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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破相


一位背着银伞的少年来到客栈门口,他抬头看了眼匾额上的“悦来客栈”四个大字,用手肘戳了戳旁边手持千机匣的面瘫少年。

        “菩提,放出去的暗探说的地方便是这里,陆酥那个死丫头,我就说她不会甘心洗手作羹汤,嫁做他人妇吧。可怜我们兄弟俩啊,追了她三千里路,跑死了几匹良驹。”

        这个叫菩提的面瘫少年是六扇门三大神捕之一,他旁边这个背伞少年叫绯鱼,十岁通过六扇门入门试,只花了四年时间,从六品无名捕快升到了二品神捕之位,杀人衣不沾血,只因为他有晕血之症。

        菩提道:“枭爷说了,太孙殿下的旨意是让我们带小酥回玉京,可没规定期限。沈红娘也在牌桌上说了,小酥和他外甥元闲情投意合,让我们别做棒打鸳鸯之事。沈红娘他外甥,是那个像病痨鬼一样的小白脸吗?小酥看上他哪点了?我一拳头能打死三个他这样的。”

        绯鱼和菩提进了客栈,要了陆酥隔壁的客房,小二引着二人上楼。

        绯鱼边走边说道:“沈红娘那张嘴你能信?我看小酥这么单纯,一定是被那元闲哄骗,所以在新婚夜和他私奔。他们也不选个好地方,这扶风郡都被瀛国的军队围住了,扶风郡守又是个欺软怕硬的庸官,可能过几日就会带着家人弃城而逃。”

        二人正说话间,陆酥那间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陆酥刚跨出一只脚,余光扫过店小二身后的绯鱼菩提二人,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脚猛地抽了回去,“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绯鱼闪到陆酥门前,“小酥,你此刻站在门后?”

        只听门内道:“绯鱼,你那对死鱼眼睛,就当作没看到我。你们六扇门那么多大案子要办,干嘛派两位神捕来抓我,我又没干那些杀人放火的事。”

        菩提用内力感知门后陆酥站的方位,他提起手中的千机匣,对着她射出一支□□,那箭正好擦过她的面庞,带下她一缕头发。

        “开门,小酥!你逃婚当夜,北瑶镜司指挥使沈甫派了五百素影卫在玉京搜捕,你的案子被我们六扇门总神捕展小花标记为黑品等级的大案,东宫太孙殿下和你家父兄两头施压,我们要是不能把你抓回去,这手上的蟒刀也可以交回门子里去了……”

        菩提编不下去了,他对绯鱼使了个眼色,暗示陆酥不在门后。

        绯鱼一脚踹开了陆酥的房门,元宝买了些糕点上楼来,看见绯鱼菩提二人闯进了陆酥房间,他手里的糕点滚落下楼梯,撒了一地,他赶紧下楼去外面找元闲回来。

        客房中,陆酥躲进了衣橱里,菩提和绯鱼一人拉着一只衣橱的把手,里面的陆酥捏着手里的白玉观音笔,透过衣橱门缝,笔尖出的两根观音丝缠绕在菩提绯鱼二人手腕处。

        她轻巧地转动着手中的白玉观音笔,两根细细的观音丝缠着绕着,顺着二人的手一路延伸到他们的脖颈处,渐渐收紧,勒得二人开始窒息。

        菩提喉间发出几个模糊的字音,“开……玩……笑……别……当……真……”

        陆酥这才收了手里的白玉观音笔,绯鱼菩提二人方才觉得活了过来,脖颈处皆有一圈醒目的红印。

        陆酥从衣柜里出来了,瞪着这二人道:“我都给枭爷报备了我的行程,他答应我会替我和爹爹大佬周旋的,你们两个成日吃饱了撑得的,只会吓我。等我回去,我要向枭爷告状,让他把刑罚门子里的三十八道酷刑给你们一人来一遍。”

        早年间,陆酥的大哥陆东楼想让自己妹妹学些防身之术,就给她寻了六扇门神捕枭玄做师父,陆东楼和枭玄是多年的牌友,二人关系特别铁。

        陆酥没事常常在六扇门溜鹰,绯鱼和菩提二人和她年岁相仿,三人常聚在一起,吐槽朝廷里的那些破事。

        菩提注意到陆酥手肘处包扎伤口的素布条,“你这手上的伤怎么弄的?哪个不长眼的伤了你?哥替你报仇。”

        上回北瑶镜司指挥使沈甫掰断了陆酥一截小拇指,后面菩提带着一伙捕快和沈甫在北瑶镜司打群架,他在混乱中用千机匣射中了沈甫十几箭,沈甫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

        陆酥向店小二要了一壶茶水,让二人坐下来慢慢说话。

        “我这手上的伤是自己磕的,菩提,你刚刚说的那些我逃婚后的事,是真的?还是你瞎掰的?”

        绯鱼勾起唇角,与菩提相视一笑,他道:“菩提说的是真的,你确实成了六扇门的通缉犯,不过上的是暗卷。徐家六郎已经给你父兄递了休书,东宫太孙连夜让北瑶镜司的素影卫抓捕元闲,可到元闲家时,已是人去楼空。太孙殿下向郑后请了道暗旨,让六扇门在两京十五州抓捕你和元闲,你是要毫发无伤的带回玉京的,元闲则是格杀勿论。”

        陆酥:“你们真的要杀阿闲?”

        菩提给自己的千机匣补着□□,“枭爷的意思是,我和绯鱼能拖尽量拖,一直拖到元闲进了南部五州地界。他家外祖老威远将军实际掌控着南部五州的兵权,不光清州的十五万沈家军,其他四州的军队都听他们沈家调配。”

        元闲已经到了门口,他听到了菩提刚刚说的那段话。

        他在陆酥面前演了多年的楚楚可怜、无枝可依的小白花形象彻底立不住了。

        陆酥撑着脑袋,她本以为元闲又穷又弱,结果人家是在扮猪吃虎,她还傻傻的护了他这么多年,到底他还对她说了多少谎话。

        陆酥起身,收拾包袱,“你们两个既然可以溜进扶风郡城,那肯定可以带我出城。我不去南部五州了,我要去涿阳郡,替徐小六找他爹娘的尸骸。”

        菩提替陆酥背起画匣,他长着一双看似温驯的狗眼,实际上是只狠戾的狼。

        “小酥,涿阳郡是瀛国的领土。我和菩提一路跟来,发现有瀛国的探子一直尾随你,我都收拾了七八个,绯鱼用他的修罗伞也收割了几个人头。那些瀛国探子倒是忠心耿耿,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你去涿阳郡,怕是送羊入虎口。”

        陆酥却很坚持,她在自家大哥的书房里看过一本郡志,当年瀛国和神熙在苍州交战时,玉京派出的押粮官无故被人围剿,正准备送到前线的军饷粮草被一把火烧尽。

        徐漱石的爹娘兄长也死的很蹊跷,那些围杀他们的“瀛国将士”穿着瀛国服饰,却操着一口纯正的玉京官话。他们战死苍州,军功事迹还被永寿帝悉数隐去,更像是君王忌惮功高盖主之臣,而制造的一场谋杀。

        天下万民,皆在一锅里炖着,可为国为民的忠良之臣,没有死社稷,而是死于昏君之手,何其讽刺?

        陆酥收拾好了自己要带的东西,她打开房门,元闲和他打了个照面,她冷声道:“我们在此处分道扬镳吧,我有菩提绯鱼护送,很安全。你快回你外祖家,不要再回玉京了。阿闲,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和我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我以真心待你,你却给我看一身假皮。我陆酥收回当你“保命符”的那句话,你的生死,与我无关。”

        陆酥将手中装着金银票子的匣子塞到僵着身子的元闲手里。

        “你骗了我这么多年,我只有这最后一件事求你,拿着我攒的这些钱,去南部五州以正价买下那些没有活路的穷苦百姓的田,再把田契还给他们,让他们好好安心过日子。”

        元闲紧抿着唇,他攥住了她的衣角,“酥酥,我有苦衷……”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陆酥拔出了腰间的归尘刀,一刀割下了元闲攥着她的那片衣角,然后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元闲想要跟上她的脚步,菩提对着绯鱼耳语了几句。

        绯鱼伸手挡住了元闲的去路,“小酥她在气头上,你最好不要惹她。我看你长得就像吃软饭的,在玉京攀扯了我们小酥这么多年,银子也该捞够了,好聚好散吧。你要再纠缠呢?我身后的这把修罗伞立刻便能取你项上人头。”

        元闲“啸”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绯鱼也不客气,打开了那把银制的修罗伞,他握着伞柄轻轻转动一下,伞沿顿时弹出一圈渗透着寒意的钢刃。

        绯鱼用素布覆盖双目,遮着眼睛与元闲过起招来,他的伞面溅上了很多刺目的血,那些血都被伞面上两尾游曳的墨色鲤鱼给吸收了。

        这把修罗伞是玉京不夜坊坊主锦鲤郎君为绯鱼量身制作的,杀人不见血。

        绯鱼明显占上风,最后元闲倒在血泊之中,他才收了伞,背回到自己身后。

        “要不是枭爷不让杀,我也不打算留你这最后一口气。小酥本来和太孙殿下好好的,你非得插一脚进来,搅合了人家的金玉良缘。坏人姻缘,该死!利用小酥,更该杀!”

        绯鱼的官靴在倒地的元闲脸上践了一脚,留下了个醒目的血脚印。

        “你的剑术还行,就是不能克制我的路数。你还是赶紧滚回清州去,我下次见你还偷偷摸摸跟着小酥,我的伞就真的要收了你这漂亮的小脑袋了。”

        元宝提剑想要偷袭,却被绯鱼一脚踹下了楼,“都是下作东西,老是打搅小爷我的好心情。”

        绯鱼朝着咯血的元闲肋骨处重重一踹,三根肋骨就这样断了。

        元闲没有吭一声,他周身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

        绯鱼捏着他的下巴,用匕首在他侧脸处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小酥爱看美人,你这张脸破了相,她也就死心了。记住我今日说的话,别犯蠢,到时候把命栽在小爷我手里。”

        绯鱼背着手,吹起了口哨,那口哨声悠悠扬扬,轻快又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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