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鬼市（玄玦）
潜生婆轻笑一声，旋即站起来去往了孟婆身侧，从孟婆手里接过了一个蓝花瓷碗，里面是正冒着热气的孟婆汤。
“对了，我还记得我的名字，不过这一次我想要忘记了，如今我又要去了，再回来也不知道还是不是我，你可要记得我啊。”
小黑点点头，她生来是不爱哭的，但不知为何，面上突然多了几分凉意，就这样无端的哭了。
久到薛恪在她身边站了许久都没有发现。
“去一趟人间吧。”
薛恪沉声说道，他历来毒舌，平日里和小黑像是死对头，倒难得多了几分温情，
“为何？”
小黑抹去眼角的泪，又化为平日里的冷面模样。
“去看看小白也好，如今地府的无常不少，你也不必时刻担着担子，让自己这么累又有什么好处？”薛恪站在阴影里，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略带沙哑的声音。
来不及自嘲，她摇摇头：“算了，我若去人间，小白就会多一分凶险，还是罢了。”
“有时候我真不理解你们这种大义凛然的态度，说的倒是好听，又留下美名，可你们可曾想过被留下的人是何等心情？”
薛恪无头无脑的说出这番话，小黑眉头轻皱，本欲发火，又想到了薛恪的心事
自那日她带回绛珠仙子与司法天神在人间会面的消息后，薛恪的情绪就明显不对，昨日和黄茵姑娘起了争执，前日又多管闲事的念着孟婆煮的汤不好，今日又追着野鬼村的望梅姑娘，指责她有没有看管好手下的小鬼。
薛恪原没有这么多事，只是心底的酸意在这些日子一点点反了上来。
当初大家是同病相怜的苦情人，都在久久守着一个执念，如今他们得偿所愿，只有他还需继续坚持。
心……早就累了。
小黑扛起大刀转身离开，她不愿搭理这人酸溜溜的问句，若真要回答，也只是一句心甘情愿罢了。
若能选择，谁又愿受苦，可终究不能选择，就只能期盼着另一个能好一点。
她最终还是去了鬼市，这一次并没有站在小白身后，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
念钰住进了白塔，小白聂政三娘一行人就住在白塔不远处的院子里。
她站在白塔不远处的桃林，静静的看着小白跟在梅三娘身后学习做胭脂，这呆子笨手笨脚的，胭脂虫还没来得及磨成粉，就被他打翻在地，气的三娘哭笑不得。
小白依旧是无辜的表情，捏着碟子蹲在地上一粒一粒的认真捡拾，视线不自觉的游向了白塔方向，惊得小黑赶快藏了起来。
好在这人粗心，也没看出来什么。
三娘拿着扇子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恼的小白哇哇大叫。
“看什么呢，认真点，就你这样没注意力的，还想给心上人做胭脂，怕是心上人都等不及了。”
小白一脸不服气：“你说的不对，心意最重要！”
小黑听的心里酸涩，压抑着想要现身的冲动，慢慢退后几步，却是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顿时一惊，另一只手上已经化出了大刀，还没动作，却听见手的主人，轻轻笑了。
“小黑？既然来了，怎么不和小白见面呢？”
“仙子。”
小黑低头，再一回神，面前是笑容明媚的绛珠仙子，明明上一次见到她时，她还面带愁容。
原来见到那人之后，仙子精神气便也回来了。
小黑微抿唇角，低头轻声道：“还没有恭喜仙子终于得偿所愿。”
黛玉回身，身后某个传说中不得了的男人正像痴儿一样看着她，目光紧紧凝聚在她的身上，好像离不开水的鱼。
黛玉笑着眨眨眼，再回身颔首示意，不像是仙界清冷的绛珠仙子，倒是个在情爱里痴缠的少女。
小黑微微转移视线，她和绛珠仙子不过是点头之交，远没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可如今兴许是心里压抑，竟不自觉的说出了心事：“我知晓仙子被洗去了记忆，如今仙子和上神再次重逢，仙子的记忆可有复原？”
黛玉的笑意减少三分，但也没有隐瞒：“恢复了一部分，但还没有全部复原，我只记得玄玦是我的爱人，当初是因何被打入薄命司，竟没有一点印象了。”
果然……
小黑的眼眸黯淡下去，转身看向了正在跟三娘学做胭脂的小白，眼底难得现出一抹柔情。
“若仙子能寻到过去的记忆，可要……”
只是个开头，却不再说下去了。
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即便是时间倒退再来一次，这位仙子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才是绛珠仙子的坚持。
“怎么了？”
黛玉关切的看向她，脑袋凑了过来，认真观察她的表情：
“不过我也好奇，小白就要一直这样跟着我吗？你们地府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小黑却突然拉上了黛玉的手腕，面上凝重：“小白现在只能跟在仙子左右，若是……若是有什么意外，还求仙子庇护。”
黛玉哪见过她这样低过头，过去记忆里，小黑永远是面若冰霜的模样，好像地府在她面前被攻破也和她无关，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今日，她竟在小黑身上看到了脆弱。
黛玉迟疑的点点头，柔声道：“不要担心，你和小白也时常帮我，我们是朋友，又何必过多言语。”
小黑这才放心的收回手，只是那双黑眸里还带着几分不安。
“出什么事了？”
念钰察觉不对，慢慢走到黛玉身后，黛玉冲他摇摇头，再转身看到的却是小黑离去的背影。
连个告别都没有，就这样离开了。
黛玉默默的叹气，不知为何，总觉得小黑方才所言像是在给她托付什么。
小白的胭脂终于制成了，用小小的蓝花纹盒子装着，浓郁的蓝映衬着浓艳的红，像是日暮时分。
小白格外骄傲，三娘摇着扇子好笑的摇摇头：“颜色分明过重，不过倒也没有太多影响。”
小白却是满意极了，小黑的皮肤不同于寻常肤色，有些偏黑，三娘没有见过小黑，他也不解释，念着心中那个身影，他刻意多加了东西，才有了这样的颜色。
惦记着小黑上次临走时的交代——若她没来寻他，就不要回冥界。
于是他只好默默赖在了这里。
这胭脂做好了，却是无人能分享欢喜，连带着原本的喜悦也减淡了几分。
风吹落了一地桃花，小白一抬头，刚好看见桃树后的仙子，顿时又打起了精神。
“好仙子，你快瞧瞧，我这胭脂做的好不好？”
制作时，小白无意识的蹭了脸，如今颊边正是一抹绯红，红的诱人。
黛玉细细的打量着那抹绯红，看得小白莫名其妙。
“好是好，但颜色似乎过于艳了，不过……”
眼见小白有些紧张，黛玉刻意拉长了尾音，直至小白急了，这才缓缓道出后半句。
“不过若是用在肤色黑一点的姑娘身上，或许就刚刚好。”
“仙子果然聪慧！”
黛玉莞尔，却又想起小黑离去的身影，眸色沉了半分：“倒难为你这般用心，收到礼物的人一定会很开心。”
小白满意极了，拿着胭脂就去找三娘做个包装。
念钰盯着黛玉看了许久，突然扳过她的肩膀，对上她的眼睛：“喜欢？要不我给你也做一个？”
黛玉顿住，旋即笑出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念钰不死心：“可你说收到礼物的人会很开心。”
“当然会很开心，但开心并不是因为礼物。”黛玉抬手戳戳他心口的位置：“是因为用心。”
念钰垂眸，似懂非懂，黛玉也不理他，转身扬长而去，可脸上的笑意却怎样也没有隐藏下去。
一众女鬼犹豫了许久还是不敢把事情告诉玄玦，也并非他们不敢，只是近日城主也不知怎么回事，不大爱出门，最多也不过是在白塔附近走上几步，要知道过去的城主每日要三次巡街。
胆子大点的，蹲在白塔下方等了许久，终于带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他们的城主似是迷上了当初那个在雪夜跳舞的人间姑娘。
一时间，引了一阵的讨论声。
“不是说那个姑娘偷偷跑了吗？她一走了之，把城主气的，天天在这边巡街，还派人出去找，真是瞎折腾。
“可不是嘛，入鬼市这么久，什么时候见城主发火，那段时间一语不发的，冷的我们呦。”
“那这姑娘怎么又出现了？”
“可能城主把她找回来了吧。”
“那她岂不是我们的城主夫人了？”
一个女鬼顿时有了主意，示意周围人安静下来听她说：“若她是城主夫人，这件事不妨就告诉她，女人嘛，都擅妒，见到那般美艳美人，保不准当个情敌，到时候请她出面,岂不是……”
众人顿时笑成一团。
那个蹲守在白塔下方许久的小鬼却一阵犹豫，有心想要告诉她们，城主夫人也不是寻常女子，倒不会为那样一个女鬼子动摇半分。
那群女鬼左右一思索，便打定了主意，盼着太阳落山后，城主夫人出来赏月，便趁机自荐。
黛玉果真如他们所想那般出来赏月，只是念钰却始终陪在身侧，恼的一个脾气暴躁的女鬼抱怨连连。
“过去还觉得我们城主大人高大伟岸，如今再看，也不过如此，竟是这般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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