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赠妾双明珠

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心里明明期待万分，势在必得，下一刻却又患得患失，求之不得？

        就像……

        “就像吃红果一样！入口时酸得不行，可一想到挨过这阵酸楚后的豁然甜蜜，就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酸了。可明明酸的是现在，竟也能忍住不把它吐出来，还有……”

        还有，品过那噬骨的甜蜜后，就再也放不下了。

        芙青在一旁静静听着锦泉絮絮叨叨，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爱怜的看着这个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小人儿，一边细细的为她研墨。

        “青姐姐，我心里烦。”锦泉搁下笔，眉头苦苦的皱在一起。

        私下无人时她更喜欢这样叫她，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锦泉自幼离了父母养在深宫之中，神明皇再照顾，总有国家大事要忙，左不过都是命人在吃穿用度上做到最好。锦泉被教导的再好，也不过是个小女孩，总有些女儿家的小心思，芙青自幼的陪伴和无微不至的关怀对于锦泉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奴婢，更多的时候是一个扮演母亲角色的姐姐，宽慰她、提点她、疏导她。

        “公主累了就先歇一歇，日头还早，今日习字差的那几张，缓缓再练吧。”芙青研墨的手并未停，仍不紧不慢地动着，“芙青知道公主心里烦什么，那么，我只问公主一句，您喜欢他么？”

        锦泉羞红了脸，低头思索。

        “不考虑两国邦交，也不为别的，只问问公主您自己的心，对于时宣皇子，若是没有婚约在身，公主还会喜欢他、心甘情愿的娶他为侧夫么？”

        不为别的、只为他这个人么？如果没有婚约在身，没有身份约束，自己还会喜欢他么？

        “喜……喜欢的。”

        我喜欢你，无关身份利益，仅仅是喜欢你。那么，你呢？是不是也如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我？

        “那就是了，既然心意已明，有着这份心意公主还在烦什么呢？”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心意，我只是不知道他。我了解他是为着兵权、为着他顺利夺得遥国皇权而来，我不知道他于我是不是有哪怕一丝丝的情意在。我也害怕，怕他在我无法割舍的时候突然离开我，嘲笑我不该在政治联姻中期待真的感情。”

        芙青放下手中的墨，望着锦泉道：“公主忘了自己的身份么？真到那时，自然会有更多比他优秀的人充盈内府，到时候只怕公主还挑不过来呢。”

        锦泉挤出一个微笑，伸了伸懒腰，想起那日时宣写的诗句，便也提笔写下。

        天人宁许巧,剪水作花飞。

        以后的事就交给以后去烦吧！

        芙青望了望桌子上今日孟离送进来的红果，悠悠叹了口气。

        锦泉到底才十三岁，不过还是小孩儿心性，有什么烦心事没多久就都抛到了脑后。

        这不，见到了孟离自然还是要打趣一番。

        “小离进宫真早，今日也是要来和师兄叙一叙旧情的么？”

        自从知道孟离和时宣是同门师兄弟后，想起时宣初到时赢了孟离的那场比试，和小离输掉比试后羞赧的气急败坏，锦泉只觉得是他们师兄弟感情深厚，所以每每看到孟离入宫总是要打趣一番。

        “不是。”

        孟离的拢了拢袖口，双手不自然的交叠在一起。

        “那是为何？咦，小离，你袖口里藏了什么？”

        锦泉扯开孟离的袖子，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金丝楠木做的锦盒。锦泉打开锦盒，里面摆放着一对通体晶莹，如鸡蛋般大小匀称的明珠。

        “呀，是南海的明珠！真好看！”锦泉赞叹道。

        “公主若喜欢便拿去赏玩吧。”孟离似是随口一说，其实心里紧张万分，鼻翼的两端沁出细密的汗珠，微微放大，心跳快的都要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了。

        “是送我的？”锦泉难以置信。

        “公主大婚，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只这一对明珠是三年前经过南海时我亲自采的，能在夜里发光，当时只觉得稀奇就带了回来。如今就当是……贺公主大婚之喜吧。”

        最后一句说完像是用尽了孟离最后一丝力气。

        “这对明珠好看是好看，可有什么寓意么？”锦泉将明珠掂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

        孟离一怔，随后像是下了极大地决心，“……并无。”

        “哦，是么。”锦泉闻言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旋即又道，“这对明珠真是好看，藏于匣内太可惜，我看这大小也合适，不如就叫宫里的能工巧匠们镶在罗带里，系在我寝殿里的纱帐上可好？”

        说罢转身交代下人。

        而孟离此刻埋于宽大袖口之中的手不由收紧。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惊雪，难道你是知道我的心意么。所以才会将我送你的这一双明珠，系在寝殿的纱帐上？我不奢求你的温柔缠绵，只求你心里有我。

        这时旁边有宫女小声提醒：“公主，时宣皇子还在等着您过去呢。”

        “唔，是了。”锦泉的声音愈加欢快，“小离也一起来么，良月才酿了一坛桂花酒，香香甜甜，好喝的紧。”

        孟离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不了，下次吧。公主不要贪杯喝醉了。”

        “良月也总是这样说啊，所以答应每回只给我喝一小杯。”

        孟离心里更冷，呵呵，他这样做怕不是因为锦泉会喝醉，而是自己想多见她几次吧。可是锦泉这般仰着嫩生生的小脸，在自己面前表达另一个男人的疼爱，当真是令自己很不舒服！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面上还是不露声色的恭恭敬敬，“师兄也是担心公主，公主快去吧，不要叫师兄等急了。”

        锦泉朝他点点头，带着一众宫人急急向清桐台走去。

        孟离看着她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难免落寞。明明是我先于他遇见了你，明明是我先于他喜欢上了你，为什么你偏偏眼睛里只有他？那一对明珠，你会好好保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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