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住在村旮旯角落的老疯子。

        这位老疯子在下瓦伦名气还挺大，随便一打听人人都知道，也许这名声是靠扔猪大粪赚来的——真是有味道的名声啊。

        走到老疯子家附近，一股独属于牲畜的屎尿臭味浓烈了起来，原来老疯子养了几头猪，他的弹药自给自足。此时他在门口铡猪草，动作麻利，从外表上看，他一点不疯。

        院子的围栏门形同虚设，希里走过来，老疯子扭头，他五官很容易就令人想起童话故事里博学的老爷爷，陈旧打满补丁的衣服尚且还算干净，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疯子。

        但是他一开口露出笑容就把建立起来的美好印象砸了个粉碎：“吉玛！”

        吉玛是谁？

        天知道老疯子怎么把她认为是吉玛的，高高兴兴丢下了手上的活计请她赶紧进屋里喝一杯糖水，希里只能猜测这个“吉玛”或许把她当作了失散多年的女儿或者孙女，尴尬地微笑着进屋坐下来，迅速观察了下室内：老疯子独居，墙上钉着一些星象图，桌上、地上凌乱的散布着布满数字与涂抹划线的草稿。他是真的在认真推演天文，对各种奇异天象的出现时段都颇有研究，草稿纸上算出了各种天象的出现时间，包括村长说的日全食，时间就在这几天。

        鬼知道老疯子算得对不对，要是他到这了估计一眼就看得出来对错——啊。

        短暂晃了一下神，老疯子已经端出了珍贵的糖水，请她赶紧接受他的好意。希里笑笑说等一会，接着老疯子便自言自语地说起她不在的日子有多想她，他是多么多么怀念遇到的那一晚上，希里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吉玛或许不是什么孙女，而是老疯子的恋人。

        “我想念你，非常想念你，我为了你找到了我们相遇的地方，可是你已经不在那里，甚至再也不办狂欢夜会，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他的眼神如此热切，希里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参与过女巫夜会？

        夜会上受到面见林中夫人邀请的人，都落进了三女巫的肚子里，三女巫为了掩盖食人的本质，还会变形成受害者的样貌回到村中生活一段时间再神秘消失。

        老疯子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希里冷静下来，在她和杰洛特上山之前，从未有过受邀者出走后又回来的事迹，她怀疑这老疯子是真的疯，他妄想出自己曾经受到女巫的邀请并春宵一度的记忆，倘若真是如此，那么问一些秃树山的环境细节便知道了——秃树山在女巫称霸威伦时没人敢上去，地理环境变化不大，如果老疯子真的上去过，八成能与她上山时的环境细节一致。

        她假装随意地应承下来，说：“对啊，我还记得那个晚上月亮有多美。”

        老疯子双手捧着脸，陷入了虚妄的甜蜜回忆：“是啊，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大，月光很白，但月亮也无法与你的美貌媲美。”

        三女巫煮汤的洞窟里根本看不到月亮。希里不知是该嘲笑他的妄想还是该可怜他，总之，她判断老疯子的疯病不是什么诅咒导致的，可能是因为遗传的什么先天缺陷。既然如此，哪怕牛堡学院的资深医学教授来了也拿他的症状毫无办法，或许可以稍稍利用一下他谵妄记忆里强加给她的身份，引导他不再乱扔猪大粪，也是功德一件。

        “我来时打听你的住处，本该是你同乡的人却对你多有唾弃，他们说你疯了，说你乱扔猪大粪。亲爱的，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老疯子五官扭曲起来：“他们亵渎了你的领地！为了一口吃的，为了口袋里多几个子儿，不断开垦土地，迟早有一天，驼背沼泽就要彻底消失了！那样的话，你以后会到哪里去呢？”

        “我会有自己的去处。”希里柔和地说，“威伦的子民越来越多，他们要生活，要食物，一片土地能出产的粮食有限，要养活更多的人，自然需要更多的土地，作为威伦的庇佑者——”希里说到这里都被自己的话轻微恶心了一下，不得不继续演下去，“我当然希望生活在威伦上的子民更多、更富裕，这样才能为我献上更好的祭品。”

        老疯子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一番。

        “……您说得对。”老疯子在沉默良久后，终于点头给出了让希里大松一口气的反应，随即他狂热地笑起来，眼中闪着殷切的光：“在你心里我果然是最特殊的，我永远爱你，我的月光，我的……”

        希里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得已用上了亚克西法印：“是的，为了我……”她咳嗽了下，“也为了你自己，不要再乱扔猪大粪了。”

        “我会的，我永远遵从您的意志。”老疯子的表情虔诚又诚恳。

        完美，事情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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