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往事追忆
在这漫无边际的六欲之城内，一座座与人界极其相似，却又难掩造型奇异的建筑扎根在这座城池的各个角落,幽暗的烛灯高悬在这些建筑的顶端，透过雾气散射出些许模糊而森寒的幽绿火光。
城内大雾漫天，空际烛火摇曳，不晓此地内情的外来者或许会以为这座浩瀚的城池没有多少住民，可若是见到那时刻都在起伏的雾气和那雾中晃动的无数人影后便会明白，生活在这座城内的“人”一点都不少，反倒是多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
相较于亡者而言，生灵生命的长度实在太过短暂，常人大都只有数十载的生命，在这些亡者眼中或许也不过昙花一现而已。
只要自身神智没有溃散，融合而来的灵魂便不会消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拥有神智的亡者已经接近了永生的层面。
八荒秘境自上古时期便已存在，距今何止千年万年，经过这无数岁月的发展，复生而来的亡灵数量越来越多，那如渊似海的浩瀚欲望最终也被具现而出，化成了笼罩全城的漫天浓雾。
如此庞大数量的亡者，所弥散而出的欲望和执念究竟成长到了怎样的恐怖程度？
没有人知道。
能够品尝到这种滋味的，也唯有那天际穿行而过的两人而已。
片刻过后，一道微不可见的长虹自六欲之城上空划过,不过刹那之间又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有了忘却道则与朱雀之力加持在身，陆长歌与拓跋心此刻的速度已能经让绝大多数六境强者都难以企及，即算是有着雾气干扰，也难以对两人的速度产生多少影响。
只不过，尽管无处不在的欲念未能对两人行进的速度造成明显阻碍，可随着行迹的越发深入，两人眼中闪烁的光芒也是逐渐涣散，失去了原有的神采。
山海之锁可镇世间万物，连墨少卿身负的诅咒都能消弭于无形，却镇压不了自内心而生的本我之念。
漫天的雾气无法动摇陆长歌的意识，却能够将他内心原有的欲望放大，继而进一步扩散。随着时间的推移，陆长歌周围涌动的浓雾也仿佛不再一片空白，而是被逐渐延伸而出的七彩之色所覆盖。
与此同时，在他内心深处也浮现出了一道道光影交错的画面。
那是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
......
————
“该死的......有必要拼到这种地步么？”
虚幻而扭曲的空间裂缝缓缓弥合，赤阳秘境尽头，看着面前突兀闪现而出的身影，一位青衫女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旋即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若非女子催动道则之力强行将陆长歌拉回身侧，对方的临死反扑必然会对其造成致命重创。
“没我把你接回来，你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身道则散尽，一袭青衫染血，女子明显已经彻底力竭，可那神情却是依旧余怒未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还未等陆长歌回过神来开口回答，画面瞬息变幻，方才那出声叱骂的青衫女子如今已是径直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身体。
往日洒脱散漫的神情不再，俏脸此刻染上了些许红晕，略显凌乱的青丝轻轻拂过陆长歌双肩，不过刹那之际，女子所截然不同的姿态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那是常习羽。
......
“想对国之重臣出手，先要问过朕的意思。”
斑驳色彩流转，画面再度变换，乌云蔽日，大浪滔天，在那剑拔弩张的东海之上，一位金甲女子破开天幕，傲然站定在了陆长歌身前。
弑日长枪猩红如血，金色双瞳胜似骄阳，山河龙气流转在女子掌心，弥散出足以镇压一切的浩然和威严。
这是陆长歌第一次见到女子的真正实力，不过惊鸿一瞥，却好似在他内心铭刻上了一道难以忘却的印记。
只在女子出现的瞬间，四海风平浪静，惊涛止息，天际朝阳破晓，百鸟朝凰，刚一现身便汇集了此方世界的全部视线，仿若天地的色彩都尽数汇集在了她一人身上。
而在下一刻，风浪起伏的东海之景散于无形，那身形挺拔的金甲女子依旧站定在他面前，可凤目中的英气却已是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羞恼和幽怨。
“那个......”
话到此处，女子银牙轻咬，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大婚，恭喜了。”
那是东方戎。
......
“你们不该来这里。”
世界逐渐失却色彩，只剩下纯粹而单调的黑白二色，乾坤殿内，一位仿若自水墨画中走出的玄衣女子出现在陆长歌面前不远处，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锻骨后期，身负道则，来乾坤殿所谓何意？”
玄衣如墨，长剑如虹，女子轻纱掩面，眼神古井无波，可那眼中却仿佛蕴含着一股足以撕裂天地的凌厉锋芒。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释放出任何敌意，却依旧让陆长歌如临大敌。
而在下一刻，眼前景象光影交错，方才那与其对峙的玄衣女子如今已是坐在了他身旁，四周气场依旧令人望而生畏，可女子的神色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哪怕她少有言语，即算有也大都只是去轻声回应陆长歌的话题。
或许是提起了某些压抑多时的心事，女子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良久，她才扬起茶盏，露出了一抹弧度很小的清浅笑容。
那是凌无雪。
......
“你话说反了。”
原本单调的水墨画卷不过刹那便被朱红色的烈焰所吞噬，在那南疆十万大山的最后决战之上，一抹划破天际的绚烂焰光闪过，随之而带起的是比焰光更为猩红的狰狞血色。
腰间长发飘舞，长枪如幻似真，那是一位笼罩在赤焰之中的异瞳少女，可她眼中骇人至极的杀意却仿若比火焰更加炽烈，如妖似魔，却又蕴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异美感，
手中长枪悍然洞穿咒杀之人头颅，带起一缕缕缥缈的血雾环绕在少女周身，让陆长歌心中一时也有些陌生和惘然。
同样是在下一刻，充斥着烈焰与血色的世界骤然破碎，方才那令陆长歌感到陌生的少女此刻已是被他搂在怀里，口中只剩下几声零星的呜咽，眼神有些茫然，却又更显楚楚可怜。
微微分开些许距离后，一道晶莹的丝线拉伸在两人唇瓣之间，颇有几分惊心动魄的意味。
又过了好一阵，陷入呆滞的少女似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小脸上瞬间闪过一抹红晕。
看着面前神色温和的青年，少女声音近乎微不可闻。
“坏人......”
那是拓跋心。
......
“不过如此。”
破碎的世界瞬间被神光所充斥，随之而响起的是一道清冷的声音，同样是在南疆那场乱战，只是画面的中心似乎换了颜色。
汇融交错的各色神芒缓缓散去，朦胧而虚幻的云雾化于无形，显现出了内部景象。
星眸璀璨，白发如雪，那是一位面若冰霜的白衣少女，但那闪烁的明眸中却是倒映着漫天星辰，仿若一切都尽在其掌握之中。
略显虚幻的无形之铠微微塌陷下去，却仍旧没有破碎的迹象，苍白而妖异的纹路蔓延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竟与全力以赴的陆长歌那般相像，就连断生之咒，融魂血手，天地之剑三者联合也无法奈何这种力量。
然而不过恍惚之间，呈现在陆长歌面前的景象再度变幻，芙蓉帐暖，红烛摇曳，原本面色冰寒的少女如今却已俏脸满是红晕，坐在了他腰间。
“哥......”
在陆长歌那有些飘忽的视线之下，少女嫁衣缓缓滑落，平日清冷的双眸里此刻露出的却是一抹牵动人心的妩媚。
“所以我才是先来的，对吗？”
那是清月。
......
“主人......”
摇曳的烛火逐渐变得模糊，缤纷的色彩也是迅速褪去，待到陆长歌视线再度恢复清晰时，面前已是多出了一道窈窕倩影。
那是一位身着鹅黄纱衣的绝美少女，澄澈的眼眸中不含一丝杂质，俏脸上尚且留有几分稚气，却也丝毫没有影响那绝色的容颜。
夺天地之造化，集天地之灵秀于一身，少女仿若生来便是天地的宠儿，一颦一笑间，竟连四周山花也尽皆为之烂漫。
也正是如此一位少女，此刻正乖巧地站在陆长歌身前，很是好奇地看着他，小脸上那抹清甜的微笑让他一时不免有些失神。
铭刻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片段停止起伏，面前闪烁的画面不再翻篇，对上少女澄澈而纯粹的视线，陆长歌那原本恍惚的目光也是重新凝聚，逐渐恢复了焦距。
这是......万象？
？！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陆长歌终于从遐想中清醒过来，用力摇了摇头。
不知何时，他已是被六欲之城的环境所影响，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若非因万象的出现而中断了回想，或许他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清醒。
这地方果然比想象中的更加麻烦。
只不过......
这就是自己的欲念？
回想起方才那些记忆片段，陆长歌嘴角微微一抽，有些尴尬地捂住了半边脸。
清月、可心、习羽、无雪、东方......随着画面的不断延伸，甚至连万象都出现在了这段回忆里，要是直到刚才还没有恢复清醒，再这样下去会出现什么，他不敢往下想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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