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剑灵冰蟒
点点飞雪绕红山,滚滚浓烟缠寒剑。可怜几位弟子刚让商陆溜去,又遇强敌。
狄犬丝毫不顾及,横冲直撞,几位弟子左躲右闪,一时间找不到地方下手。
或许是狄犬能闻到玄参身上的味道,在十一中盯上了自己。
魔物天生的好斗心让狄犬警铃大作,对着玄参龇牙咧嘴。
玄参叹口气,以防暴露,急速闪身过去,提剑同狄犬缠斗起来。
云山几人见状急忙帮忙。
仗着人多势众,虽没有伤及根本,动其内元,却也在狄犬身上添了数道伤痕。
看着狄犬脑后血如泉涌,朱绘灵光一闪,撤到顾灼身旁对人道:“师弟,这凶兽头上受伤了,等下我们牵扯住他前部,你上去将剑插入它伤口处!”
顾灼犹豫了一瞬,正要说些什么,就对上朱绘充满希冀的眼神,咽下即将出口的话,点头应下:“好。”
“玄参!”朱绘朝右边的人打了个手势,玄参点头。两人一齐纵身向上,吸引了狄犬的全部注意。
狄犬朝两人扑去,顾灼借机从狄犬腹部上去,一个纵身,飞到狄犬头部上方。
众人皆屏息以待,心立马提起来,只要顾灼的剑能插进去,即便这凶兽不死也残。
玄参这时候才想起来担心,方才只顾着打得开心,忘了商陆交代的。这一剑不会要了这东西的命吧。
就在大家翘首以待的时刻,不知为何,顾灼犹豫了一下。就在这片刻间,狄犬意识到了上方的人,一个翻滚躲开顾灼,双尾摆动,后腿一蹬,朝着顾灼扑去。
“顾灼!”朱绘被惊得瞳孔紧缩,猛地飞身冲上前去,抬剑帮他挡住拍下来的一掌。
烈火灼烧过朱绘的肩膀,升起青烟。
而后两人落到狄犬身后,朱绘紧张地扶住他,担心道:“没事吧。”
顾灼摇摇头,对自己方才的犹豫心中惭愧,险些害了朱绘。
看着顾灼内疚的神色,朱绘道:“无妨,只是烧了衣裳,并未伤及内里。”
万渡正巧也退过来,询问两人情况。
“对不起,我方才……是……有点儿害怕。”
朱绘和万渡愣了一下,此时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顾灼可是十位弟子中战力最高的,却说出这种话。
“没事,有师兄在呢,你先去休息一下。”朱绘抿唇,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回去帮忙,“再说,那不是还有玄参呢吗!”
万渡也安慰了他一会儿:“放心吧师兄,相信我们,我们肯定打得过的,你看到现在那凶兽都没伤到我们一分一毫。”
顾灼站在洞口看着众人与那凶兽缠斗,的确,他也发现了,狄犬明明凶猛异常,却没伤到人,是点儿奇怪。
刚从商陆那里领教了三日,大家都有些疲惫,此刻对上穷途末路的凶兽,便有些力不从心。万渡刚撤步躲过狄犬的烈火,突然眼前一黑,头脑开始发昏。站在原地没有看见狄犬朝她而去。
眼看着狄犬的掌就要盖在万渡身上,玄参心头一紧,正要飞身过去救人,身旁猛地擦过一道暗影。
男子追风蹑景,脚底生风朝着少女站的位置窜过去,将人搂进怀里避开。
玄参趁机抓住狄犬的红尾,翻身上背。狄犬好似身上长了跳蚤似的转着圈乱动起来。许子丘趁着它胡乱咬尾的空当带着人离远些。
“没事吧?”许子丘将她放在一棵棂树下,紧张地望着她,心跳不止。
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他若是再慢半步,万渡就要受伤了。
万渡睁大着眼睛不知所措,好久才将涣散的视线收拢,一把圈住许子丘的脖子投进他怀里,泪如雨下,“呜呜呜,吓死我了!”
许子丘拍着她后背轻声道:“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
结果越是哄人哭得越厉害,许子丘无奈地轻声叹气,颤着嗓子开口,“行了,别哭了,地界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嫁人了,你还哭鼻子呢。”
“你!”万渡倏地收声,一双明眸含着眼泪推开他,恶狠狠道,“我就知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这个许子丘,哄人都不会!笨死了!
许子丘看她又恢复了活力,笑着起身,“你在这里着缓缓,我回去帮忙。”
万渡被吓得不轻,老实点头。
胡谷御风急急赶来,看见底下肆虐撒欢的狄犬,哀声长叹。
他耗费半年修为好不容易才将这狄犬压入寒潭法阵中,商陆这厮又给他放出来了。奈何他前不久才用过封印,此时的身体经不住画大阵再封印一次了。
胡谷犹豫片刻,取出灵笔,虚空画咒,打算先将其制住。
凤尾朱笔点点星光画出诡异奇特的符咒,那金纸浮空一飘,金光普照,根根金枪犹如天剑般穿过狄犬的脊背,鲜血如井喷。
顾灼在高处瞧见,心绪烦乱,差点坐不住。
胡谷又施法布阵将它困住,这才飞身下去。
暂时困住了狄犬,胡谷捏了一把汗。
众人急忙上前道:“掌门师尊!”
“你们没事吧?”胡谷担忧地问道。
“没事。”众人摇头。
胡谷正欲护着众徒离开,怎料狄犬又起身,即便血流成河,脊背露出白骨,眸光中的战意未退分毫。
嘶吼声惊走林中鸟雀,眼看着狄犬就要挣脱禁锢,胡谷急忙将缠绕在狄犬身上的金链收回。
“你们几个帮我往西山赶它!”胡谷冲自己的弟子道,又扭头对玄参说,“玄参,你等会儿趁机出去叫你师尊回来!”
玄参微微一怔,啊?叫商陆回来?他现在可叫不回来。
但这话怎么能和胡谷说呢,玄参只好嘴上先答应。
待众人将狄犬逼至角落里,玄参瞅准时机,飞身往缝隙中窜去。然而在他擦身经过狄犬时,竖瞳一晃,霞光乍现。
狄犬与身旁少年的目光对上,心跳刹那停滞,熟悉的魔摄让它瞬间得了失心疯一般,红尾一甩,破开了法阵,周围碎石四处飞溅。
“不好!”胡谷感受到手腕处的温热消退,急忙将弟子护在身后,心急喝道,“玄参!回来!”
玄参等的就是这句话,脚踏崖壁,旋风似的飞回去。
这厢玄参极力搅局,那厢商陆还在扎头翻书。
不行,这样一张张翻下去不是办法,根本就翻不完。
商陆思索半晌,打开前几页,仔细甄别着咒符册本到底是按照什么编纂的。
不是名称笔画,不是咒纹简易,不是符咒难度……一个又一个的可能被排除,商陆犯起难来。指尖敲着木架,一声两声……
突然,商陆想起钱烁说这忆符极为危险,一旦施用过量就会遭受反噬,难不成是按危险程度?
商陆直接翻开最后一页看注解尾段,好家伙,魂飞魄散,商陆浑身一冷,打了个寒战。这烧心灼肺,毁脾烂肝应该没这么严重,匆匆往前翻去,终于在翻了二百页后找到了忆符。
商陆按住那页,从腰间摸出纸笔,临摹画下,抄录注解,而后将册本放回了原处。
从云山藏书阁出来后商陆又特意回了趟清玄殿,本以为胡谷已经将后山的事情处理好了,结果见清玄殿空空荡荡,才知道人还没回来。
不是吧,这都一个时辰了,难不成还在后山?
有那么严重吗?
商陆心底一慌,急忙御剑往狄谷方向飞去。
漫雪丛中一点红,商陆停在半空赏了半晌这“飞雪穿红梅”的美景,才飞身下去。
彼时,狄犬一掌正要朝胡谷身上拍去,商陆落到人前,抬手接下这一掌。
顿时地动山摇,山谷开裂,狄犬被压得往后退了半步。
众人被眼前的场面吓得瞠目结舌,就算是地界武修,没有三年五载,也练不成如此雄厚的掌力,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两人多高的凶兽,商陆居然敢单手接掌?!
这……
狄犬也意识到商陆的不同,利爪稍收,身子匍匐愈发贴近地面,鼻息更加急促,目光警惕,蓄势待发。
商陆眸光微闪,觉得还是对症下药比较好。
自己打多费力。
青霜脱鞘,商陆提剑越至寒潭中央,脚尖轻点,微波还没来得及向外一圈圈扩散出去,水面瞬间冻结成冰。
单手捏诀,青霜悬在半空,只听一声撼天动地的怒吼,白光闪,青霜出,冰蟒现。
冰晶的身形,浅蓝的鳞片,金黄的竖瞳,在阳光下斑斓宛若琉璃,身起与山齐高,遮天蔽日,人如蝼蚁,谷底这片空地都显得拥挤了,冰蟒露了本相。
寒风凛冽,夏日落雪。
众人的嘴巴自商陆来后就没能收回去。
狄犬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身子后退,四肢发抖,低吼一声,破冰钻回潭底。
“……”
商陆轻轻踹了冰蟒盘着的尾部一脚:“你吓到它了。”
“你叫我出来的。”
众人听不到冰蟒在说话,最多感受到这怪物心情貌似不大好。
胡谷瞳孔地震,双手不住地颤抖,只有他知道,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天下人只知商陆当年收青霜时,是将冰蟒斩于剑下才夺得此剑,却没想到这人还将它的魂魄收作剑灵。无论是招魂之术还是契约法咒,绝非修士能承受的,至少这人当年得是个半神,怪不得后来会被魔君偷袭得手。
那时的商陆必然受过重伤。
但这已经足以让胡谷惊骇了,他都不敢想象,若是天下人知道这些,他们是否允许商陆的存在。
云山弟子羡慕地看着商陆身侧的冰蟒,与山齐高的巨蟒带来的压迫感让他们又害怕又激动。
这就是商陆仙师的剑灵吗?!这也太……壮观了!
冰蟒本欲回去,却嗅到了凶兽的气息,懒散扫了一眼,看到一身白衣的少年。
玄参也是第一次见这冰蟒,不由心生好奇。方才他见众人皆在仰望,没注意自己,就大着胆子用竖瞳看了它一眼。
冰蟒猛地朝他袭来,刮起一阵寒风,脚下生冰,百草冻结,霎时仿佛空气都冻住了。
周遭云山众弟子被吓得连连退后,唯有玄参站在原处未动,冰蟒绕着他画了个半圆,将他困在一个圈里,仔细探测一番才化作一条小蛇状的蓝烟,消失在青霜剑上。
“你这小徒弟,命不久矣。”
“啧,别瞎说。”商陆抖了抖剑,“你刚见我时也这么说。”
冰蟒没再回他,安静无声。
商陆去到潭底将狄犬重新拴好,那小东西正缩在角落颤抖,整个头恨不得低进潭底淤泥里。心疼地摸了摸它的头,突然注意到他脖子因常年被束缚形成的一圈白印,那是皮肉外翻被寒潭水连年泡发的结果,提着链子想了想,问它:“要不跟我出去?”
狄犬抬头朝他亮了亮獠牙,示意自己的危险。
商陆笑了笑,知道它担心什么:“不怕,变小点,我把你带上去,要不然,你就在这下面继续泡着吧。”
狄犬缩了缩身形,约莫有狼狗一般大小。
商陆不满道:“再小点,不然那孩子肯定不要你。”
狄犬只得变作自己幼年的形态,被商陆抱回岸边。
“你怎么又把它给弄回来了?”胡谷皱眉看他,商陆这不正常人肯定干不出什么正常事儿。
而后想到什么,惊喜道:“难不成你要把它带走?”
带走好啊,带走了云山可就太平了。这凶兽需要每四年加一层禁锢,费神费力不说,还要耗费他许多修为。
如今商陆肯带走也是为云山除害了。
顾灼闻言却是愣了一下,他看着商陆怀里的狄犬,吞了下口水。
商陆却摇了摇头,抱着狗提议:“你总把这小东西关在下面有点浪费,不如让他在跟着顾灼修行。”
顾灼诧异抬头,商陆居然要把这小东西给他?他以为商陆会要来送给玄参。
“商陆!”知道商陆打的什么主意后,胡谷义愤填膺,“云山好不容易出个十五岁的太行,涿山是眼红吗?”
胡谷自然不同意,狄犬可是魔域凶兽,一掌下去地动山摇的,到时候把人拍死了谁负责?
把它拴在寒潭下多不容易,现在还要放出来在云山乱跑。
“没事儿,小东西挺乖的。”商陆拍拍狄犬的屁股,示意它表现表现,“是吧。”
狄犬趴在商陆怀里小声“嗷呜”了一下,眼珠滴溜溜看着顾灼。
顾灼顿时有些……上头,双眼锃亮,好可爱,好想抱。
当时狄犬从潭底跳出来时,他最初的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惊叹。
五丈狄犬威风凛凛,炙红,目光桀骜,让他觉得这东西本就不该受禁锢。
飞身旋过狄犬耳边,顾灼之所以说他害怕,不是被狄犬吓得,是被它耳朵上的伤口吓到了。
半残的耳朵冒着血,脑侧一道一剑长的裂痕,隐约看到脑骨。
前肢略抖,顾灼方知它竟然也在害怕。
顾灼没忍心下手,那一剑刺进去,他知道是什么结果,所以心软了。
也许父亲当年做得对,八年了,他第一次对记忆里那个男人有了些许理解。
他真的无法正视真正的杀戮与鲜血,他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去继承父亲的衣钵。
“不行,不行!”胡谷连连摆手,表示拒绝。
“哦?那顾灼呢?”商陆提着小狗给他看,“你也不想要吗?”
玄参觉得商陆笑得有些奸诈,一看就是没安好心的那种。
顾灼看着满眼希冀的狄犬,随即又垂眸道:“谢商仙师美意,我听师尊的。”
啧,胡谷教出来的真是一根筋。
商陆不满地瞪了玄参一眼:“你看看人家。”
玄参:“……”
你自己什么德行心里没数吗?我要事事听你的,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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