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临安夏家
苏府的下人这段时间总看到，苏若舟兄妹二人每日天刚亮就守在在嫡少爷院子外面问安，等到苏慕心睡醒后，他们方能离开。
“这都大半个月了，小少爷还没原谅他们。”
“活该，谁让他们诋毁小少爷的。”
“就是，私藏朝廷钦犯可是死罪，这话能乱说嘛？”
婢女奴仆私下议论纷纷，当初苏婉儿带着人明火执仗喊打喊杀的场景大家亲眼所见，如今看到二人这副模样，也大呼报应。
傲霜院内。
“少爷，这是最后一副汤药。”半夏端来白瓷碗。
“喏。”苏慕心递给夏攸宁，“趁热喝。”
夏攸宁一饮而尽，刚放碗，嘴中就被苏慕心塞满了又甜又酸的梅子。
“不苦了吧。”
“嗯。”夏攸宁点点头，满眼宠溺看着对方，感觉梅子更甜了。
“霁风已经将药材都买齐了，从今日起坚持药浴。”
夏攸宁之前就受过内伤，他自己不甚在意，此次心脉受损，多亏他命大才能熬过去，江医师特意开了方子让他坚持药浴，能治疗旧伤。
苏慕心从霁风口中得知他一向不爱惜自己身体，干脆让他留在傲霜院养伤，不许他离开。
“少爷，大房已经在外面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半夏附在他耳边小声道。
“霁风呢？”
“他在二人面前喋喋不休说了一炷香的话。”半夏无奈扶额，明明夏攸宁的话那么少，怎么属下却是个话娄子。
“呵。”苏慕心笑弯了眼，“那就让他多说会儿。”
院子外，苏若舟兄妹二人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呆滞的目视前方，装作自己是个聋子。
最开始，苏婉儿还会和对方呛声，后来发现自己口齿不如他伶俐，嗓音没有他大，人家说累了还能喝口茶润润口，她却只能一动不动站在门口喝风，干脆就闭口不语。
想到这儿，她就气愤，心中暗骂苏慕心阴险狡诈，故意设计他们。
那日，进了傲霜院，别说朝廷钦犯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屋子里窗几明净沉香环绕，他们将所有能翻查的地方都找了，连浴桶都没放过，可惜，真的没有人。
苏慕心高深莫测的表情更让苏婉儿坚信这就是个针对他们兄妹二人的圈套，想到这几日收到的屈辱和下人背后的议论，她就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戏耍的猴子一样。
最后苏慕心和苏朝宗达成协议，可以放过二人，不必日日叩头请罪，但他要带着顾贞白和苏念心另行建府，并且，傲霜院作为他临时的府邸，不再归信昌侯府管理。
苏慕心刚好借此机会清理苏家众人埋在他这里的眼线，并在第二日打着朋友小住的旗号，大摇大摆带着霁风等人名正言顺入住傲霜院。
“我想拜访信昌侯夫人，你帮我通传一下。”夏攸宁双手紧握。
“见我祖母？”
“是，多日打扰，想谢谢她老人家的照拂。”
顾贞白连着几日送了各种珍贵补品进入傲霜院，大半都被苏慕心喂进了夏攸宁的肚子里。
苏慕心重视的模样，知道的是他重情义，照顾受伤的好友，不知道的还以为夏攸宁怀了他的孩子。
“行啊，我和她说一下。”苏慕心随意道，见夏攸宁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安抚道，“不要紧张，我祖母面慈心善，很好相处的。”
夏攸宁长吸口气点点头，提心吊胆，什么大风大浪他都经历过，可这第一次见好友长辈，却心中忐忑，担心对方会不喜欢自己。
春日的午后，微风吹落树上的梨花，院子好像被裹上了白色的纱衣。
苏慕心带着夏攸宁来到静心轩。
“哥哥。”苏念心蹦蹦跳跳跑过来，抱着苏慕心的大腿。
苏慕心将她抱起：“念儿，你看谁来了。”
苏念心害羞地藏在他怀中，偷瞄夏攸宁，小声道：“是藏猫猫的哥哥。”
苏慕心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连忙捂着苏念心的嘴：“念儿，那个事不是我们三个的秘密吗？不能告诉别人哟。”
“嘘。”苏念心胖乎乎的食指放在嘴边。
可爱软萌的模样将两个人逗笑了。
“少爷，快进来吧。”梦嬷嬷将纱帘卷起。
“老夫人。”夏攸宁执晚辈礼。
这是夏攸宁第一次见顾贞白本人，她身穿青灰色锦绣大褂，头戴白玉抹额，右手盘着一串佛珠，整个人慈眉善目，笑意吟吟。
岁月似乎对美人格外优待，哪怕发染白霜，皱纹轻显，她看起来依旧端庄优雅，一颦一笑像是从壁画中走出的仕女。
“你就是夏公子吧。”顾贞白仔细端详，这孩子长了一副好容貌，只是看着面色苍白，想来是身体还没养好。
被阳光晃了眼，顾贞白这才注意到夏攸宁的瞳色，眼神有一瞬迟疑，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老夫人唤我名字就好。”
“攸宁，你身体可好了一些？在傲霜院住的可习惯？”顾贞白关心道。
“多谢老夫人关怀，一切都好。”
苏慕心觉得夏攸宁很像自己每次被表哥考校功课一样，非常紧张担心结果，便插科打诨，缓解一下气氛。
“祖母，伯爵府修葺的差不多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顾贞白拨了一下佛珠，转向梦嬷嬷：“我记得咱们私库中好像有几匹烟笼纱，那个用来糊窗户最是好看，你带着慕儿去找找看看。”
“是。”梦嬷嬷领命。
苏慕心瞄了一眼夏攸宁，见对方点点头，便抱着苏念心跟着梦嬷嬷一同离开。
众人离开后，屋子里一片寂静，顾贞白低头饮茶，夏攸宁也沉默不语，偶有沉香燃烧的声响。
良久，顾贞白放下杯子，白玉茶盏和檀木桌子碰撞中发出咚的声音，打破了虚假的宁静，也扰乱了心神。
“攸宁和临安夏家可有亲戚关系？”顾贞白直视夏攸宁的眼眸。
“呵。”夏攸宁自嘲，“临安夏家，真是很久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你是夏家的后人？”顾贞白有些激动。
“算是吧。”
“可这天下，只有夏家嫡系才有这种瞳色。”顾贞白站起身，走近两步，仔细打量他，“，你，是当年那个孩子吗？”
夏攸宁抬起双眸，紫色的瞳孔在阳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回忆。
“我懵懂时曾有幸见过老夫人的画像，这么多年您风采依旧。”
都说人三岁之前的记忆随着年岁会逐渐消失，但是夏攸宁却始终记得三岁前发生的一些事。
记忆中恩爱和睦的父母，无意中翻到祖父书中的画像，眉目如画笑容灿烂的小舅舅，以及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和湮没在火海中的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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