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京都

南门没想原本两天的脚程，他们一行竟走了这么久。足足走了有七天，他们才到达目的地。人数太多，且大多是老弱。南门没有确切计算过，只是启程前一日上午做了简单统计，十条街道，二十条小路，竟然容纳了一千三百左右的流民。与他们同行的，大概也有一千人。这一千人，时不时便会有人跟不上队伍。晕倒发热，病痛难行，对于南门而言，救千人也是救，救一人也是救。所以她不可能会让队伍里任何一个人掉队，如此一来，便是行路足足七天才到达。

        不过幸好，一切艰难痛苦的过程只要最后能换来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那便一切都值得了。

        “水云！这里真是太好了。”不少流民到达这里之后，原本赶路的疲惫似乎都被扫去了大半，兴奋地过来拉南门的手诉说着自己的激动与感谢。

        是啊，有时候走下去才有希望，南门想。他们所到达的地方风景比描述中更为美丽开阔，青色的远山立于天幕之中，那么安静辽远又无尽苍茫，似乎永远不会为事情离散与悲苦而白头。脚下是可以驻足远望的辽阔土地，青草缀满花开其间，一条清澈的河从手边流过流向远方。

        到达两日之后，这些流民基本上在这里安置下来了。其实这一路上来，辨识野草野果，狩猎山野之味的方法南门已经差不多都交给他们了。再过几日，待到大家身体渐渐好转，从积善堂来的这些医者也要返程了。

        一切虽有波折，却比想象的顺利。

        夜晚

        南门水云和周天星并肩而坐，南门有话要对他说。

        “你讲。”看到南门一脸严肃，周天星也不自觉严肃起来。

        “周天星，现下流民已经基本安置了，如今种下种子，明年便可收获，耕种之事，这些民众远比我懂。但是现在有一件事，我必须即刻去办，否则这些人一辈子都只能是流民，而非民众。现下我便动身。”南门水云看着周天星继续道：“过几日，你便随着医馆的众人一道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这些话，南门水云便想起身，却一把被周天星拉住了，“你去哪？我同你一道。”

        南门水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手，语气却十分严肃，“你不必与我一道，周天星，你有自己的人生，你我二人结伴行路至此，已经足够。来日江湖再见。告辞。”

        周天星自然想去追她，悄悄随她行至山林，一抬头便不见了人影。周天星寻找无果，只得返回。

        南门水云见周天星走后，才从树上下来，继续埋头赶路。

        一连三日，她终于到了，京都。

        此举实属无奈，她虽然知道中国古代的行政体制，却在实际探访的过程中发现北周朝的制度与她从史书上读到的历朝皆不同。

        川洪已经沦陷，她去了荆门的府衙问询，府衙的衙役告诉她关于百姓的户籍等事要去京都，那里的司户府是全北周唯一一处管理百姓户籍、土地与粮食税务之事的地方。

        南门一连赶了三日的路，其实单靠步行三日远远不够，她这一路来搭乘了许多路人的马车、驴车，拉货的货车她也坐过几趟，每次搭车可能只有一段同路，坐不了多久便要分别，可一会儿便会遇上新的路人愿意载南门一程。实在是难得的体验，也让南门看到了北周朝民风的淳朴，在这样的王朝之下，百姓却仍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且能够与人为善，实属难得。

        京都是一座很大的都城，不仅人口多达五万，同时也是北周王宫所在之地。富丽繁华自不必说，可是一进入这座都城，南门水云便感觉到了一种与其他地方都不同的氛围。

        一番观察之后，南门终于发现了不同之处，这座城的人面上皆是愁容，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看且来有些银钱的商贩官吏。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座城里的人皆是黑灰色的衣衫，就连妇孺和妙龄少女也是衣着暗淡。她一身青衣，竟然惹眼异常。

        南门水云暂时没有心情理会旁的，而是径直往司户府去。却没想到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被人拦住了。

        拦住南门的是一位灰意老妇人，见南门水云要往府衙里进便连忙拦住她，“小公子，你是外城来的吧，快去换件衣裳再进去，快去吧。”

        南门不解，便问道：“老婆婆，您能告诉我这是为何吗？”

        “这京都啊，是内城，是天子眼睛直接盯着的地方。禁令自然比其他地方更为严苛。”

        “可是不允许民众着彩色衣衫，这是什么奇怪的禁令。”

        “快别说。”老婆婆连忙打断她，缓了缓神才道：“这倒不是天子的令，而是杜丞相的令。”

        “杜丞相？”

        “对。”老婆婆叹了口气，“这杜丞相有一宠妾，二人日日在丞相府奏乐饮酒，如此已有三年之久，众人都知丞相对这女子宠爱无度，可没成想竟然会到如此…”

        “如何？”

        “半年前，丞相下令，禁止城中众人着彩色衣衫，不仅不能是彩色，绸缎、棉布、纱衣皆不可着。”

        “所以这城中众人才是灰黑色的麻布衣？”

        “是。”

        “着了会如何？”

        老婆婆摆了摆手，“不可着，不可着，惹恼了丞相大人，谁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老婆婆说完便走远了，背影佝偻，步伐蹒跚。南门看的鼻头一酸。

        这都什么破规矩，就为了自己的私欲，如此愚弄百姓，上至七旬老人，下至几岁孩童，无论男女老少皆因当权者的喜好而左右，无耻至极。

        冷静下来，南门换了一套粗布麻衣，看老婆婆话中之意，这杜丞相位极人臣，权势如此滔天，想来绝不是什么简单之辈，起码不是耽于美色而心智迷失之人，这背后必然有不为人知的事情。

        但南门不想去管了，等解决完眼下这件事，她就去找个山林子建个小屋，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进了司户府，请看门的衙役代为传话。南门要见他们管事的人。没想到却比预想的顺利。南门不愿深想，许是官吏看她面生，语气和来意均不可测，便出来一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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