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不姓苍

第二天，苍耳起了个大早，她先是去了溱水街，在她的店面附近转了几圈，接着又找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站着，耐心地观察街上行人的来往状况。
这个时代基层官员们上衙的时间还挺早的，苍耳见许多人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有的手里还提着一袋吃的东西，想来是起得晚了，顾不上用饭，打算带到办公的地方去吃。
苍耳思索着，若是她开一家早餐店，这些人不会连坐下来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吧？
正遐想间，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苍姑娘！”
初秋的早晨，天气已经明显有一些凉意了，苍耳却硬生生被这声呼喊给折磨出了一脑门的汗来。
苍姑娘？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她看向来人，有些无奈地更正道：“田少尹，小女不姓苍……”
田攸言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开口问道：“那你姓什么呢？”
苍耳默然。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坦然笑道：“田少尹直接叫我苍耳就行了。”
田攸言能混到这个地步，眼力见自然是不缺的，他立刻从善如流道：“苍耳姑娘。”
苍耳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田攸言身后，有些好奇地问道：“赵少尹没有跟你一起吗？”
田攸言心说，你口中这位“赵少尹”，真实身份可是大祁朝的太子殿下，哪能闲到一大早就下来视察的地步呢？
但这话他显然是不敢说
的，既然太子殿下不愿在这位姑娘面前泄露了真实身份，那他又怎么敢露了马脚？
这样想着，他笑着解释道：“赵兄家跟我家不在一个方向，不顺路。”
原来如此。
田攸言正准备说什么，两个穿着低阶官服的年轻人见到他，匆匆向他行礼道：“少尹。”
苍耳意识到自己和田攸言站在一起引起了别人的注目，她忙开口告辞，“少尹公务繁忙，小女就不打扰了。”
说着赶紧福了一福，转身就离开了。
田攸言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只能略带遗憾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原本他还想多跟她说几句话呢！
能让殿下那个冷情人特殊对待的人，他也想看看她身上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罢了，反正她要在附近开门做生意，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
苍耳和田攸言分别之后就去了城西的奴隶市场。
依她的心思，原本想找一个厨子，哪怕厨艺不是很好，但最起码懂点，那样她也好带着上手。
只是这样的人选实在不好找。
想想也知道，手艺人在哪个年代都是吃香的，但凡有一技之长的，也不会被随意卖来卖去的了。
她挨着问了好几家，总算有个奴隶商人开了口，“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只是不是姑娘想要的男仆，是个小丫头，以前是伺候楼里姑娘的，名声不太好，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算便宜点。”
苍耳一时
没有听懂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
伺候楼里的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那个商人还算厚道，最主要的是这事儿也瞒不住，他长期在这里做奴隶买卖，若是顾客买了人回去，回头发现不对劲，再跑来找他退货，也影响他的声誉不是？
这样想着，他压低声音解释道：“就是说，她的前主人是楼里的姑娘，跳舞卖唱的那种。”
苍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就是歌女舞女身边的小丫鬟嘛！
也是，这个时代看重出身，在外抛头露面的姑娘家名声都不太好，别人提起了也都是轻视的语气。
苍耳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太舒坦。
她做的也是抛头露面的营生，想来今后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说到底，她们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努力谋生，想要养活自己的一种手段罢了。
这样想着，她提出想见见那个小丫头。
那个商人见她的确是不介怀，就着人将那小丫头领了过来。
苍耳原以为叫小丫头是因为对方身份低微的缘故，没想到真的是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她心里有些纠结了，这……算不算是雇佣童工啊？
奴隶商人见苍耳的神色变了，生怕她反悔，忙呵斥道：“阿青，跟姑娘说说你都会些什么。”
那个叫阿青的小姑娘怯怯地抬起了头，她的声音低弱蚊蝇，“婢子会煲汤……还会梳头……”
苍耳看得心酸不
已。
虽然她也是十来岁就当了小厨娘，可整个云来书院没有一个人将她当做下人对待，所以她的少年时代可以说没有受过什么实质上的苦。
她完全没法想象，这个叫阿青的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才会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那个奴隶商人颇有些恨其不争，“我没给你饭吃吗？连大声说话都不会！”
他其实真不是那种完全良心泯灭的人，经他手的人，在价钱有保障的前提下，他也尽可能地想给他们找个好去路。
眼前这位姑娘，穿着打扮虽然普普通通的，但既然能买得起下人，想来跟着她温饱是没有问题的，总比去楼里伺候人强多了吧？
阿青被他这么一吼，顿时吓得噤若寒蝉，别说大声说话了，她整个身体都开始发抖。
苍耳实在看不下去了，她阻止了又想骂人的商人，“就她吧！您开个价。”
罢了，反正她一个人住也挺没意思的，就算是给自己找个伴儿吧！至于厨子什么的，回头她再另找。
商人见生意马上要成交，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行，我保证给姑娘一个公道价。”
苍耳随意地点点头。
她此刻的心情有些不好，也没心思跟他讨价还价的。
最后，苍耳以二两银子的价钱买下了那个叫阿青的小姑娘。
她的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悲愤。
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等同于两碗面的价钱！
阿青
却以为她嫌贵，她跟个小鹌鹑似的跟在苍耳后面，一直到离开了奴隶市场，她才鼓起勇气开口道：“姑娘……我以后好好干活……不让您白花钱……”
苍耳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阿青身上的衣裳，好像也不是特别粗陋的料子，但上面有好几个明显的破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开似的。
她有些疑惑地掀开了阿青的袖子。
只见上面赫然是一道道淤痕！
她有些愤怒了，“这是谁打的？那个老胡吗？”
刚才去办理买卖契书的时候，她得知那个奴隶商人姓胡，市场上的人都叫他老胡。
阿青连连摇头，“不是，不是……胡叔他……没有打婢子……他是个好人，还给婢子吃的东西……”
给吃的东西就算好人了？他刚才接银子的时候脸都快笑成一朵盛开的菊花了。
但看着阿青吓得脸色都发白了，苍耳也不想跟她辩驳这个，她有些叹息地摸了摸她的头，“走吧！我带你去看大夫。”
看完了大夫，再去买一身像样的衣裳。
既然来到了她的身边，富贵荣华她不能保证，但必须得有尊严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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