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寻人请求（2）
我起身去吧台点了一杯热可可，再走回来的时候发现林晖已经倚在沙发里，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下，一边喝着热可可一边仔细地端详起林晖。
林晖的脸型很周正，微方的下颌角线条清晰，皮肤细腻白皙，阳光下还能看到点点绒毛，有些太过秀气。好在他眉弓高，鼻梁高挺还带点驼峰，这种英气很好地中和了那份秀气。又密又长的睫毛在眼窝下投下一层阴影，掩住了熬夜留下的黑眼圈。他的嘴唇丰满，人中深，上唇微微翘起，下唇中间有道浅浅的凹痕，看着有点特别。我最喜欢林晖的眼睛，长眼型尖眼角，瞳仁比一般人更黑些，眼白清澈，显得眼睛特别透亮——可惜现在看不到。就像我长得像爸爸，我觉得林晖他应该更像妈妈，因为这样的黑发白皮肤连女孩子看了都会羡慕。
或许是阳光太过刺眼，林晖微微皱了皱眉头，将脸往背阳的一面侧过去些。我想帮他拉下窗帘，却发现这一整片落地玻璃窗压根就没有遮阳窗帘。我抬起手找了找角度，让自己手掌的阴影正好落在他的双眼上。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赶忙按下静音，瞧了瞧并没有吵醒林晖，才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我妈妈一改往日的唠叨，上来直接就问：“小真，妈妈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呢。”
我好奇地问：“什么事呀？”
我妈妈的语气听起来有一丝丝的谄媚：“你跟你们建筑系的同学熟不熟呀？”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莫名紧张地扑通扑通跳了几下。林晖不就是建筑系的吗……我妈妈怎么会突然提到建筑系？我谨慎地反问：“……认识几个，怎么了？”
我妈妈听到这个回答，有点高兴：“那帮妈妈去打听个人呗。”
依照这个话题的走向，我觉得这个电话应该没那么快结束。为了避免吵醒林晖，我起身往外走：“谁呀？”
“一个女孩子，今年正好三十岁了。你算算看是哪一年入学的？”
我默默算了下，正好比我大十岁，毕业差不多七八年了，那林晖应该是不认识的。我回答：“我认识的人都是还在建筑系读书的呢，这么早就毕业的人应该不认识的。”
“这也说不好，建筑系总共也没几个女孩子，应该挺稀罕的。”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我接着问道：“那她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我有些无奈：“不知道名字该怎么找呀？”
我妈妈赶紧补充：“但是我知道她妈妈叫苏丽娟，老家在乔山乡。”
我正好走出了咖啡厅，迎面吹来的冷风让我打了个寒颤，所以我往咖啡厅大门旁放着的圣诞树旁边靠了靠，正好在角落里避着风，然后才接着说：“知道她妈妈的名字也没有用呀，谁会知道同学的妈妈叫什么名字，问也问不着呀。”
“学校里不是都有学生的档案吗？”
“我怎么能看到建筑系学生的档案呀？”对于我妈妈这个不着调的建议，我简直哭笑不得。我妈妈大概以为学生档案是她的业委会收据台账，谁来了都能翻翻看。
我妈妈一点都不死心：“也不是说档案，就是能登记学生信息的资料都成。”
我知道我妈妈向来是个执着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所以也没有过多争辩，只是好奇地问道：“你找的是谁啊？”
“……一个表姐的女儿。”
我十分惊讶：“表姐？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表姐？”
“她很小的时候就过继给别人了，几十年都不见面的，你当然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事听起来有些别扭。过继儿子传递香火倒很多，但是还从来没听说有过继女儿的。我将信将疑地问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妈妈骗你干什么？妈妈还能无缘无故编个表姐来骗你？图什么？”
我觉得我妈妈说得也有道理，确实没有骗我的理由。我又问：“你没问过其他的亲戚吗？”
“问过了。他们说她女儿考上你们学校的建筑系以后，没多久就搬家了，然后就断了消息也没人知道了。”
十来年前的时候，我们学校的建筑系就是顶尖的专业了。想来那时候这位表姨的女儿考上的时候，应该还是挺轰动的事儿，难怪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记着。
我说：“我可以问问，但是能不能找到，我可没法保证的。”
“你多想想办法，认识的人都问问，能有联系方式就行，别的不重要。”
我妈妈又叮嘱了好些生活细节才挂断电话。我走进咖啡厅时就看见林晖已经醒了，正低着头疲倦地轻揉着太阳穴，于是走上前问他：“你醒啦？”
林晖揉了揉肩背说：“没睡着。”
我瞧着林晖这么疲倦的模样，犹豫着该不该将提起我妈拜托的事情。我认识的建筑系的人里，除了林晖还有他的三个舍友。其中李卓是婷婷的男朋友，如果不拜托林晖的话，那么拜托李卓应该是最合适的……
林晖瞧了瞧我问道：“有什么事要问我？”
又被林晖说中了心中的想法，我有些不好意思。考虑到想看学生档案这件事也是非常无厘头，我更加有些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你们系的学生档案，我有可能可以看看吗？”
林晖困惑地问：“为什么？”
“我妈有个表姐，失去联络很多年了。她有个女儿正好是你们建筑系毕业的，所以我妈想说能不能从档案里找找联系方式什么的。”
林晖沉默片刻后才说：“你知道学生档案都是密封保存的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恍然意识到这一点，同时也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傻兮兮。
林晖问道：“她是哪一届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乖乖地回答：“比我大十岁，八年前毕业的吧。”
“八年……”林晖想了想，似乎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那有些资料表可能还在，或许能看一看。”
“真的吗？！那我要怎么才能看？”我喜出望外。
“档案室的钥匙是归学生会管的。”林晖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皱起了眉头，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语气有些犹豫，“我试试看。”
我也不想让他为难，赶忙说道：“如果为难就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林晖正要回答的时候，我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便将话又咽了回去。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高师兄发来的微信消息，问我明天有没有空，有事想拜托我。
高师兄的名字叫高振国。今年暑期的时候我和婷婷在一家广告公司找了份兼职，主要是做市调问卷和资料整理。高师兄就是当时项目的负责人，因为是从我们学校建筑系毕业的，把我们当做同校师妹照顾着。项目结束以后虽然联系得不多，但逢年过节的祝福消息从不缺席。
“等一下，我回个消息……”我边说边给回复高师兄，明天周六全天有空。
高师兄很快就回了消息：那也行的。我有个大学同学从国外回来，明天想回母校看看。你帮我带她在学校里转转？
我突然想起有一次饭局上高师兄喝多了酒，说自己曾经的初恋是大学同班同学，只是后来这个女同学出国便不了了之了，莫非就是这个“她”？不然他不会这么着急忙慌地想把这事委托给我呢。我发了两个贱兮兮的坏笑，将这件事答应了下来。
收起手机，抬起头，发现林晖正定定地瞧着我。他问道：“谁的消息让你笑得这么高兴？”
我感觉自己挖掘出个八卦，兴致勃勃地回答：“高师兄发的。你还记得高师兄吧？我跟你提过的，我和婷婷实习的那家广告公司的经理。”
林晖微微挑了挑眉：“带你们去酒吧的那个？”
我连连点头，并没有在意他的关注点和我说得那么不同，接着说道：“高师兄拜托我明天带他的大学同学在学校里转转，我觉得他这个大学同学可不是寻常人，可能是高师兄的初恋哦。”
林晖应道：“那你高兴什么？”
“高师兄平常看起来就特别潇洒开朗的，好像什么都很随意的样子。可是那次喝多了提起这个初恋，整个人都不太一样，所以我就特别好奇是什么人，让高师兄这么念念不忘。”
林晖笑了笑回答：“可能不是人有多特别，因为是初恋才没忘。”
我愣了愣，然后感觉脑袋瓜子想被人敲了下一样，惊觉林晖这句话可能戳中事情的本质。初恋的特别之处并不在于是什么人，而仅仅因为那是初恋。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明天更要好好瞧瞧了！”
林晖本来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却硬生生停住了，然后低头喝咖啡。
我也低头喝了两口热可可。
林晖突然问道：“实习都过去大半年了，你们还经常联系啊？”
我嘴里正含着饮料，所以就点点头嗯了声，然后才放下杯子补充道：“高师兄人可好了。要不是你想在专业领域实习，我可以介绍你去高师兄公司实习，高师兄一定会关照你的，他是你的师兄呢！”
林晖显然对这个提议并不是很感兴趣，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谢了。”
我觉得他好像情绪不是很高，可能是因为太累吧。刚要开口说话，手机消息声又响了起来。
这回是宝儿发来的微信消息，只有四个字：来电话啰～
我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宝儿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林晖倚靠在沙发里，静静地瞧着我。
电话刚接通，宝儿便劈头盖脸甩过来一堆话：“姚真，下午请你看电影！半小时后世纪广场购物中心的电影院门口碰头，不见不散！”
然后她并不等我回答，啵啵两下就把电话挂断了，留下我听着话筒那头的嘟嘟声一头雾水的。
林晖笑道：“宝儿吧？”
这种风格的通话方式除了宝儿别无她人。
我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宝儿说下午请我看电影，我还没答应呢……”
“去吧，我也要回公司了。”
林晖说着，拿起一旁的素描本站了起来。
我跟着他走出了咖啡厅，在门口准备分别的时候特别叮嘱：“不要喝太多咖啡，晚上回去好好睡觉！”
林晖轻叹口气，无奈地说：“晚上大概还要加班。”
我看着他这么疲倦的模样，难免有些心疼。“你的实习好像比别人上班的还要忙。”
林晖看着我突然就笑了，抬起手揉了揉我颅顶的头发，“都差不多的。”
我觉得他一定把我的头发弄乱了，抬起手顺了顺头发。婷婷她们时常会这么揉我的头发，可林晖这习惯好像是最近才开始的，是跟着她们有样学样的吗？是换新护发素之后的事情吗？心里正疑惑着呢，眼角余光就瞥见开往世纪广场的公交车已经满满地靠近站台。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啦！”我边叮嘱便挥手跟他道别，一路小跑着冲向公交站台，抢在最后一秒跳上了去世纪广场的公交车。
有个人正堵在我跟前，正摸索着身上的口袋在找东西；司机等了两秒钟才提醒道：“先坐下吧。”一边关上公交车的门一边提醒那人：“先坐下吧，”
对方似乎感受到身后有人就回过头来，发现我站在他身后，然后就愣在当场没有任何反应。
我一开始也没有在意，刷完公交卡才发现他还是在失神状态，正打算请他让让的时候，司机师傅先开口说了：“先让让，让后面的人先过来。”
他听到这话才显然意识到自己挡道了，带着歉意连连说了两句不好意思，慌忙伸手抓住扶手往旁边挪。每一步他都是迈出左腿，但右腿坚硬地往前拖动。
我瞬间意识到他腿脚不便，赶忙说：“没关系没关系……”
说话间他就已经挪到过道一侧，朝我笑了笑。
他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脸上胡渣理得很干净，眼睛周围浅浅的纹路在笑起来的时候明显加深，使得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应该平常就是很爱笑的人吧。
我回以微笑，侧身从他身边经过，走到车厢最后头找了个空位坐下。
公交车已经缓慢开始往前行驶。我看见他掏出钱包，拿出五块钱纸币投入了投币箱。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他两眼，边缓慢行驶着边提醒道：“你扶好了，走慢点！”
他点头应和着，视线朝我飘了过来。
我赶紧转头往窗外望去，眼角余光撇见他在车厢前面的空位坐下了。
公交车慢慢靠近世纪广场站台的时候，我起身走到了下车门前等候。
那个人也站了起来，扶着把手慢慢地往下车门走过来。
公交车停稳，我没有再多留意他，欢快地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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