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牵机毒
信昌侯府邸，院子里黑压压跪着一片婢仆，顾贞白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堂前的地上散落着零星的几块糕点和破碎的茶盏。
苏朝宗坐在一边劝道：“夫人，既然没有人因此出事，你又何必小题大做？”
顾贞白冷笑：“小题大做？侯爷如此宽厚，感情下毒人伤害的不是你。”
“夫人何出此言，暗中把人找到就可，你又何必闹得人尽皆知。”苏朝宗虽不满嫡系，但也不希望有人在信昌侯府，在自己眼皮底下下毒公然挑战他的权威。
顾贞白扫视着堂前院中所有人，疾言厉色：“今日之事不会善了，若没有人招认，那你们所有人都去官府解释。”
“祖母真是好大的威严。”苏婉儿嘲讽，不就是苏念心被下毒了嘛，人又没事，闹得家宅不宁有必要吗。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和长辈说话，没人教你规矩吗？”顾贞白平日里懒得计较苏婉儿的阴阳怪调，但此时她心情不愉，当即呵斥道，“既然不懂规矩，那就在祖宗牌位前跪着反省，什么时候懂事了再出来。”
“凭什么？”苏婉儿惊恐大叫，往薛馥芳身后躲，“我又没犯错。”
顾贞白一挥手，梦嬷嬷带着婢女挥开挡在前面的众人，紧紧抓着苏婉儿的胳膊，把她押到祠堂，不顾她嘶声裂肺的叫喊，将她推进去，按着跪下，并派了两个高胖的婆子监视着。
看苏朝宗等人想求情，顾贞白直接道：“内宅之事侯爷还是少插手，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信昌侯府治家不严，败坏名声。”
话说到这份上，苏朝宗便歇了心思，他也觉得苏婉儿被纵得不像样子，受受教训也好。
薛馥芳心中暗恨这个老不死的，趁机找事惩罚孩子们，指甲在手掌处捏出红印，为了大局她只能隐忍。
苏慕心从卫府赶回来后，先去静心轩看望妹妹，小胖娃正捧着一块糕点吃着，坐在秋千上，晃着小胖腿，一副自在的模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哥哥。”见苏慕心进来，她挥挥沾满碎屑的胖手，“兰姐姐做得，可好吃了。”
知道苏念心爱吃点心，闹出这件事后，兰梵干脆亲自下厨，给她做了各色点心。
苏慕心摸摸她毛茸茸的小发髻：“那你有没有谢谢兰姐姐？”
苏念心点点头：“念儿谢姐姐，还啾一声亲亲姐姐。”她手舞足蹈表达着自己的喜爱。
“念儿最棒了。”苏慕心用力抱着她，满心后怕，若不是夏攸宁将汀碧阁的人留在二人身边，他会不会失去这个软萌可爱的妹妹，这个这一世父母留给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亲吻着她的发顶，苏慕心暗自发誓，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妄图伤害妹妹的人。
“苏公子，这毒名叫牵机，中毒之人不会立刻毙命，会逐渐丧失五感，而后在睡梦中死去，很难查出死因。”橙棋将用帕子包着的糕点拿给苏慕心，“别碰，沾染一点就会中毒。”
沾染一点就会中毒？苏慕心想了想，问道：“此毒如此性烈？”
“是的，平时必须要密封极严的瓶子装着，但凡洒出一点，不小心被沾上，就会中毒。”
橙棋非常愤怒，谁这么恶毒，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侯府上下都知道清净轩的点心是为苏念心准备的，却还故意下此毒。
这毒呈白色粉末状，和面粉极其相似，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苏慕心想了想，唤来兰梵，询问一番，兰梵离开，不一会儿交给他一副手套和一个小瓷瓶。
抱起苏念心，他嘱咐道：“念儿乖乖和两位姐姐在院子里玩耍，哥哥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苏念心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不高兴撅着嘴，这几日哥哥太忙都没时间陪自己，宁哥哥也不在，念儿不开心了。
“念儿乖，橙姐姐带你养小蛊虫好不好？”橙棋拿出自己的宝贝盒子引逗着苏念心，她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两个人凑在一起，看盒子里软塌塌的小蛊虫。
兰梵一脸歉意看着苏慕心：“苏公子别介意，橙子就是孩子心性，她自小喜欢这些蛊虫，那是她的宝贝，我这就让她收起来。”
在兰梵看来，像苏念心这种世家小姐，应该打扮的干净端庄可可爱爱的坐在那里等着一堆人伺候，哪能触摸那么令人毛骨悚然的虫子，生怕苏慕心不喜，她连忙解释。
“没事，让她玩吧，她开心就好。”苏慕心制止了她，看着妹妹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小嘴微张，一脸好奇和惊喜的模样，他就觉得只要妹妹健康快乐，什么都不重要了。
来到侯府前厅，苏慕心看到众人都跪在地上，径直走向顾贞白身边：“祖父、祖母安好。”
“慕儿回来了。”顾贞白微微抬头，眼神肃杀看着堂下众人。
“小姐，搜到了。”梦嬷嬷带着几个老婆子，将一堆瓶瓶罐罐放在地上。
苏慕心走过去，随意翻看，一边留心观察众人的表情。
“这些都在哪里找到的？”顾贞白看着一堆东西，微微皱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梦嬷嬷一一指认：“这两个白色瓷瓶是在若舟少爷房间找到的，这个藕色玉瓶是在婉儿小姐房间找到的，这个红色小瓶子是在薛小娘房中找到的。”
“没错，那两个瓷瓶是我的。”苏若舟承认，但支支吾吾不肯说里面装的什么东西，直到顾贞白发怒威胁要将他送官，才小声道，是什么春风醉。
“春风醉？那是什么东西？”
在顾贞白的死盯下，苏若舟回道，是用于男女之事助兴的东西。
“什么？”一边的薛馥芳惊讶叫出声，不可置信，“我的儿，你怎么会有这种腌臜之物？”
“是谁？是哪个狐媚子勾搭的你？”薛馥芳看着苏若舟院子里几个容颜较好的婢女，眼神像淬了毒一样，这些人将她的乖儿子都教坏了。
顾贞白一拍桌子：“行了，教儿子关起门教，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一边的江医师检验过白瓷瓶，向顾贞白点点头，确实是春风醉。
“这个是什么？”顾贞白指着藕色玉瓶。
院子里伺候苏婉儿的小丫鬟抬起头，小声道：“那是小姐从别家姑娘那里讨来的，据说能让肌肤白皙粉嫩。”
江医师打开瓶塞，凑近瓶口闻了闻，微微皱眉，套上防毒的蚕丝手套，倒出了一点瓶中的白色粉末，轻轻磋磨，放在鼻下闻闻。
“可有什么问题吗？”顾贞白一脸严肃。
江医师将瓶盖塞好，回道：“倒不是什么有毒之物，只是这东西最好别用，里面掺了石灰，这个东西可以暂时提亮肤色，但长期使用或不当使用，会造成毁容。”
“小姐用了一段时间，难怪最近她嚷嚷着脸疼。”婢女惊呼。
薛馥芳听到这些几乎快晕倒过去，究竟是哪个天杀的，要这样害她的一双儿女。
“快，江医师，你和我一起去去看看婉儿，快去救救她。”薛馥芳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上前抓着江医师就想带他离开。
“等一下，等江医师将最后一个瓶子检查清楚，再去也不迟。”
顾贞白都发话了，薛馥芳也不敢造次，只能暗自着急。
“薛小娘，你这瓶子里装得什么东西？”
薛甜儿迟疑，那个瓶子里装得是她特意为薛馥芳准备的催命药，她买通对方屋内的丫鬟，将药粉洒在油灯里，药粉高温遇热后，烟气四溢，吸入鼻中，整夜梦魇，时间一长人便会加速衰老，精神恍惚。
顾贞白见她一脸犹豫，更怀疑她心中有鬼，让江医师将瓶塞打开，被苏慕心阻止。
“我来吧。”说完，他戴上兰梵特意为他准备的手套，小心翼翼将瓶塞取出，把粉末倒在手掌中，捧给江医师看。
“此物正是牵机之毒，和糕点上的毒一模一样。”江医师连忙让苏慕心将手套一起焚毁，以免有人不慎触碰中毒。
半夏连忙搬来炭盆，江医师将瓶子盖紧实，装进一个蚕丝锦囊中将给苏慕心，把自己用过的手套投入火盆，并浇上火油，看着手套化为灰烬。
“此物甚毒，只能用着锦囊装裹严实，以免不慎沾染。”
苏慕心没有将手套扔进去，让半夏取出瓷瓶，将瓶中的药滴在手套上，不一会，上面的牵机毒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过江医师，将他送到侯府大门，让半夏奉上一锭金元宝和这副金线编制的蜀锦的手套，里面还用上好的蚕丝做内衬。
“江医师，这是我一个朋友所赠，据说可防剧毒，借花献佛转赠给您。”
“这怎么好意思呢。”江医师说着高兴接过，对比千金的诊费，这东西更合他的心意。
“我是吃您的药长大的，咱们之间何必说客套话。”苏慕心一向敬重江医师，对方不仅是妙手回春的神医，更有一颗仁善之心，为了医治更多人，拒绝了太医院御医正之位，在京城开了家医馆，帮助更多人。
“哈哈。”
二人正寒暄，薛馥芳急急忙忙跑来：“江医师，请您和我一起看看小女的脸吧。”
江医师见苏慕心没阻拦，便和薛馥芳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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