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合理的地方
“那么后来呢？”
我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神情晦暗的抬起眼来又看她。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你死后见到了谢珏，我是说，江见晴，你是如何……”
讲到这里，我舌尖滚烫的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轻声的问道：“你是如何，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
江见晴忧虑的注视着我，但我这次却不让步，仿佛一定要得到某个答案，否则便无论如何都不肯善罢甘休。
于是她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向我再次妥协到：“他把命运的部分权柄寄存在了我这里。”
“寄存？”我注意到她话里的用词。
“嗯，不错，正是寄存。”
“人在身死以后，并非是很快就能重新具备自我的意识的。而在我再一次苏醒……我是说，等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那时候，谢珏与我谈了一笔生意。”
“……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这件事的，事实上，等我再重新具备自我意识的那时候，他正垂目看着自己手里的那石头。”
“我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石头，不，或许说它是石头也不恰当……”
江见晴轻声正说着，驻停在她左眼上的那只蝴蝶也恰到好处的振翅了两下。
美丽的，不可言状的，玄妙的，流光溢彩的。
正如江见晴此前描述，如今被镶嵌在她左眼部分的，已经不在是什么人类所具有的器官。
反倒是一个美丽到不可言说的石头。
质地是坚硬的，白金色，且模样近似于冰糯种的玉石。
这块石头毫无疑问质地是极其纯粹的，并且足够干净，只是像琥珀那样内部裹挟着某种物质，但即便我凑的在近，到底也是看不甚分明。
如果要使用人类的一双眼睛进行观视的话，或许会错觉那石头正在发光。
但不是的，或许这样的说法不算错，只是不合适，而我也不知道要以何种语言去描述。
如果说，寻常物质发散出的东西可以被称之为光线的话，眼前这块石头发散出的物质却类似于某种玄妙的文字。
暗金色，细微的在发光，玄妙，无法理解。
或许是因为我此时与江见晴距离的太近，这使她略微感到有些不适应，因此所有的眼睛都不安的眨动了一下。
于是那只蝴蝶也细微的动了动，很快就把自己纹理昳丽的蝶翅再一次完全舒展开。
这样就再看不见那块石头了，我不免为此感到略有些惋惜，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江见晴按倒在了地上。
对方显然完全无法理解我的举动，但出于对我本人的信任，江见晴此前也一直并未出声，只是我看的时间久了，她才不适应的眨眨自己的眼睛。
我只好惊慌失措的又从她身上爬下来。
“那块石头，”我不自在的将自己的视线游离着看向远处，小声对眼前人如此解释到，“那块石头，虽然我看的也不如何真切，但那或许就是命运权柄的一部分。”
“是这样的不错。”
江见晴定了定神，又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尸体，眼里瞧不出是什么情绪。
“总而言之，谢珏将这石头寄存在我这里，他承诺我说无论如何都会救下你，又答应我，在济德大学诡变事件结束以后，我仍然可以以一个近似于人的形态再回去一次。毕竟我如今已经是这幅模样了嘛，既然已经死去，我也不可能再一次转变成人……”
“不如说，事到如今，我还能再为你做些什么，还能有机会再一次达成在我死前都没能做到的那件事，能回去再看一眼我的爸爸妈妈……你知道的，我其实是一个性格恶劣的人，即便如今我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但我还是想在回去看看，至少也要与爸爸妈妈好好的道别。”
“我这次……我这次真的离开了好长的时间啊，”她垂着头，兀自看着自己的尸体，“我在告别爸爸妈妈的时候，还请求他们，说是会带你回去小住一段时日。”
“哈哈，我好像把事情给搞砸了，好友没能带回去，自己也……今天是三月……不，或许已经是四月了吗……”
我沉默的望着自己眼前人，只感觉自己的声音晦涩，险些要讲不出一个字。
于是我做了三四次深呼吸，但发声时，声音仍旧是晦涩的：“五月二十日。”
我几乎不敢在看她，只是声音极轻的告诉江见晴说：“今日是五月二十日，已经……已经，自从你身死的那一日，过去许久了。”
“啊，”她短暂的发了一声，仿佛这并不具有什么意义。但她很快又回过头来，声音仿佛在笑，但显而易见的再颤抖着，“那我回去的时候好像要挨骂了。”
我没敢再说一个字。
“抱歉，这些事情……这些事情不妨以后再说罢，眼前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呢，”江见晴仿佛不在意此事的看向我，又三两步走到我面前，“怀玉，你且过来，我有些事情还不曾告知与你。”
即便语气的确听不出什么端倪，但江见晴的脚步仍然是万分虚浮的，我害怕她跌倒，只好顺从的在对方的指引下缓慢向前走。
我眼前是江见晴的尸体。
或许是因为她此时存在的状态也不再形同于人类，因此，即便她死去了许久，但尸体仍然与生前的模样近似。
只是惨白色，我愣神的想，只感觉对方惨白的恍如一具白骨，尽管她此时的面容娴静，竟仿佛只是睡着。
“怀玉，如你所见，或许是因为我在死后才与谢珏做成了那笔交易，因此我的尸体……嗯，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没有腐烂。但是也不能行动。”
江见晴苦恼的俯身碰了碰自己的尸体：“你看，甚至连我都没办法在使用它。既不像话本子里所描述的那样回去，我是指回到自己的尸体里面。”
我看见她的手指接触到自己的尸体上，但仿佛那里并不存在什么东西，江见晴的手恍如接触到一团海市蜃楼那般，她的尸身如同投影一样成像在她的手上。
“就像这样，我没办法接触到自己的尸体，但却没办法离开这尸体太远，距离的话，大概就是这整间藏物室范围的样子。或许使用权能可以移动的稍远一些，但我还没有尝试过。”
“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使用命运的权能会对你本身造成负荷吗？”
我低声问她，一面又尝试着，如江见晴方才的动作那样去触碰她的尸身。
“不好说，但在使用命运的权能以后，我会昏睡很长一段时间，除此以外或许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或许？”在即将接触到对方尸体的时候，我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回过头去看她。
“我也不清楚，怀玉，别在意这件事情了，怀玉，我的好怀玉，你先试着能不能碰到这具尸体嘛？我有些事情想要确认。”
我沉默了许久，最后报复性的在对方的手腕上轻轻掐了一下。
冷的，我恍惚的看着自己面前这具尸体，娴静的，栩栩如生的，因为对方的神情看起来是如此安逸，我甚至要因此而错以为对方只是睡着。
但传递到指节上的触感却是冷的。
冷的我浑身发寒。
“好痛啊，怀玉，你这是在报复我吧？”
江见晴小声的向我抱怨了一句：“不过，这具尸体原来是真的吗？因为我一直触碰不到她，就像你刚才看见的那样，都快要以为这东西是因为我无法接受现实才臆想出来的尸体了。”
“不止，”我斟酌了许久，才神色晦涩的看向她，“如果我猜想的不错，如果在这具尸身上遭受到什么伤害，恐怕也会一步一的完整反还到你身上。”
我忽然感到自己有些瑟缩，于是不敢在看她，便侧过头去，状若无意的看向摆放在自己左侧玻璃展台内的一块石头。
“换句话来说，江见晴，如果你不仔细看护着……这具尸体，只怕要因此而魂飞魄散的。”
“咦？是这样吗？”
江见晴的神情显而易见的略有些心有余悸：“这样说的话，那还好我是死于藏物室了？所幸这里平常就没有什么人光顾，我原本还可惜自己没有死在图书馆呢，因为呆在藏物室里实在有些无聊，但是如今想想，还好我死在了藏物室。”
等等……？
我正听着江见晴有意安慰我的一番言辞，脑子里却忽然意识到某件事。
既然如此，我几乎无可避免的为此感到难以遏制的恐慌。
既然如此，为什么，为什么江见晴能死在藏物室内？
既然王胜楠是得到了邪神的授意才行事，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会特意把江见晴引来了藏物室？
我根本无法理解。
我所感知到的一切就全然是混乱无序的。
而在我未曾涉入的那条川流里，济德大学的结局也早已落成。
济德大学的惨案早已发生过一次了，也可能是成干上万次，甚至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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