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前尘卷4
灵槐生怕有所遗漏，挨得极近地绕着古桃木挖了一圈的坑，结果别说酒了，连个瓷片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夙渊趁着她挖坑的功夫不知跑哪儿去了，就在灵槐怀疑自己被骗了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
“灵槐。”
她回头去看，就见夙渊不知何时换了身白袍，怀里抱着两个酒坛，眼中是毫不遮掩的笑意。
灵槐：“……”
她衣袖一挥跟着变了身装扮，是平素最喜欢的红色衣裳。意识到自己被忽悠后，她鼓起脸狠狠剜了夙渊一眼。
夙渊也是心虚，没有计较她的失礼，淡淡解释了句：“记错地方了，是不远处的那颗古槐下。”
灵槐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再费口舌，走过去抢了一坛酒后就地坐下。夙渊看着她，抿唇想了想，也跟着坐下。
灵槐的坐姿多少带些匪气，夙渊看着微微皱眉，用扇子把她膝起来腿按下，在小姑娘看过来时淡淡一笑。
“……规矩真多。”
夙渊但笑不语，把陈酿开坛递了过去。灵槐挑了挑眉，把抢过来的坛子放到一旁，自然接过了夙渊递过来的一坛。
她拎着坛子仰头喝了一口，酒水顺着白皙的脖子流进内衫，灵槐用手背擦了一下，赞道：“嘶——，好酒。”
她喜欢烈的酒，越烈越好，可世间却难得碰见对她口味的酒，好巧不巧，这坛酒对了。
“这是何人所酿？”
“在下不才，闲来无事研究的。”
灵槐眯起眼睛，视线定格在夙渊脸上，不知过了多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夙渊：“怎么了？”
“只是觉得……”人也对了。灵槐笑着摇了摇头，“无事，你怎么不喝？”
夙渊缓声道：“酒量不好，就不喝了，省的闹笑话。”
灵槐点了点头，不再劝酒。夙渊不知从哪变出来个瓷碗，抢了酒坛，把酒倒在碗里再递给她。
灵槐看他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却也没做出什么拒绝的举动。夙渊见此无奈笑笑，一碗接着一碗给灵槐斟满。
半坛下肚，灵槐面上终于露出些许绯色，眼神迷离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
她没醉，意识依旧清醒，只是难得身侧有值得信任之人，难得可以卸下防备，一时感觉不真切，或者是，感觉自己在梦中，曾经压抑着的负面的情绪纷纷上涌，让她眼眶有些湿热。
灵槐回神时，自己不知何时把脸埋进夙渊胸膛，泪水已经把他的前襟沾湿一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抱着腿把脸抵在膝盖上，不敢直视夙渊，哑声道：“抱歉，失态了，倒是我先闹笑话了。”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夙渊的外袍披在了自己身上，灵槐终于转头去看他，就见那人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嘲笑和恶意。
“你不必一直忍着，累了痛了，哭一哭也是好的。”
“你……”
灵槐心下一暖，方才好不容易压下的泪意再次上涌，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放声大哭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好像一个紧绷的弦终于断了，情感便倾斜而出，理由也变不那么重要了。
夙渊等她哭累了，适才出声提醒：“还喝吗？”
好笑灵槐泪痕未干，便伸手抢过酒坛，跟护食的小猫一样，瞪了夙渊一眼：“我的。”
夙渊无奈一笑：“好，你的。”
“唔……”
“醉了？”
“不，我千杯不醉。”
“嗯……，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灵槐眯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良久无所谓地点头：“问吧。”
夙渊勾唇轻笑，问道：“有什么梦想吗？”
“嗯？”
“不好回答？”
“倒也不是。”灵槐摇了摇头，“只是从未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嗯……你给我点时间想想。”
“好。”
这一想就是一夜，晨光初现，“暗域”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灵槐和夙渊二人身上都挂上了露水，两坛陈酿已被灵槐喝净，随意倒在身侧。
“我想回到从前，希望我每个轮回都能有人爱我。我不喜欢一个人，也不喜欢黑暗。”
灵槐看了眼身侧已然喝醉的夙渊，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大抵是这样，我知道不可能实现，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夙渊，你醉了。”
“没有。”夙渊张开眼睛，握住了那只捣乱的手。只是此时双眼迷离，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灵槐也没打算跟一个醉鬼讲道理，笑了笑说：“你酒量真差。”
“我知道了。”
“嗯？”灵槐被他突然出声打断了思路，“知道什么？”
夙渊摇了摇头，没有半分要说的意思。在灵槐面露不悦之色时忽地开口：“灵槐，你是不是喜欢我？”
此言如一道惊雷在灵槐耳畔炸开，她喜欢夙渊？她不是没有想过，但是……
夙渊安静了一会儿继续说：“一定是……”
他后面又说了一句话，那声音很小，灵槐却听了个清楚。夙渊说的是——“我也是。”
灵槐说不出来了，整个人僵在原地，偏生夙渊这时倒了过去，躺在花丛中睡着了。灵槐一边如释重负一边又觉得可惜，还没来得及问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夙渊，喜欢她？
她在夙渊清醒前离开了那里，回到了真的暗域，晚归的她一进飞船便被小k扑了个满怀。
任谁也没想到，刚谈了一晚上心的人，下次再见时竟成了对手，不死不休。
她那时以为夙渊说的知道了，是先她一步知道了她的心意，后来才逐渐明白过来，知道的是她的“梦想”，不仅知道了，还记住了，甚至提她去实现了。
夙渊啊，你可真是个傻子。
……
灵槐睁开双眼，飞船不知不觉驶入暗域深处，她从冰棺出来到了控制室，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外界环境，虽然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就是了。
突然，她看见不远处有着朦胧的光晕，疑惑的同时，已经下意识驾驶飞船靠近了那束光。
飞船在接近光晕的时候不受控制，瞬间被吸了进去。
一阵强光过后，灵槐慢慢睁开眼睛，在看清眼前景象时，登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里是……暗域？是那个只有她和夙渊知道的暗域。它怎么会在这里？
灵槐看了一眼冰棺中的人，满心复杂。
你到底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良久，灵槐轻叹一声，“值吗？”
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她怔怔地看着冰棺，慢慢走过去，低下头吻上了棺中人的唇。
“……谢谢。”
比起回溯轮回，她更喜欢这个礼物，虽然不知道转移要花费多少神力，但总比现在这样以身犯险，归期不定要好得多。
“我从未想过实现那个荒诞的梦想，对我而言，有一人相爱，足以。我更希望你回来……”
灵槐下了飞船走进暗域中的暗域，走到他们很久之前对饮的古桃树下站定。
“傻子。”灵槐还是没忍住骂了出来，“我特么让你做这些了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语气虽怒急，脸颊却不知何时沾上两行热泪，“夙渊——！你个王八蛋！”
灵槐伸手抚上古木，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小声呜咽起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并未感觉到寒冷，难得睡得很是安稳，醒来时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熟悉的袍子。
灵槐瞳孔皱缩，起身跌跌撞撞跑回飞船，飞船大门打开的一霎，熟悉的身影就那么倒映进瞳仁。
明明是期待了许久的时刻，灵槐却突然没有了走过去的力气，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
她怕，她太害怕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一动就会破碎。
直到那人带着熟悉的笑容走到她的面前，伸手牵起了她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她终于确认这个人回来了。
“……夙，夙渊？”
“是我。”
灵槐有些想笑，又忍不住想哭，但情感早在昨夜宣泄尽了，她此时只是很平静的上前抱住了夙渊，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感受着这人的温度，轻声道：“对不起，是我任性了，我……想你了。”
夙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中除了柔成水的情愫就是一种看不透的复杂。
“我并未在意，至少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也是。”
灵槐缓缓松开手，抬头看着夙渊，碎片没有收集齐，这次应该是夙渊强行苏醒的，也就是说……
她没有问出来，二人对现下情况皆是心知肚明，她只是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撒娇，轻声道：“给我煮碗面吧，我饿了。”
夙渊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好，我的厨艺也是进步很大，给你露两手。”
灵槐弯起眼睛，微微颔首：“好。”
二人回了飞船，灵槐看着夙渊忙碌的背影微微出神。
岁月静好，要是时间能一直停留在此刻就好了。灵槐不禁想到。
面很快煮好，端上桌。不论卖相还是味道都比最初强了很多，可灵槐依旧从中尝出了当年的味道。
她吃的很慢，二人好像默认吃完面后就要再次分别一样。哪怕再怎么慢也总有吃完之时。
夙渊走到冰棺旁边，用手抚上冰棺，冲灵槐点了点头，轻声道：“等我回来。”
无需多言，二人早就心意相通，是以灵槐也很是平静道：“好。”
今日这碗面，本就是意外之喜。
她将飞船停进“暗域”，神识联系上系统：“走吧，该回去了。”
系统好奇地打量周围的情况，察觉到宿主情绪低落，没有多问，“是。”
……
“……醒了！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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