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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丁贵宝如愿以偿,走州过县地干起了保镖来。

          说来赌王只有丁贵宝和猴子这两个保镖,但他们一行其实通共有四人;除了赌王、丁贵宝和猴子之外,还有一个人员,他算是赌王的助理,专门负责给赌王拿钱的——也是赌王的最心腹之人——赌王嫡亲的小舅子。

          丁贵宝刚一上工,赌王先是给他置办了“行头”——除了一身看上去很来派的衣装,还给他配上了一副墨镜,这让他穿戴起来之后,临场时在赌王身后一站,既显得挺酷,也自有一股霸气侧漏的味道。

          丁贵宝刚报到之时,赌王还对他进行了简单“培训”——给他讲了些应该注意的各种事项,以及赌场上可能出现的种种状况及应对策略。还要求他凡事多动脑子,心眼要活泛、机灵;要有眼力劲,善于观察情势,随机应变,千万不能死羊眼,看不出事情的死活——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该出手时就出手,既要顶得住,又能豁得上、、、、、、

          听得赌王这样对他要求,正在兴头上的丁贵宝没容多想,他大咧咧地一拍胸脯,就来了一句“尽管放心,没问题”;

          丁贵宝觉得,吹胡子瞪眼、抡拳动脚这一套,自己以前何止是干过,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绝对不在话下!

          自从跟上赌王走南闯北,丁贵宝觉得自己算是大开了眼界。也深感之前自己有点像井底之蛙,实在没见过多么大的一点天!

          以前,丁贵宝也见识过庄户土屋里摆的赌局,一晚上动个上百块的赌金就觉得是大动静了。敢情到了人家赌王这里,那简直还算不上是钱——根本就值不得人家去腥这个手!

          并且,人家赌王压根就不屑在自家门口仨核桃俩枣地扔着玩,都是走州过县到外面去跟人家赌大的。动辄一出手就是上千。一晚上下来,哪一回还不得动个几万块的资金?

          我的乖乖!丁贵宝长到如今这么大,他这可是才亲眼所见那么多的钱,在桌前的几个人手里,好像很随便似地被扔来扔去!

          在早的时候,丁贵宝也曾听到过有关赌场上的一些有趣故事。比如像“金蝉脱壳”;据说,有人怕在赌桌上赢了钱走不了,便会使用这一招——当赢了钱时便当场把钱揣进大衣口袋里。而那大衣口袋可是有玄机的——里面没有布兜!结果是:外人看似你是把钱揣进了大衣口袋,其实你是通过大衣口袋,把钱直接揣进了更里面的衣服里去了。

          这样,当你觉得赢得差不多了,想脱身离开时,你就推说去上厕所,并且把大衣脱下来放在座位上,然后走出赌场去。

          由于别人还误以为你赢的钱都在大衣口袋里放着呢,所以,你要是这个样子离开时,只要还没被人疑心或者识破,那是不可能会有人阻拦你,担心你会溜号的。而到你一去无回、别人开始识破你的诡计时,你早已是鱼游大海了、、、、、、

          刚开始当保镖时,按丁贵宝的思想,他觉得今后备不住自己也会亲身经历如此的情节。但一当跟着赌王实际到了现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听说的那些,纯粹雕虫小技而已,就像老鼠嫁闺女,都是属于小打小闹那种,根本上不了大台面!

          嗨,看看人家赌王跟人对阵,那钱可都是用大提包装着,场面一看就气派。绝非是偷偷摸摸地往兜里揣、往怀里掖的那般小小作作!

          而对于赌王本人——对他在赌场上的风采与手段,丁贵宝一经见识之后,除了五体投地的佩服与羡慕,剩下的就只有了望尘莫及的感叹、、、、、、

          赌王此人,其实年龄并不大,也不过就是三十多岁。他是丁贵宝家北去十几里地、一个村名奇怪、叫作“龙椅子”的村子的人。别看他在赌场上的手段出神入化,人称赌王。但要论学历,他也仅仅就是个小学毕业生。

          话说此人,他自小头脑聪明,也爱学习。尤喜看书。刚上小学那会,字还没认识半笸箩呢,他就抱起《烈火金刚》、《林海雪原》之类的大部头书籍“楞啃”。

          按说,凭他的学习成绩,升入初中学习当是不成问题的。可惜他上学那会,从升初中到升大学,采取的都是推荐手段。而他恰恰是出身不好——爷爷成分是地主;据说是在抗日战争那会,他的爷爷还偷偷勾结据点里的鬼子,把村政府干部抓了去,被鬼子的洋狗给活活咬死了。

          因为这,不光他爷爷本人落了个被民主政府公审枪毙的下场,而且他们家也在“地主”之外又多了一顶“血债户”的帽子!

          可想而知,像他这样出身背景的人,在那“血统论”盛行的年代,在社会上处处备受歧视那是很自然的事;不仅招工、参军、入党、提干、推荐上大学等等一些,那都是村里有头有脸、身上长角长刺——至少也得是出身过硬的人们的专利,他连寻思一下都不敢。甚至就连上完小学推荐上初中也是难有他的那一份!

          就这样,当他第一次小学毕业升初中,满心希望能继续学习的他,却被阻挡在了初中的校门之外。但他当时年龄还小着,回家务农还太早,于是家里便让他又回到小学去留级。如此三番,他便有了三次小学毕业的经历。

          要说起他的“赌术”,那可是有师傅给言传身授的。其经历说来似乎还颇有那么点传奇色彩呢。

          那是有一年,他跟自己村的几个人一块闯东北下窑地,去干瓦厂。当坐在火车上时,闲来无聊的他们便打起扑克以消磨时间。当时他旁边有一个面目清癯、精神矍铄的白胡子老头,一直对他多有注意和观察。但他一时并无察觉。而在他起身去上厕所时,那老头便及时跟了过去。

          在对他的身世简单问明后,那位老头便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背景和想收他为徒的想法。

          原来,那老头乃江南人士,在当地那一片称得上是有名的赌场神手,人称千王。此次北上是去探访好几年未曾谋面的故旧好友。

          当时,他在听罢那老头的说明后,惊奇之下,也不免问起那老头为何看中了他。那老头一听,一时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哈哈一笑,对他道:

          “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我看定你天生就有吃这碗饭的命——你正是我理想的那个接班的人。也是该当咱爷俩有缘,能在这火车上相遇。你就跟我走吧。”

          就这样,他从此跟那白胡子老头学起了千术。几经寒暑后,他手艺学精,辞师归来后就开始在赌场上扬名立万、、、、、、

          自打当了保镖,丁贵宝跟上赌王有吃有喝的,还天天旅馆住着。虽然其间在赌场上也出现过气氛紧张、似有动粗的苗头,但最后都归于风平浪静,这让他的日子过得还是相当惬意的。

          有时,丁贵宝悠哉乐哉、兴致高涨之时,他会对着镜子,挥拳踢腿、嘿嘿哈哈地比划上两下子;偶尔地,他甚至还会两手插在裤兜里,酸秀才般摇头晃脑地叨念起几句小时候就学来的“巧话”——

          人之初,性本善,

          骑着老鼠摸牛蛋,

          粗处不算细处算。

          狗吊秧子砸了罐,

          气得老头直打颤。

          有一次,赌王在听到了丁贵宝这叨念之下,也是一时高兴,便遂即给丁贵宝说了个有趣的小段——说的是清末民初,那个主政山东、老婆多得数不清的北洋军阀张宗昌,虽然他是大老粗一个,但时不时还好附庸风雅,喜欢“来几句”;这不,游览大明湖时,他便作诗道:

          大明湖,明湖大,

          大明湖里有荷花;

          荷花上面有蛤蟆

          一戳一蹦达。

          针对自己老婆多,他也曾作诗一首:

          要问女人有几何,

          俺也不知多少个;

          昨天一孩喊俺爹,

          不知他娘是哪个。

          赌王说给的这小段,让丁贵宝津津乐道了好几天、、、、、、

          日子过得惬意了,有时候,丁贵宝也就不免神思活跃,意气风发,禁不住便对自己的未来憧憬、畅想起来;他心里话:

          “常听人说‘老天苦不了下力的’,狗屁!老子这一手掐着腰、一手叼着烟卷就把钱挣来了!我这干上两个月,可就比那些在家里撅腚流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累上一年还要挣得多呢!哈哈,照这样下去,不用干多久,就这麽悠闲自在地干上个三几年,家里的光景也就过得去了。到那时,别看他妈的这个比老子勤快能干,那个比老子有出息,可要论谁吃香的喝辣的,谁手里有钱,哼!不是拿头当蛋吹,他们一个个地都得给老子一边‘稍息’去!到了那会儿,老子翘起个脚趾头都比他们的头还高!如今不是人人都在羡慕万元户吗?到了那时,万元户跟老子比算个逑——老子是他妈万元户的爹!到了那时候,也好让自己的那位老爷子开开眼,让他明白:别瞧不起鸡没喂食的玩意,它照样能拉扯一窝孩子——不要老以为自己的儿子就是开当铺没本钱、掏大粪又嫌臭的主,干啥都不行,就像烧地瓜剥了皮,啥也不是!其实,儿子以前就是还没决心好好干点事。现在只要儿子决心干了,那就是他妈的皇帝老子出征——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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