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吃酣

就不到一年没见，小四川好像老了上10岁，瘦精精的了，牙齿也不白了，几颗门牙黑黑的，让烟熏的，举手投足，也没有原来的活泼劲了。原来小四川把黎叔搬回家后，大病了一场，说是让死人吸走了气。说到黎叔，德宝的眼圈红了，搂着小四川的肩说：

        “你对得住黎叔了，黎叔知道的！”

        小四川也是今年过了年后来的，修马路，还是做小工，他说：

        “德宝，有点空我就找你，到处找，天堂凹的工地我都找了几个遍了，我说就是挖地三尺深，也要把你挖出来！原来你是一声不吭地进了工厂了。你行呀，养得白白胖胖了，不像我们，还一身灰浆一身泥的！”

        说着飞了一颗痰，飞了只有四、五米远，沮丧了脸：

        “德宝，我不行了呢，这个病伤了我的精气神，痰也吐不远了！”

        德宝鼻孔有点酸，本想说说刚才碰到了小金的事，让小四川高兴一点，但又想这样说可能更让他不高兴，就不说了，只强打着笑说：

        “你说什么鬼话？”

        晚上，由德宝作东，在李元庆那里搞了个大团圆。李元庆、德宝和小四川几个久别重逢的人，有说不完的话，福林插不进嘴，就去帮雪梅的忙，往灶里送柴。柴是李元庆捡回来的干板子，烧得旺得很，映得雪梅的脸像一朵红莲。福林轻声地对雪梅说：

        “一看这四川佬就不是什么好人，吃根甘蔗的钱都没有，还跟我打架。弟妹，你得盯紧德宝点，原来借了他的钱都没还呢，不要再往里面塞了。德宝这人，就心肠太好了，什么人不看清就一百二十分的交了心了。”

        雪梅说：“福林哥，一个男人是得有几个知心的朋友的。”

        李元庆解手去了，小四川努了雪梅一眼对德宝说：

        “奶奶的，什么好事儿都让你给捞着了！我灾了啊，啥都没有，还是人一个卵一条。”

        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又说：

        “你老婆像一个人呢，脸模子像极了，就身架子胖点。”

        德宝问：“像谁？”

        “小金。”

        原来是没觉得，现在，小四川这样一说，德宝还真觉得是有点像。德宝一时又想把今天碰了小金的事情说了，但还是忍了没说，笑着说：

        “你狗日的还想着她？”

        “想什么想？我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再说，现在，她就是愿意给我，我也不要，什么玩意儿？”

        德宝和雪梅作别回厂，喝了几杯酒的德宝情绪很高，一路上，不断地对雪梅说着以前跟小四川在一起的事情，雪梅却说：

        “德宝，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婆大人有什么吩咐？”

        一边说就一边乘着酒兴搂了雪梅的肩，嘴要嘬了上去，但看到雪梅的脸上阴转晴了，德宝的心里就发毛了，赶紧松了手，怔怔地看着雪梅。雪梅说：

        “出门在外，不交朋结友不行，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但酒肉的朋友，柴米的夫妻，你跟过去不一样了，得想一想以后的日子。你原来打几年工，两手空的；今年又几个月了，还是空的。”

        德宝低声说：“小四川和福林借我的钱会还的……”

        雪梅说：“屎难吃，钱难讨。会还的，什么时候还？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德宝，你是个好心人，好心人就什么时候都想着别人？上半夜想着别人，这下半夜还要想着自己呢。  其实，我也没有资格管你这些事！”

        德宝搔了一下后脑勺，嘿嘿地笑着，雪梅却越说越生气了：

        “你就知道嘿嘿嘿的，没个心眼儿！先来个福林，这样那样的毛病我不说，就剩了一粒眼睛了，还色迷迷地这瞟那瞟；现在又来了个什么小四川老四川，一看就不是正经角色，嘴巴粪桶一样的臭。你就尽扯些这样不三不四的人！”

        德宝认真地说：“雪梅，他们都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那我是不三不四的人了？”

        话没说完，雪梅猛地甩开了德宝的手，一阵风似的跑了。好一会，德宝愣在那里，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了，却不明白了平时柔得像团水的雪梅怎么就这样不可理喻了。德宝的脑子都想痛了，还是想不明白。德宝第一次觉得了女人的不可理喻。

        几天后一个晚上，德宝和雪梅刚走到大门口，一个保安指着外面笑着德宝说：

        “有个靓女找你，赶快去。你这鸟毛还看不出来，尽走桃花运！”

        德宝看见了，是小金，旁边停着辆出租车，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德宝回头看了一眼雪梅，雪梅脸上似笑非笑的。正不知所措，小金早已经看见了德宝，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喊着德宝。德宝还瓷着没动，雪梅用劲地推了他一把：

        “快点去呀，那么靓的靓女来了！”

        小金一边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德宝，一边说：

        “你这里真难找。给你买了点东西。”

        德宝不接，小金就像打架似的塞到了德宝的手里。德宝回过头看雪梅，雪梅刚才还紧紧盯着这边的，这会儿却偏过头去了，低头看蚂蚁打架，看得津津有味的。

        小金问：“你女朋友吧？真漂亮。”

        德宝说是，小金就过去了，笑笑地抓了雪梅的手，说：

        “你就是秀秀吧？我是德宝以前的同事小金，我早就知道你了，你不知道那时候德宝天天都念叨着你，嘴巴都念歪了……”

        德宝过来了，脸成了土色，要说话，但结巴了，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儿。倒是雪梅伶牙俐齿的，笑着说：

        “小姐，你弄错了，我不是秀秀。你还不知道德宝呀，他是个花心大萝卜，不知道谈了多少女朋友了。我是他现在的女朋友，请问你是他什么时候的女朋友呀……”

        德宝恨不得跳上去卡了雪梅的脖子，但雪梅机关枪似的没完，德宝急了，恶声地喊了声：

        “雪梅……”

        雪梅让德宝这声豹子一样的吼给震懵了，狠狠地盯了德宝一眼，那目光像两把刀子，眼泪泉似的涌了出来：

        “龚德宝，你好狠！”

        说完就捂着脸跑了，德宝去追，抓住了雪梅的手，雪梅一巴掌打在德宝的脸上，像炸了一个鱼泡。雪梅骂道：

        “滚！找你的狐狸精去！”

        好几天，德宝脸上的掌痕都没有消，走到哪让人笑到哪。这丑出大了，刚开始，德宝是硬了一把，不去找雪梅。但硬不了几天，德宝就撑不住了，提了小金给的东西去缠雪梅。雪梅坐在床头扭过脸看着坟帐里贴的明星画。德宝耐心地解释怎么跟小金认识的，当然，他没有说他做过小金的男保姆什么的。

        德宝的嘴皮都磨破了，雪梅才总算醒了一点气，一把抢过了德宝拿来的那个塑料袋。德宝以为她想吃了，笑着说：

        “那个夹心饼干最好吃了……”

        雪梅笑了一下，拽了德宝的胳膊来到阳台上，拿出了那盒玻璃瓶装的麦乳精，捧在手里上下左右地看着，笑笑说：

        “德宝，这瓶子真漂亮！”

        德宝连连说：“是的、是的。”

        但德宝的第二个“是的”还没说完，雪梅把那瓶子扔下去了，好一会，咣啷的声音传上来了，脆脆的，如响了一记焦雷。雪梅却笑，也脆脆的：

        “德宝，我把你的秀秀扔下去了！”

        雪梅又扔下了一个瓶子，笑得更透不过气了：

        “德宝，我把你的小金扔下去了！”

        瓶子扔完了，雪梅开始扔那些盒子、水果什么的，天女散花似的，飘飘逸逸，弥漫了去。扔完了，雪梅一下子抱住德宝，嘶的一声哭出来了，咬牙切齿地说：

        “德宝，你信不信？我也敢把你扔了下去！”

        几天后，小四川特地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德宝说：

        “我昨天碰了黎仔和小金，那狗日的摩托车驮了小金，小金铁箍一样的箍了那狗日的腰，噘着个骚狐狸的屁股，赶着去日呢……”

        德宝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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