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安法达贝和卡塔尼奥在情绪沉重的叙旧之后，很快定好了重回剧团的事宜，包括他的两位朋友也可以加入进来。卡塔尼奥一度想过把剧艺团交给安法达贝来接手，他抱怨儿子小卡塔尼奥特意改名就是为了继他积攒下来的人气口碑，然而在经营生意上这么多年来他一点长进没有，光改个名有什么用！等他撒手离去，要不了多久剧艺团就会像那个布店一样分崩离析。安法达贝理解他的心情，但只能苦笑着摇头拒绝，比起做生意费心费力去经营剧艺团，他更愿意在漫漫旅途里自由自在地随走随唱。

        卡塔尼奥改变不了他的心意，喟然哀叹，自己能组织剧艺团参与帝国大学的校庆就算了结一桩心愿了。

        卡塔尼奥最后发出邀请：“老友，陪我喝几杯吧？”

        安法达贝本来打算离开了，一听有喝的腾空半寸的屁股又坐了回去，满口答应：“好啊！”

        卡塔尼奥珍藏的酒比在旅馆里试喝到的酒滋味酒体要好得多，安法达贝一杯接一杯很快喝上了瘾，佝偻的卡塔尼奥也似乎再次焕发了容光，肆意狂饮，又一次酩酊大醉。

        他迷糊到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醒来还是有点难受，发誓绝对不能喝了，从今天开始戒酒。卡塔尼奥颤巍巍地戴着两瓶酒说这是我刚从柜子里翻出来的，还是剧艺团有起色有余裕时在酒庄年份最好的时候购入的酒，现在已经珍藏了十几年，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小子。

        卡塔尼奥这么热情，安法达贝都不好意思不收，就当是当年被他忽悠来做免费苦力的迟来的报酬，心安理得地收下酒回去慢慢喝。

        他回到蛇麻旅馆，希里等候他好久了，远远就闻到他身上甜蜜的葡萄酒味儿：“又喝酒了。”

        “嘿嘿，嘿嘿嘿。”安法达贝傻笑，“卡塔尼奥补偿给我的报酬，怎么能叫白喝酒呢？”

        “哦，看来他欠你的钱还不少。”希里哼哼，“你和卡塔尼奥谈得怎么样了？”

        “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以是剧艺团的元老！带你们也是小菜一碟。”安法达贝嗝了下，忽然认真地打量起她来，那眼神看得希里扬起眉毛，疑惑不已，不知道他脑袋里又涌现了什么古里古怪的想法：“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觉得你变开心了。”安法达贝眼睛笑得眯起来，尽管他没说，希里还是很快明白了他坏坏的笑意味着什么，她流露出来的细微喜悦情绪又被猜了个明明白白，简直比读心还厉害，有点羞恼：“你另一边耳朵也痒痒了？”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安法达贝无辜地叫屈，随即大笑起来，“好啦好啦，这瓶酒给你，不要再想着捏我耳朵了。还有就是，当送给你们的祝贺礼物怎么样？毕竟我现在穷得就剩下这些酒……哈哈哈！”他大笑着溜远，跑得太快，希里连他衣角都没来得及抓到。

        这家伙！希里又好气又好笑，却不自禁露出更甜蜜的笑容。

        安法达贝把同样的消息告诉了阿瓦拉克，三人很快做好了相应准备，带着少部分行囊来到卡塔尼奥剧艺团，老卡塔尼奥亲自迎接，向众人介绍他归来的挚友：“我仅剩的挚友，卡塔尼奥剧艺团最初成员之一，优秀的诗人与歌者安法达贝！这两位是他的朋友，他们都有兴趣加入剧艺团，让我们热烈欢迎他们的到来！”

        应者廖廖，尤以小卡塔尼奥脸色最为不佳，在稀稀廖廖的掌声过后，他绷着脸离开，老卡塔尼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摇头。

        安法达贝看得一清二楚，低声和卡塔尼奥说了什么，总算宽慰了他的心情，在他的搀扶下勉强抬起上半身，向走来的希里和阿瓦拉克致意：“抱歉，剧艺团很多后续招募进来的成员都是我儿子招的，他们对我……哈，算了，不提这回事。两位，我们进屋谈谈吧。”

        老卡塔尼奥一开始和安法达贝接触叙旧，对安法达贝突然重返剧艺团的缘由并没有询问太多，现在看到他两位朋友，猜出可能有别的原因，决意问个清楚。

        希里考虑了下，把真相告诉了老卡塔尼奥。菲奥伦顶多能在诺维格瑞里帮上一点忙，古劳皮安堡则太远了，他们必须自己想办法混入帝国大学内，去接触嫌疑人希克斯。

        “原来如此。”老卡塔尼奥似乎想起了一件有关希克斯这个名字的事，挠了一会下巴，嘀咕着：“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让我想想，咦，我想起来了，这个人，和我们剧艺团的一个女演员有过纠葛。”

        卡塔尼奥剧艺团自成立以来，创造了数部令剧团名声大震的剧本，有喜剧，也有悲剧。最出名的悲剧是《凯普莱和蒙莉的玫瑰书》，因为剧情太令人难过，想倾情投入表演的主演都不能频繁演出这部悲剧，往往会间隔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并且期间不能再回想剧本内容，这条规矩是老卡塔尼奥为了保护当时剧艺团唯一台柱辛蒂娅的身心健康定下的。后来辛蒂娅和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恋爱，爱得死去活来，为他怀孕，即将临盆的时候差点难产而亡，而那位风度翩翩的绅士却再也没出现在恋人面前。

        辛蒂娅经历了这次灾难，几乎完全放弃了剧艺事业，连精神都变得不太正常起来，对她那位不告而别的恋人有时候会念叨“希克斯”，有时候会念“凯普莱”，连日常行为都变得像蒙莉起来，很怪异。

        “像是……像是完全把自己代入到了玫瑰书的剧本角色中，本来这是绝对禁止的。”

        “辛蒂娅的恋人希克斯确定是帝国大学里的教师希克斯吗？”

        “确定，当然确定，在退出剧艺团没多久，我就看到他了。我还质问过他为什么要抛弃辛蒂娅，他却说根本没有抛弃，而是因为接了一桩重要的稿件任务被迫封闭创作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室内寂静了会，阿瓦拉克说：“你的直觉可能是对的，我们调查怀疑他是一个有极强控制欲的人，有强烈的动机和兴趣去推动‘朋友’陷入压抑的负面情绪，自残乃至最终自杀身亡，辛蒂娅或许不是第一个受害者，没有调查，诺维格瑞前总督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老卡塔尼奥吸了口气：“天呐，难道真有这样恶魔一样的人吗，以诱导欺骗人去死为乐？”

        “这世上恶毒的人太多了，能出现这样的人也不算太奇怪。”

        “无论如何，一定要这个恶棍付出代价。”老卡塔尼奥想起辛蒂娅的事就气愤难平，他说：“我的剧艺团是直接收到了大学的邀请，带你们进去不成问题。差点就把成员名单交上去了，请两位稍等，我这就补录二位的名字，对了，二位考虑在剧艺团担任什么样的角色？表演者，还是场务？不需要你们真的去做，在他们面前装装样子。”

        安法达贝笑着说：“我觉得吉薇艾儿小姐可以做特招演员，本色出演一位猎魔人。”

        希里听着一愣：“嗯？有猎魔人为主角的剧本？”

        “当然有，叫《罗伏腾温泉旅馆凶杀案》。”

        希里的神色短暂凝固了一下：“罗伏腾？”

        “他写的。”老卡塔尼奥看她神色有些不对，“安法达贝说过是自己从史凯利杰群岛采风得来的灵感，怎么了？”

        希里再看向安法达贝，安法达贝一歪头：“只是获取灵感而已啦，实际剧本故事你看了就知道，和本来的事完全不一样哦。”

        有那么一时候希里怀疑他早就认识自己，安法达贝打着哈哈岔开话题：“阿瓦拉克就客串一下剧本作者如何？”

        阿瓦拉克没有意见，老卡塔尼奥又说希望安法达贝能主导写出新的剧本来，热切地恳求安法达贝一定不要拒绝。安法达贝神色为难地想了会：“要说新作的灵感素材，我有很多，不过这些故事我还想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他说着歪头看向希里，希里抱起胳膊：“你想写什么？”

        “近墨巷的鬼魂事件，怎么样？我觉得这个故事写起来一定会很有趣的！当然我不会完全照搬，肯定会做改编，主角还是你，怎么样？”安法达贝对改编故事信心满满。出乎希里意料的是，阿瓦拉克都对其表现出了相当的兴趣，似乎真的迅速代入了剧艺团剧本创作者的身份中去，和安法达贝简单交流了下创作意见，三言两语就把故事的总体基调定下来了。

        故事起始就是猎魔人在布告栏接到了一项委托，请驱魔人或法师来帮忙驱走整体在阁楼里开派对的鬼魂们，猎魔人前来调查情况，发现这是一帮被诅咒困顿于此的无聊幽灵，因为实在没有别的乐趣，只能假装在阁楼上开派对自娱自乐，而困顿他们的力量源于房屋主人仇人找法师下的诅咒，最后猎魔人在路过精灵的帮助下破除了诅咒，放走了无聊的鬼魂们，并找到和惩罚了将无辜灵魂卷入的雇主仇敌，皆大欢喜。

        定的喜剧基调，自然要在故事之间穿插有趣的情节，以安法达贝的灵活脑袋，很快想出了好几个搞笑环节，故事里的反派也要担当起谐星的形象。

        迫于无聊，希里也听了听他们打算写怎么样的一个故事，也很快被他们编创的情节吸引，热烈又开心的讨论起来。

        名为《近墨巷的鬼魂派对》的剧本很快创作好了。希里主演，阿瓦拉克扮演路过帮忙的精灵，结合了安法达贝和海德尔经历性格的有趣法师角色，当希里看到完整的剧本时，她还担心以阿瓦拉克这样素来平静稳重的人，骤然要去驾驭扮演一个跳脱有趣得像安法达贝的角色，是不是太过冲突了。而阿瓦拉克说，他完全没问题，而她只需要记住台词、不要笑场就行。

        老卡塔尼奥看了也非常满意，他开玩笑地说，要是身体素质不如以往，他肯定要扮演故事背景里跳着滑稽舞蹈的鬼魂，如今也只能设计一下扮演鬼魂用的披衣了。

        “我要扮演跳舞的鬼魂！”安法达贝已经开始期待正式表演时的盛况空前了，信心满满，“真想不到，阿瓦拉克您会愿意来参演。不如我们先来排练一遍吧？”

        希里很快记住了台词，与阿瓦拉克排练起台词及情景语气神态来，在排练前，她没料到安法达贝附身的阿瓦拉克会表演得如此惟妙惟肖，那种逗比感，没脑子又自信满满的气势，说是安法达贝用了幻术变成阿瓦拉克本人来演希里都信，在阿瓦拉克试演了两段剧情后，希里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差点喘不上气来。

        “这样可不行啊，吉薇艾儿。”阿瓦拉克抱着胳膊，说着本该责怪的话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希里平复心情，继续演下去，然后没说几句台词就觉得不和谐感实在过于强烈，安法达贝的跳脱性格放在阿瓦拉克那张脸上实在太好笑了，撑不住几句就彻底破功。

        “唉，吉薇艾儿，你刚才还说你绝对不会笑场的。”

        “抱歉，我知道我这样很不礼貌，但是我真的觉得，我觉得……这样的角色设计可能并不适合你。”太谐了，虽然阿瓦拉克本人的演技毫无问题，但熟悉他的希里实在有点没法接受。

        希里看着他的表情有点无奈，似乎还包含了其他的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尽管只是一刹那，希里却仍然直接性地感觉到，阿瓦拉克好像伤心了。

        连安法达贝都感觉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努力打岔搞笑：“希里，刚踏入戏剧的演员总是会这样，笑场是常有的事，等你熟悉了剧本台词情节就好多了。好了，我们休息一下？”

        阿瓦拉克一言不发地走出屋子，希里开始有点不安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哪儿没考虑到，看着他出去反手带上门，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安法达贝，安法达贝努努嘴，示意她赶紧出去和他谈谈。

        希里走出来，看他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搬运货物的剧艺团成员抱着货物忙碌地走来走去。

        “阿瓦拉克？”

        阿瓦拉克没有转头，直起了身。

        “阿瓦拉克，你的表演能力无可挑剔，是我……”

        “不，这和你没有关系。”

        阿瓦拉克转身，靠坐在栏杆上：“我想和你一起演绎一个不一样的故事，嗯……”他似乎叹了声气，“如果你觉得表演这个故事并不有趣，我会和安法达贝再商量修改一下剧本。”

        希里明白了他为何会流露出那样复杂的情绪，她为自己的笑场感觉有些惭愧和羞愧，低声说：“对不起……”

        “不用这样，我的考虑是有点草率，如果你不喜欢，还有机会做出更改。”

        “不，不用。”希里呼了口气，扬起笑脸：“我们再排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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