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别离
“表哥怎么今日想起在清风楼吃饭了?”苏慕心夹了一块桃花酥塞进嘴里。
他记得表哥不喜欢在外面吃饭,因为太麻烦,吃得也不尽兴,以往若是他吃到有特色的美食,他常来买走带进宫拿给沈渊渟。
沈渊渟将杯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语气闷闷:“为锦书送行。”
“叫阿姐。”文锦书翻了个白眼,弟弟欠收拾了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苏慕心顿时觉得口中的梅花酥不香了,他忘记了,年节之后,大军就要返回驻地。
文清川夫妇元宵佳节后就离开了,沈庄熠带领长平军大部队也早已返回西北,若不是因为要配合金吾卫追查黑衣人刺驾一事,文锦书也不会一直呆到现在。
苏慕心失落地坐在凳子上,左手扣着右手拇指,委屈兮兮地看着表姐:“能不走吗?”
“说什么傻话呢?”文锦书好笑地望着他,每年她要离开的时候,表弟就要这么灵魂拷问一下,让她有种负罪感,感觉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家长。
看到苏慕心眼泪汪汪万分不舍的模样,文锦书心疼,用胳膊肘捣捣旁边的沈渊渟,想让他出言活跃一下气氛,捣了半天,对方却没反应。
文锦书纳闷,扭过头看到沈渊渟也一脸依依不舍的模样,暗中扶额,这两个弟弟怎么像个小孩子,没一个省心的。
“我是回驻地,又不是去送死,你们别这样。”
“呸呸,瞎说什么呢。”苏慕心连忙吐口水。
沈渊渟拍木头:“大吉大利,百无禁忌。”
好了,终于不悲伤了,两个人又开始生气了。
“我不在京中,你们好好照顾自己。”说到这儿,文锦书笑着饮下一口酒,她忘了他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时刻需要她保护的孩子了。
说来好笑,文锦书是姐弟三人中唯一的女子,但她自小有勇有谋,还有一身天赐神力,这京城中同龄的那些世家勋贵几乎没有人敢惹她们姐弟的,谁都不想被打。
一句“我阿姐来了”对付熊孩子比啥都管用。
“行了,中秋也许我就又回来了,别这么伤春悲秋。”文锦书性格豪爽,最不喜这种伤感的气氛,阻止不停闷头喝酒的二人,“既然是为我饯行,就高高兴兴把这餐饭吃了。”
酒劲有些上头,苏慕心抱着文锦书的胳膊撒娇,不停地喊着阿姐,阿姐,声音中带着哭腔。
想到话本中他们三人的结局,苏慕心又闷了口酒,心中是怎么都填不平的空虚和隐约的担忧,若是这辈子,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终究无法和命运抗衡的话,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你们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如此感伤?”文锦书有点郁闷,以前从没见两个人这样子啊。
沈渊渟眼神深沉,隔空临摹着文锦书的五官,恨不得将她的模样刻在心头上:“大概是最近事情太多,一时间情绪失控了。”
说完,看着苏慕心还抱着文锦书胳膊撒娇,点点他的额头,语气有些严厉:“赶快坐好,别让大家担心。”沈渊渟心中默念,总要让她放心离开。
虽然脑子晕乎乎的,但苏慕心听话地坐直身体,把面前二人夹给他的东西机械地塞进嘴里,吃完后,一抹嘴上的油:“姐,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不会像以前那么傻,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趁机中伤我哥。”
苏慕心还在不停地叨逼叨,口中的话颠三倒四,什么所爱非人,什么愧对大家,什么这世道因他而变成人间炼狱。
文锦书听得一头雾水,转头看向沈渊渟:“他最近又看什么奇怪的话本了?”
沈渊渟脸色怪异,直接拿了个肉包子塞进他口中:“喝晕了,说胡话呢,别理他。”
苏慕心:“呜呜”挣扎了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感觉你们怪怪的。”文锦书狐疑地看了一眼二人,“算了,不论怎样,照顾好自己和他。”
若说文锦书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这个弟弟了,文家只剩下她一个后人,算上有血脉关系的,也只有沈渊渟和苏慕心二人。
沈渊渟是太子,自小就是个胸有丘壑、腹有乾坤的人,这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为难他;苏慕心看着聪明机灵,其实心思单纯,很容易被人骗。
“放心。”沈渊渟端起杯盏和她碰了碰,“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这样我,我们才放心。”
“嗯。”
二人举杯对饮,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去的路上,文锦书一手搀扶着哭哭笑笑的苏慕心,一手抓着脚步虚沉的沈渊渟,心中暗笑,这就是他们说得让自己放心?
三人周围跟着一堆东宫守卫和内侍,即将到宵禁时刻,街上已经没有来往的行人,巡街的千牛翊卫看到众人,驱马过来提醒:“宵禁时刻快到了,全城戒严,你们赶快回家。”
然后看到东宫侍卫首领张晟那方正严肃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十分惊讶:“张首领?”
千牛翊卫中郎将这才看清便衣的几人,大惊失色,下马问安:“太子殿下。”
刚才还走路不稳的沈渊渟站直微微一笑和对方交谈,哪里还有醉意。
倒是苏慕心看到千牛翊卫中郎将,一脸傻笑和对方打了个招呼,然后直直向前趴去,倒在文锦书身上,不省人事。
沈渊渟自然地从文锦书怀中接过表弟,顺手推到张晟身上:“快要封城了,你带人送慕儿回府。”
又看着一边的文锦书:“麻烦表姐送孤回宫。”
张晟手忙脚乱地接着往下滑地苏慕心,不放心道:“殿下,这”
沈渊渟伸手一指文锦书,语气中带着自豪炫耀:“你们谁能打得过她?”
张晟等人看了看站在一边安静的文锦书,想到她以一敌百,气拔山河的雄姿英发,都默默闭嘴,别说一个人,就是他们一群人加起来,在文将军手中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处。
张晟和东宫侍卫认命地扶着安乐伯,将他送回信昌侯府,文锦书送沈渊渟回宫,身后远远跟着一群千牛翊卫。
尽管太子殿下不允许他们跟随,但众人不放心,万一出了什么事,陛下怪罪下来,他们还活不活了?
沈渊渟默许他们偷偷跟在后面的行为,安静地走着,文锦书错身一步跟在他身后,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很快恢弘的宣德楼出现在眼前,那怕一路上沈渊渟故意放慢脚步也依然到了分别的时刻。
“他们陪我进去就好。”沈渊渟指着守候在一边的侍卫。
文锦书点点头:“我看着你进去。”
“我”沈渊渟顿了一下,抬起头望着文锦书笑道,“一路平安。”
“好。”
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文锦书才转身离开,回去的路上,遇到张晟等人,得知苏慕心也安全到家,心中方才松了口气,回到国公府收拾了一下行囊,天刚亮便带着剩余的长平军离开。
她不喜别离的伤感,所以也不想让人送她离开。
“遭了。”苏慕心睁开眼睛天已大亮,他翻身坐起,将被子扔在一边,随便套了件衣服就跑了出去。
在马厩里选了一匹黄骠马,骑上去就一路朝着西北方向追去,夏攸宁生怕他出事,施展轻功紧跟其后,跑到京郊外的长亭处,早已不见长平军的身影。
“算了,我们回去吧。”苏慕心伸着脖子遥望西北方,官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大雁低飞。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共乘一骑,苏慕心没能送别表姐,心情不好低头不语。
夏攸宁揽着他的腰双手抓着缰绳,看着他雪白的后颈上一块红色的印记,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切,眼眸深沉。
昨晚张晟将苏慕心带回信昌侯府,把苏家众人都惊动了。
顾贞白看着不省人事的苏慕心,连忙唤来半夏,将他送回傲霜院。
“劳烦张大人将慕儿送回。”顾贞白上前道谢,被张晟拦下了。
“安乐伯与殿下思念情切,难免多喝了几杯,望侯爷夫人切莫责怪伯爷。”
作为太子心腹,他知道苏慕心在苏家不受重视,也知道京中最近的风言风语,说什么,太子殿下和安乐伯闹翻了,他趁此机会敲打苏家,免得他们以为安乐伯失势,趁机欺负苏慕心。
“自然自然。”苏朝宗听出了他的话外意,连忙接道。
张晟带着人离开,临走时特意拿给顾贞白一个盒子,笑道:“殿下一直挂念伯爷幼时留下的病根,这是特意寻来的老山参,还有给念儿小姐带的小玩意。”
“老身替孙子孙女多谢殿下挂念。”顾贞白亲自上前双手接过,和苏朝宗一起将张晟等人送走。
关上门后,顾贞白不理会苏家众人,直接去傲霜院看看醉酒的苏慕心,口中吩咐,不许任何人去惊扰他的宝贝孙子休息。
苏慕心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身上的外衣早就被他扯下扔在地上,只剩下贴身的里衣。
“您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顾就行。”
劝着顾贞白离开后,夏攸宁轻轻给苏慕心擦拭脸颊,又喂他喝了些醒酒茶,免得他明日头疼。
刚开始苏慕心还算乖巧,任由夏攸宁摆弄也不吭声,喝完醒酒茶后,不知道怎么就抱着他的腰又哭又笑的。
“阿宁,我和你说,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保护好你们所有人的,不会让那坏人欺负你们。”
“阿宁,你知道吗?天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啊,不是个好东西。”
“阿宁,悄悄告诉你个秘密,我都死过一次了。”
夏攸宁听到这句话,瞬间一愣,他睁大双眸望着怀中的苏慕心。
“那个噩梦,太吓人了。”说着苏慕心浑身打了个冷战,好像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夏攸宁松了口气,估计是做了死亡的什么噩梦,他就说他死而复生已经是天方夜谭了,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人和他经历一样。
过了会儿,苏慕心又哭着闹着要找表哥表姐,一副撕心裂肺的模样,好像牛郎见不到织女一般痛苦,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夏攸宁腹前蹭来蹭去。
最终,夏攸宁脑子里的那根弦崩了,他看到苏慕心裸露的后颈,照着上面轻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暧昧的红印。
“嘶,疼,你怎么咬我啊?你是大黄吗?”苏慕心语气中带着娇嗔的委屈。
大黄是金吾卫府守门的那条狗,鼻子很灵,跑得很快。
夏攸宁气得磨牙,看到苏慕心纯洁的睡颜,还是败下阵来,轻轻将他放在床上,而后躺在他身边,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胳膊。
“欸,我怎么穿着你的外衣?”骑在马上的苏慕心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得是一件黑色长袍。
同样一件衣服,穿在夏攸宁身上就精神帅气,在他身上不伦不类,窄袖变成了宽袖,领口露着,腰身也不合适,衣服下摆更是盖着他的靴子,拖在地上。
坐在他身后的夏攸宁箍紧了搂着他腰身的双臂,拽紧缰绳让马儿快速前进,在他耳边嗓音低沉:“是吗?我觉得很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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