呢。
“朕瞧着林爱卿也是个可用之才,不妨赐你四品典仪的官职,你京中的府邸也修缮完毕,不日便可入住,这府内也是少了个管事之人,不妨便赐你长宁郡主之妹,秦府二小姐可好,虽说是个庶女,可到底可是宁国侯府中之人,身份也是贵重。”
大周帝短短几句话,既贬损了林砚,只能娶个庶女当主母,日后即便他回到东宫,也是摆脱不掉的污点,另一方面只给他个京中武职,也好钳制他。
“陛下好意,臣心领了,只是当下臣才刚回到京中,一切还未准备停当,这当家主母之事,还容许臣先将府中之事安排妥当,再来求娶。”
大周帝看着这个表面无比顺从的儿子,竟然也敢讨价还价,也起了兴趣,想看他还能如何,也就答应了下来。
一走出这紫禁城的大门,林砚一直曲折着的脊柱直了起来,抬起来一直遮住瞳仁的眼皮,那丹凤眼中分明就是冰冷阴鸷和隐隐的嘲弄。
他下在贵妃沐浴时用的药,日久天长早已浸透了贵妃的身体,不止催情,还催命。
就连与用药之人有苟且之事的当今陛下,也不免会沾染上去,经着几月的连续不断用下去,早已是强弩之末,只等着一个药引,便会大厦倾颓,药石罔医。
秦良见着兄弟从宫墙之内慢慢走出,远远的看不清神情,也错过了那人的满脸阴冷。
“显玙兄,陛下将你单独留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你没什么事就好。”
林砚早已恢复了正常的神态,“良兄不必担心,陛下只是赐了我四品典仪的官职,往后我便一直在这京中,你来寻我也方便些。”
他生硬的转了话头,说出了最心焦之事:“方才在殿上我不便说话,陛下突然要给小姐赐婚,此事必定有蹊跷,你我二人还需快些去侯府,才是正事。”
经了他的提醒秦良也想起方才着急的事情了,也不多说,二人抬腿上马,往宁国侯府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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