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林宣搀扶着红衣住进客栈。“欸对了，娘子怎么称呼？”红衣暗自思索着，不知缘由地吐露真话，“在下姓凤名孃。”林宣陡然惊喜地看向这个一眼不俗的人，轻纱飞起，“你真的是凤穰吗，那个将军公主！传闻九公主主动请缨，保家卫国，骁勇善战，无一败绩，人人得而称赞。”林宣激动地滔滔不绝，满眼的崇拜溢于言表，纤细的手指在空中龙飞凤舞。凤穰倒也是头一遭听人夸耀自己，真当脸皮子薄，早就不好意思地红了。“你这娘子嘴皮子好生利落，肚子里的墨水不少，真能想出这么多好词，能文能武不止。”林宣惭愧地挠挠头，眼睛忽闪忽闪地，“我是在夸你，怎么反倒成了你夸我。其实这都是民间传颂的，我就是听多了记下来的。”

        午时，凤穰独自留在屋子里，眉眼低沉，心里颇多苦恼。“究竟是何人所为，不想盼着我回朝之人诸多，倒也摸不清是何人，我身上难道有什么利益关系吗？”凤穰一不心系朝治，二不心系财利，任她怎么想都想不通挡着谁的路。

        林宣端着热水走进来，“公主，你身上有伤，可否让我帮你处理下伤口。”凤穰犹疑着握住腰带，“已经午时了，林娘子早些食饭吧，我可以自己处理的。”凤穰在军营生活这么些年，受伤了都是自己一个人处理，倒真不习惯他人照拂，尤其是贴身。林宣放下水盆，在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件霁蓝色衣裳，“也就这件最英气了，公主，你不必拘谨，我们都是女子，上药这种事情倒也是细心的。至于午饭，早吃晚吃都一样，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凤穰不知为何，觉得这个小丫头很特别，总是想由着心性顺从她。凤穰终是拽下腰带，慢慢褪去衣物。林宣看着斜向贯穿后背的伤口，像被揪了心口般心疼，紧紧地攥了素布，“公主，你耐心忍些，我会尽快处理好的。”林宣看着红团血迹，隔着素布感受着她的身体，心脏不禁跟着悸动。林宣感觉有些热了，咽了口唾沫。“林妹妹是离家出走吗，瞧着你的装扮，应该是个大户人家，怎么也会照顾其他人？”

        林宣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回答想到眉头打结，“额我，唉，”林宣忍不住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本已到了及嫁之年，爹娘安排对亲，但是我不想成亲，我更不想去夫家，我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便只能暂时出来避避风头。不过公主不必担心，等他们吃了瘪，不再这么着急的时候，我就回去。”林宣细心撒上药粉，拿来纱布包扎好。

        凤穰拿起霁蓝色衣裳，林宣却一把抢了去，“公主，我帮你穿。”凤穰的脸自一开始便通红着，眼睛也低着不敢抬头与她对视，半天不语吱呀出一句话，“你不必再称呼我为公主了，我们不是有别界线，这样会显得生分，你毕竟是我的恩人。”林宣环抱着凤穰的腰给她系腰带，两人目光对视，林宣喜出望外地笑着，“我竟然和公主交上朋友，真是我的荣幸。嗯，要不然叫你阿穰好了，阿穰，阿穰，叫着多顺口。”

        凤穰眼神一震，思绪猛然追溯到小时候。林宣见她泪光婆娑，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小心翼翼道，“公主，你怎么了，可是我哪里有冒犯到？”凤穰回过神，淡淡微笑着，“无事，我记得我娘亲也是这么叫我的，觉得很亲切罢了，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林家府邸内，客堂上座了两位雅人，热闹攀谈之际，宋寰却单独离开，一脸急迫，步子也急促些，“小如，你今天有看见独儿的影子吗？”宋寰的丫鬟小如摇摇头，“回夫人，小如自睁眼起便跟着夫人，也未曾见过小姐。”两人疾步走进嬉院，只见晓玉也是面色急迫地在门前踱步，敲着手心不知该如何做。“独儿呢！”晓玉被呵斥声吓了一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回夫人，小姐不在房里，好像离家出走了。”

        林夫人皱着眉头，不放心地进屋又检查一番，气哄哄地拍着桌子。“这丫头又发什么疯，怎么好好得又离家出走。小如，回去禀报大人，叫他千万不要失了礼数。”宋寰可懒得做赔面子的善后工作，交给林秋那个公关便好。宋寰气得脑子断了线，这才发觉些许猫腻，明明安排对亲的事情没有向独儿提过一字，她怎么能未卜先知。“独儿最后与你见面时，说了什么？”晓玉连忙回答，“回夫人，小姐问少爷们是否回府，奴婢答了是。”林夫人这才猜测可能是两个公子说漏了嘴，也就没法气了。

        未时左右，林宣扶着凤穰上床休息。“林妹妹，你去哪里休息？”林宣指了指桌子，“我趴桌子睡就行，公主不必顾虑我。”凤穰拽住她要离开的手，“这些钱都是你出的，房间是你的，床也是你的，我受过许多比这还重的伤，不碍事的。”林宣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些许强硬道，“你还是我的呢！我说，你是个公主，你就应该趾高气昂，桀骜不驯，骄傲自满，处处争强才对，怎么到你这里就于心不忍，讲究公平呢，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公主。”凤穰叹了口气，像个委屈的狮子，只剩可爱了。“你见哪个公主会去边疆征战呢，你见哪个公主会被刺杀呢？我可能真的算不上公主吧。”

        林宣虽然未设身处地，但也能体会到这种心情。“这就说明你与其他人不同，或许他们会和亲，找个驸马，然后度过无聊的一生。相比之下，你的人生经历会比她们多得多，你会获得更多的自由。凭阿穰的英名，若是有了夫家，定会做当家主母，不给他人留一丝说闲话的机会。”凤穰被逗笑了，眼瞧着这个机灵的小丫头给自己说甜话，而自己却也欣喜不已，真是稀奇。

        等到凤穰醒来的时候，估计到了酉时。凤穰撑着起身，却未见桌上的身影，心里一丝茫然。“林妹妹！”正呼唤时，林宣推门跑进来，脸上洋溢着欢笑，夕阳侧影映照出精致的脸庞，眼里仿佛看出了星光。“阿穰，你醒啦。快来尝尝，这是我上街买的蜜饯。”凤穰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顿时像失而复得般笑开了花，细细品尝着，林宣侧着头，嬉笑道，“好吃吗？”凤穰点点头，“嗯，好吃。”

        林宣忽而从背后拿出糖画，“这是我给你买的，我让师傅画了个凤凰，应该能认出来的吧。”凤穰诧异地接过糖画，这么多年，她算得上是关心自己的人了。凤穰感动地点点头，“嗯，能看出来，是九尾凤凰。”林宣推着她的手，“你快尝尝，糖画和蜜饯比，哪个甜？”

        凤穰看着她闪烁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舔了口，顿时心里暖洋洋的，比蜜罐还甜。“甜，你给我买的都甜。”林宣却惊喜地指着凤穰的脸颊，一时转移了注意力，“欸阿穰，你笑起来有酒窝，真好看。”凤穰害羞地低下头，手里顾自地转着糖画，“林妹妹，你也尝尝，真的很甜。”林宣尝完后也点着头，“确实很甜。”

        晚饭时，林家四口无声地坐在饭桌前。林生率先开了口，“爹，娘，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小妹不喜对亲，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多嘴。”林侍郎挥手作罢，也是无奈至极，“你们不必自责，你们不在的这些年里，独儿没少离家出走。着急如何，懊悔又如何，她能回来吗。反正也管不了她，就由着她去吧，能安全回来就行。”宋寰舒了口气，“还好她是习武之人，瞧她刁蛮任性的样子也不像吃亏的人，她会保护好自己的，只求在外面别惹祸就行，就算惹祸了，别牵连上林家就行。吃饭吧，不用担心她。”宋寰率先动了筷子，脸上除了有些无神，没什么其他表情。

        夜里，宋寰独自走了出去，“小如，找到独儿了吗？”小如摇摇头，“回夫人，小姐这次好像去其他地方游玩了，在以前的几个地方都已经找遍了，没有发现小姐的踪迹。”林夫人叹了口气，眼睛无力地抬不起来，说到底，林夫人只是表面无情，内心却最疼爱林宣，“扩大范围，一定要找到独儿，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凤穰和林宣坐在床前，“林妹妹，明日，我们可能要就此分别了。我这次是奉命归来，需回宫复命。”凤穰很是不舍，但是她要回宫，父皇还在等着自己复命。林宣看她受了重伤还要赶路，自然是心疼，心里悄悄做了决定，“阿穰，我送你回宫，你受了重伤，万一在途中再次遭遇不测怎么办。我是习武之人，我能保护你的。”凤穰看着她真诚的双眼，突然觉得自己好无用，连自保都做不到，任由他人偷袭。眼看着已经到了京城，最后一段回宫路却走得艰难。

        深夜，六皇子府上依旧灯火通明，凤厉焦急地在屋内踱步，期盼着能得到什么消息。小厮敲了六下门，凤厉听见信号赶紧放他进来，又警惕地看了眼外面的黑漆漆，赶紧挂上门闩。“六安，怎么样了，凤穰死了没？”凤厉直勾勾盯着六安，殷切着希望能得到满意的答复。只见六安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兄弟们全部自尽了，凤穰逃走了。”凤厉有感于晴天霹雳般震痛，顿时暴躁不已，“她怎么可能没死，她明明还有伤在身，她怎么可能没死。”

        六安也心不甘情不愿，故作聪明地又出了个主意，“六皇子，我在郊外发现了血迹，应该是凤穰的，她现在肯定受了极重的伤，要不要我加派人手，把她找出来。”凤厉眉头紧锁，真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好，一定要把她找出来。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被舅舅察觉。”六安得命急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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