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命运的神使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陈佩玉适才从方才的小范围爆破里恍过神。他右手的手骨断做两截,只掩面在矮灌木草丛里躺了数秒,还未能歇下一口气,猛然又瞧见与自己同来的那位青年这时竟又在犯蠢。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陈佩玉靠着自己的拂尘咬牙切齿地勉强起身,只略有犹豫,那青年竟恍若不觉的又振臂高呼了两句。
身处在如今这危机四伏的济德书院,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会误了正事,陈佩玉原本还想着韬光养晦。
在数日以前,陈佩玉曾独自潜伏到济德省内探查济德学院如今的状况,他那时料定这莫名封锁了济德学院的术法诡异,绝不是寻常人在短短数日之内轻易就能破除的。
考虑到济德学院内的学生未必能在邪神的影响下保住自己的性命,陈佩玉辗转反侧的在道馆里斟酌许久。
他今年已经有五六十岁的高龄,在行为处事上从来不曾弄险。如今惦记着寻常人的性命,在考虑到自己未必能在一两日之内破除济德大学封锁,他辗转反侧的仔细考虑了以上的前提条件许久,最后才决定在对邪神情报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今日启程。
他事先安排了自己的后事,话虽如此,陈佩玉对死亡一事的恐惧仍然不因为自己年岁的增长,或者其余任何原因而减少。如今既然在青年的指点下提前进入了济德学院,陈佩玉在正式进入济德大学以前,原本是想着在林地里勉强过活几日,等探查清楚济德大学的情报以后再做决定的。
他对此抱有完全正当的理由。陈佩玉虽说是个道士,但他在此前的五六十年里闲云野鹤,有些拳脚的本事,但在道术一学却未必登峰造极。
或者,不客气的说,即使陈佩玉本人的道术出神入化,但在处理邪神影响这一事上,显然是无济于事的。
陈佩玉自己也晓得这个道理,可既然这时已经进入了济德书院,陈佩玉也无暇在为自己谋求活命一事。可即便事情如此,他也绝不希望自己在进入济德学院的数分钟以内,就因为自己同行人犯蠢的行为出师未捷身先死。
陈佩玉的心思百转千回,但手上的动作却不见得因为自己略显的年迈的躯体而迟缓。
他仔细避开了自己此前受伤的手骨,又借着自己所处的地势了无生息的向前一个翻滚,随后又凌厉的扬手甩出自己怀中拂尘。
按照陈佩玉此前的预想,青年人虽说是命运的神使,但他的身手却不见得如何轻巧,按理来说,他这会应该很轻易就能被自己绊到才是。
陈佩玉行走人世四五十年,自认为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失手。他已经做好准备抬手就要来堵青年人的嘴,可谁知晓这个原本还在犯蠢的家伙不知何时竟向前又走了数十步。
青年人躲开陈佩玉的袭击,侧耳听见自己身后重物落地时嘭然的声音,随即又眼底含笑的回过头,仍旧是端的那副起义的狂热模样。
他缓了缓,这个行为在陈佩玉看来几乎是具有某种嘲笑的意味。
青年却好似有意要嘲讽他,仍旧不紧不慢的高举起自己的双手,语气狂热的补完了自己原定台词的最后一段话。
“——雷公助我!!”
陈佩玉被这人气的快要岔气,他坐起身,心疼的拂下了自己拂尘上沾着的灰土。右手的伤势似乎也因为自己方才的举动加重不少。
“陈老爷子,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这会已经着了邪神的道?”
青年人明知故问的看着陈佩玉笑道:“你早就知道我侍奉着那位伟大的存在,怎么能想得出这样一个蠢主意?居然想到以出奇制胜的法子对付一个以预知见长的神使?”
要说此人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相貌也生的丰神俊秀。陈佩玉起初见到这青年的时候,原本对这晚辈还生出几分疼爱的心思。
笑死,现在仔细想来,他那时候还是年纪轻轻的少了见识。
都说侍奉着某一位神明的神使,在其行为处事上也会肖似时任的那位神祇。
谢家其他的神使他此前曾接触过,但或许是因为谢逸的相貌在某方面来说的确具有欺诈性。陈佩玉自己年轻是四海云游,如今五六十岁竟也没能留下个子嗣。他本人对此虽说不在意,但人到老年,难免会对自己瞧上眼的晚辈疼爱些。
陈佩玉原本还对青年抱有指望。可如今看来,这指望显然是不成了。
“陈老爷子,下次再想做这事的时候,你且考虑清楚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反倒要累得我施咒救你。”
谢逸嘴上不饶人,显然是没打算承认自己的恶趣味。但上天垂怜,或许是因为时任命运神已经走到穷途末路,谢逸行为处事虽说顽劣,但本性却不坏。
他从自己袖中翻找出一个细颈青瓷瓶,又从中取出一团草药,仔细给陈佩玉的右手按敷上了,随后又把他的伤处仔细绷扎好。
“这段时间暂且不要频繁使用自己的右手,只要在此期间不受到严重的二次创伤,你的伤势会在一个时辰之内痊愈。”
陈佩玉神色复杂的同他道了谢,他忍不住又问:“既然有这样好的伤药,你为何早不拿出来?”
“你以为这药为何会如此见效?”
谢逸冷笑了一声:“这伤药可是我故主恩赐给在下的,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他停顿一下,很快又再次笑道:“或者换做陈老爷子更为擅长的说法,你方才所使用的伤药价格横等于市中心的两套房产。你很清楚这笔数额能救下多少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
谢逸没能在继续说下去,他很愉快的看着陈佩玉恼羞成怒的要杀他灭口。
但陈佩玉显然没能下得了手。
他颓败的将自己的拂尘重新收回到怀里,又失魂落魄的询问他:“别再提这事了,你方才为什么忽然犯蠢?”
“济德校内的状况对于我二人来说毕竟还是个未知数,你怎么无故发出这样大的动静,真不怕再引来方才在济德校外追杀我们的那种怪物?”
“怎么能说是无故?我既然是命运的神使,怎么可能无故会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
谢逸不满的驳了他一句,探手又把正准备转移阵地的陈佩玉扯回原处。
“回来,命运的指引还未浮现出现实的河面,我绝不会放任你离开这。”
“留在这?谢逸!你是不是疯了!”
陈佩玉急的要跳脚:“方才济德校外的那怪物你可看见了?他长着满手福寿螺,逃也不是,打也不是,我看着他只觉得精神混乱。你是预言使,不必正面应战,方才被我一路看护着倒是没事,可怜我老人家一付枯木似的老古董,差点被那东西给对半折了!”
“济德校外的状况都是如此,我简直不敢在想济德校内的鬼物都已经被邪神污染成了什么样。你方才做甚么要发出那样大的响动?要是一会再引来满手满脑都长着爆炒黄螺的怪物,你说我们跑是不跑?”
“命运的流水只可能顺应着既定的河床发展,你的假设没有意义。”
谢逸先是冷静的解释了一句,随后竟有些咬牙切齿的继续说:“我族受纪忱那厮所害甚久,如今他将要死了,命运的流水眼见着就要断流。此事要多谢命运的新神,她的恩惠使我提前预知了这件事。我崇拜她的伟力,感念那位大人的慈悲,也深深为她的目光暂时停在谦卑的在下身上而感到惶恐。既然如此,提前祝贺命运易位一事有何不可?”
据陈佩玉所知,侍奉命运的神使的确喜欢把自己的卜象说的云里雾里。但他现在委实没有解字谜的闲情逸致。
陈佩玉的确很疼爱自己的晚辈,因此他咬牙切齿的忍耐了许久,看着谢逸那张年轻的脸,到底是控制住自己没有一拳挥上去。
“谢逸,你我认识也有许多年了,知道我不擅长解字谜,何不把卜象在讲的清楚点?”
“愚不可及,”谢逸先是怜悯的叹气了一声,随后才仔细的同他解释道,“意思是,神明大人事先曾传给我神谕,正式进入了济德学院以后,在保证自己性命不受威胁的情况下需要尽可能与一名有缘人会和。”
“那位有缘人贵姓吴。我仔细看过时间,按理来说,吴先生现在已经身处在附近。我事先曾占卜过,这四处暂时不存在什么危险,既然如此,倒不如我且直接把那人叫了过来,倒也舍得你在费尽心思以命去打探济德校内情况的功夫。”
谢逸的话声才落,两人面前三五十米处忽然传来些活物在草地上走动的动静。
陈佩玉信任谢逸的占卜术,但事发突然,他还是下意识取出自己怀里的拂尘,三两步就把瞧起来这时瞧起来还气定神闲的谢逸挡在自己身后。
但不多说,他很快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同样年纪轻轻的……
呃,精神状况瞧起来或许不那么正常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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