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五月中旬，天气已热得不像话。搭地铁的时候虽然挤，但吹着空调，还不觉得多么热。出了地铁站，还要走一截子路才到要应聘的公司，卓菲才走了两分钟，就热得受不了了。她站在一副广告牌前，脱下白色小西装外套，拉开白色皮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小镜子，照照脸上的妆容看有没有溶化。幸好没有，她的高级化妆品是不容易掉妆的。就是头发乱了一点，都是挤地铁挤的。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哪次出行不是舒舒服服坐小轿车？坐计程车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何况是挤地铁挤公交？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没有了家里的经济支持，眼看着银行卡余额一天比一天少，她再怎么傲气也不得不自食其力。幸好她的大学文凭还是很有含金量的，才在网上投了三四份简历，就接到让她来面试的通知电话。

        是一间大型广告公司，她应聘的是文案企划专员一职。跟她应聘同一职位的竞争者还不少，多是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估计都是刚从大学里毕业的。

        不过她很轻易就赢了她们，得到了工作机会。她大学四年不是白过的，本身就见多识广，又有一年在航空公司工作的经历。最关键的是，她长得特别美，美得扎眼，美得让男面试官一看到她，就想着一定要把她留下，跟她共事，这样才能多看她几眼。

        第二天她去报到。早上七点，只允许自己赖床十分钟，起床后穿上白衬衣和黑色半身裙，披上正装外套。一番梳洗打扮后，她的头发蓬松柔顺，妆容化得精致，可惜待会儿还是要挤公交挤地铁。

        餐桌上搁着唐栗做的番茄牛肉芝士三明治，在往日她可以泡上一杯咖啡慢慢吃，但今日她只能在五分钟内匆匆吃完，然后进了电梯再对着镜子涂口红。

        工作内容对她来说很简单，尽管她以前没有做过这行，可她头脑聪明，嘴巴又甜，很多男同事都愿意教她。

        她的上级主管吴德，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前额微秃，戴着副银丝框眼镜，身材矮胖，好像脾气很好与人为善的样子。他就很乐意教卓菲，不管什么时候都很留意卓菲。早上，经过卓菲的工位，他会故意停下脚步，俯下身笑嘻嘻问一句:“卓菲啊，来得真早，真勤快！吃过早餐了吗？”

        卓菲每次都会抬起头环顾四周，一边礼貌地回答“吃过了，谢谢夸奖”，一边在心里怀疑他说的是否是反话，她明明是踩着点进办公室的。

        有时候，卓菲正在电脑前打字，吴德会突然从背后递过来一份文件，轻轻碰着她的肩头说“这是优秀案例，你可以参考一下。”她除了礼貌地说声谢谢之外，实在想不到该给什么反应了。

        六月初，卓菲进公司才半个月，吴德就要求她跟着一同去邻市出差。卓菲以为是好几个同事一块儿去的，再加上是公事，没多想就答应了，当然也由不得她拒绝。

        到了出发那天早上，卓菲才知道这趟出差只有她跟吴德两个人。

        吴德开车，要她坐副驾，还说:“我开车呢，习惯跟旁边的人聊聊天，不然我要打瞌睡的。”

        卓菲心里呵呵，表面上还笑着说:“是吗？您可要安全驾驶啊。”

        接下来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吴德果然故意引着她说话，一开始说的还是关于工作和生活的内容，零零碎碎但很正经，到后来就不对劲了，他突然讲起了荤段子，而且一边讲一边用猥琐的眼神看着卓菲。

        卓菲瞬间拉下脸子，冷声警告他:“请你专心开车，安全驾驶，以免出交通意外！你的老婆孩子，可都在家等着你呢！”

        吴德碰了一鼻子灰，果然不再说话。不过他并没打算就这样消停下来。

        到了目的地，他们入住相邻的两个房间。卓菲刚把行李放好，手机就响了，吴德让她马上到他房间去一趟，理由是谈公事。

        卓菲当然不会去，直接说:“有什么事你在电话里讲吧！我就不过去了！”

        吴德似乎失去耐心了，语气很不耐烦:“工作的事情在电话里能说得清吗？让你过来一趟你就过来！”

        卓菲在心中冷哼一声，从容答道:“有什么事请你电话里说，我录着音呢。”

        吴德那头沉默了，估计是听到她录音之后害怕了吧，没过几秒直接挂了电话。

        卓菲把手机关机，狠狠地往床上一扔。她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马上提着行李箱，拿着房卡去退了房。

        离开酒店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多，她上了辆计程车直奔汽车站，买了最近班次的车票，坐车回h市。

        在车上，她重新打开手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吴德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然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用一段文字写了下来，发到公司的大群里，还发了朋友圈。她这样做的出发点是提醒其他女同事提防吴德，同时也是对吴德的一种警告。

        吴德在公司里也是个小主管了，卓菲这样让他没脸，他当然很快就跳出来反击了。他反咬一口，竟然说是卓菲先勾引的他，他拒绝了，所以卓菲恼羞成怒，就在群里捏造事实来污蔑他。

        卓菲气得呀，立即就在群里跟吴德互掐起来了。反正她这份工作也不打算要了，她干脆把平时看到的一些恶心画面全爆了出来，都是关于吴德平时怎样借着工作的由头占女同事便宜的。其实公司里不少女同事都或多或少地被吴德揩过油，只是为了保住工作，才一直没有发声。见卓菲勇敢地在群里声讨吴德，她们心里都凉快得很。不过毕竟卓菲手上并没有吴德性骚扰的实质证据，这件事情在卓菲与吴德互掐一个小时之后，以卓菲被群主移出群聊告终。

        下了大巴，打车回到星月半湾，卓菲还是气哼哼的。走到家门口，看见一个高大又熟悉的身影在等着她，她心中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

        是顾扬。她有好多天没见到他了，很诧异他怎么瘦了一大圈了？头发有点乱，下巴有点胡子茬儿，脸色很憔悴，两只眼睛里却满是焦虑。

        她想问问他是怎么了，为什么又来找她。他却大步走近，把她抱住了，抱得紧紧的，焦虑不安的声音在她耳边徘徊:“你没事吧？那个人后来还有没有欺负你？”

        卓菲明白过来，他肯定是看到她发的朋友圈，知道她遭遇了职场性骚扰，所以特地赶来关心她。

        她半天说不出话，他捧着她的脸，心疼地拧眉，喃喃说着:“卓菲，我真的很担心你，你知道吗？看到你发的朋友圈，我恨不得马上去到你身边。可是我不知道你的位置啊，我给你打电话，你把我拉黑了，我联系不上你，我想用顾欣的手机打给你，她让我直接来这里等你。我来这里等，等了好久了，我心里很难过，为什么你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都不能在你身边好好保护你？”

        她拍掉他的手，推开他，冷着脸说:“你别把我说得好像被那啥了似的！那个老色鬼连我的手都没摸到！我是那么容易被人占便宜的吗？”

        他松了口气，脸上泛出一点笑容，说:“你没事就好，我就担心你被人欺负……”

        她冷冷打断他:“我记得我已经拉黑你了呀！你怎么会看到我发的朋友圈？知道我摊上这事？”

        他低下头，摸着后脑勺，支吾着说:“你是拉黑了我，可没有拉黑顾欣啊……”

        她想起来了，上次在医院里，顾欣加了她的微信的，难怪分手那么久了顾扬还能知道她的近况。

        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准备开门。

        他还站在她身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回过头看着他，轻挑细眉，似笑非笑地问:“我要进屋了，你还不走？要进去陪我睡吗？”

        他愣愣地瞅着她，不确定地问:“可以吗？”

        她瞪大眼睛，脸色微红:“可以你个头！滚！”

        当下卓菲是毫不客气地把顾扬赶走了。但是这一次卓菲遇事，让顾扬明了了自己的心。他明白，他这辈子是无论如何放不下卓菲的了。

        他要重新追求卓菲。

        失业的人本来心情就郁闷，一大早被一阵门铃声吵醒，心情更添烦躁，真想提一桶冷水朝门外的人身上泼过去。

        “你干嘛呀？现在几点啊？”卓菲没泼顾扬冷水，但是一开门就朝他大吼。

        被人吵醒导致的起床气，使她一时没留意到他双手捧着的红玫瑰。等看清了，她不由得微微一愣。

        顾扬把玫瑰花递到她跟前，柔声说:“对不起，我知道不该这么早来找你。我两个小时之后要回公司集中，然后飞国外，要几天后才能回来了。可是我很想见你，我等不了几天了，我……不管怎么样，我就想见见你，把这束花送给你。”

        卓菲没伸手去接他的花，冷冷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忘记我们已经分手了？”

        “是，我们是已经分手了，但是我想……”他目光灼灼看着她，语气跟他的心情一样急切，“我想重新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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