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1)
自从经历了那次惊心动魄的“玩命”之后,丁贵宝打心底里对当保镖的差事感到了畏惧,遂即就暗暗寻思着重打锣鼓另开台,改弦更张去干点别的,不愿再“玩”下去了。
丁贵宝在医院里一住就是好几天。到眼见得已无大碍,赌王便给了他一个月的工钱,连带给他的保养费,共计一千块,让他回家去好好休养。
当时,丁贵宝手里一接过那面值十元的厚厚一叠钞票,原本暗暗萌生退意的他,禁不住又有些心动起来——毕竟这是眼下很多人努力一年也挣不来的一叠钱啊!但他在又一转念之后,告诉自己:还是拉倒吧。别的可以玩,命可玩不起!
于是,当赌王交给他钱,只是说让他回家好好休养休养,只字没有提及休养之后的事情——估计赌王也是早经看出、或是预料到他已萌生退意。而他也就顺水推舟,没有主动提及以后的事,只是客气地跟赌王告了别回家。
至于猴子,似乎也有点葫芦摇头心不定,但又觉得自己眼下不好家雀起群似的——丁贵宝一走,他也哄一下跟着走了,只得再干一阵看看再说。
话说:丁贵宝回到家,虽然出去了仅仅个把月就拿回家这么多的钱,这让姚玲不无惊讶之感。但姚玲的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从丁贵宝身上和脸上的伤痕看,她就猜得出来,这钱绝不是好来的!
当姚玲问起受伤的事情时,尽管丁贵宝轻描淡写地把事情圆了过去,可姚玲心里也明白,丁贵宝根本就没对她说实话。
既然丁贵宝自己不愿多说,姚玲也就不打算多问一些,免得不起好作用,反倒惹气生。反正现在人是已经全枝全叶地回家了,她的心里也就算踏实了。
眼下,姚玲唯一希望的就是能趁机劝动丁贵宝,让丁贵宝能收敛起那份出外满天飞的野心,在家里脚踏实地地干点事——想来想去,还是感觉让丁贵宝去跟上大姐夫干点最靠谱。
可以说,在此一点上,姚玲与公爹丁老万是不谋而合的,两人完全是想到了一块。
但他们的努力似乎没啥效果,因为那丁贵宝非但没有从谏如流,反而吹胡子瞪眼地火了起来,怒吼道:
“怎么老是离了他就不打算事了?他是谁呀?你们是不是以为离了他,地球都要不转啦?!”
可以说,对于丁贵宝的这次外出,贵宝娘的态度显然与姚玲和丁老万有所不同;
一当得知了丁贵宝被人伤了的事情,贵宝娘不光把伤了她宝贝儿子的人咒骂了个七开六透气,巴不得让人家这就下十八层地狱才能一解她心头之恨。她心里还不由地多少遍地怪罪姚玲这个不安好心的灾星“小死货”——自从姚玲那次流产后,婆媳俩之间一直处于冷战状态。
更是由于自己做的一个梦,贵宝娘便说这是仙家特意给她指路——让她去给儿子求个平安。于是,她便一路风尘地去找上了一位跳大神的巫婆,从“仙家”那里给儿子“请”了一个护身符。
颇有意思地是,对自己花了二十块钱买来的那个二指宽的护身符,她尽管嘴上一口一个“请”字地说着,可内心里也禁不住心疼地暗暗骂道:
“这简直就是他娘的砸明火!二十块钱才买来这二寸纸溜子——有十张也不够擦一个腚的!真他娘的黑心到家了。”
是在回家的当晚,在外憋了一个多月的丁贵宝,几乎是不等“日落西山黑又黑”,他急不可待地便对姚玲凑堆上了身。
事毕之后,丁贵宝心里由不得就是放宽心怀地一阵喜悦——哈哈,看来真是老天保佑,阿弥佗佛,除了动作猛烈时下面暂时还有那么点不适之感,其他如旧,感觉良好,绝不至于提枪上阵拉不开枪栓!
乘着这股兴头,翌日一早,丁贵宝吃罢早饭,跟姚玲说了声出去找活计,兴冲冲地就出了门。
赶到下晚,天刚擦黑的时候,丁贵宝回来了。当姚玲安排好饭桌,两人坐下来吃饭时,丁贵宝看看对面的姚玲,试探地问道:
“你说说看:像自己不能生养、跟前没有孩子的,或者是光有闺女没儿子的,如果让他们出一笔钱买个孩子,这事你看容易办吗?”
姚玲一寻思,回答道:
“这事啊,要是有合适的人家,倒也说不上是难事。有的人家想抱养个孩子还没处去抱呢。至于出钱的事,看看****的人家,一般都是即使生孩子的那头不提要钱的事,****的这头人家,也会给点钱意思一下的、、、、、、对了——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我就这么随便一问、、、、、、”丁贵宝嘴上这么支吾着,又看了看姚玲,踌躇了一下,便实话实说地:
“是这样:今天我一个朋友碰见我,问起我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可能买孩子的人家,说是事成之后绝对亏待不了咱、、、、、、”
姚玲顿时机警地问:
“那他有没有说孩子是哪来的?”
丁贵宝似乎不以为然地:
“这个你就太关心多了吧?让我说,管他孩子是哪来的,只要事成了有咱那份好处还不就得了吗?”
姚玲一听丁贵宝这话可就有点急了,道:
“这事可不是你寻思的那么简单;你看看:但凡人家抱养的孩子,一般都是别人家自己生了不想养活的,或者是闺女没出嫁就在娘家生下的‘私生子’——像这种孩子,你要是帮忙给找个人家,就算是想从中赚点好处,那也都还算说得过去。可你就不想一想,那万一孩子是别人坑蒙拐骗弄来的呢?要是这样的话,你给这种来路不明的孩子找寻人家想挣钱,那不就是跟贩卖孩子的伙穿一条裤子,成了犯罪同伙吗?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不能干!”
“这、、、、、、事情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吗?就是坑蒙拐骗,反正也不是咱去干的,八竿子也打不到咱头上、、、、、”
“你这是咋寻思的?何必八竿子,两杆子还不就打到头皮顶上了、、、、、、前年咱县里有人犯了偷盗罪被判了六七年,那事你还记得吗?当时,他娘虽然没跟他一块去偷,可是也被抓进去了。那是为啥?还不就因为他娘是窝藏罪吗?你刚才说的这事,要是人家就是贩卖孩子的,你来给孩子找下家,你这不算同伙帮凶又能算是什么?”
“这、、、、、、”
“听我一句话,这事实在不是你寻思的那么轻巧,你就干脆打消这念头吧,就算你闲呆在家里一分钱不挣,你也不能去干这个、、、、、、”
说到这里,见丁贵宝似乎有点听进去的样子,姚玲趁热打铁地又说道:
“不是我揭巴你,上次你犯得那事,都让人家县上给广播了,那事还不够丢人现眼的?要是这个坑你再一脚踏进去,不是我拿话吓唬你,恐怕就不是简简单单进去蹲几天的事情了。真要有那一天——被人家弄到什么公判大会上判你个多少年,那、那我也就只有一头碰死的份了。还有你爹娘,要是那样一来,恐怕也就跟掉进油锅里没啥两样了、、、、、、”
嘿嘿,难怪人都说:挖树先挖根,打蛇打七寸。丁贵宝这个一往动不动就横着膀子离楞眼,听不进好人言的痞子货,敢情也是胆气有限,还不算是那种赴汤蹈火不眨眼的亡命徒,对自己进了一趟拘留所的感受一直耿耿于怀着呢;
这不,眼下他听着老婆姚玲这一顿不算吓唬、胜似吓唬的话语,要是搁在以前,他指定早就瞪起眼来不乐意了,甚至再给上一个耳光,嫌姚玲多嘴,那也是很说不准的事,但眼下他的反应,却是内心里不免有点不寒而栗!
其实,往细里一想倒也难怪——毕竟他长到这么大,拘留所里的那曾经的半个月,那可是他有生一来感受最深刻的一次经历——他不想重温那种感受——更不愿意去感受那一旦临头、肯定能给他带来更加深刻感受的牢狱之灾!
一想到坐牢的事,丁贵宝不禁联想起了、曾听人说起的那些有关坐牢的事情——以前,他听人说起那些事情时,他还觉得挺好玩,很有趣。可现在他一想起来,似乎是难以找到那种感觉了、、、、、、
听人说,拘留所里的那点对付犯人的手段力度,较比起判了徒刑进了劳改队,那实在还算不得什么。
再者,拘留所的日子无论如何,毕竟是时间短暂,不是劳改队上那般漫长的苦熬、、、、、
唉,还是最好别犯法,犯法不自由。在劳改队上,据说最轻巧的活,也就是人家故意把煤炭卸在大门外,然后让你一点点背到伙房里去——故意累你一身臭汗!
据从劳改队释放回来的人讲,无论判刑多少年的劳改人员,最难以忘怀的,莫过于刑满释放前的那最后一个月;
对于服刑人员来说,那获得自由之前的最后一个月,说它就像过鬼门关,似乎一点都不为过——但凡经历之人,无一不是谈虎色变!
因为,在那一个月里,好像是为了能给你留下长达八辈子的深刻印象,劳改队上会特意安排犯人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像挖电杆坑、抬电杆,或者是砖窑里的砖还热得烫手时就让你去出窑、、、、、、像等等这些活计,毫不夸张地说,简直能累得你刑满回家好几个月了,还会害尾巴根子疼!
更有甚者,有时赶上秋天收花生,看似活计不算沉重,可队上偏偏给你来个吃饭定量干活也定量——让你既吃不饱又得干完规定的活。而且干活时不发给你工具,让你直接动手扒——差不多人的手都被扒烂了!
还有的人,赶上大冬天把手泡在凉水里剥葡萄皮——这活看似轻松的很,可两手泡在刺骨的凉水里,干不上几天的,人们只要一看到泡在水里的那葡萄,心里不由地就会直喊“亲娘”、、、、、、
丁贵宝联想起这一些之后,本来他还感觉自己找到了一条不妨一试的轻松赚钱的门路,这让老婆姚玲一个敲山震虎之下,他的那点精气神,顿时就像一棵稚嫩的小草,猛顶一下暴晒在了阳光下,直接就蔫巴了、、、、、、
可是,自己到底来干点啥好呢?丁贵宝一时抓耳挠腮擓起了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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