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安成序眼眸轻抬,气定神闲的,像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我是不是没骗你?棉棉小时候就挺可爱的。”
黄棉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因为从小一直得到的反馈都是,黄棉长得不好看,像只小猴子。
这也是为什么哥哥姐姐都更喜欢二姐的原因。
可是在这个晚上却被打破了,其实她小时候长得不算丑,只是瘦过了头。
好像一直固定认知的一件事,突然调换了三百六十度,充满了怪诞与不解。
那为什么,他们还要说自己长得丑呢?
明明只是个正常小孩而已。
黄棉使劲抿了抿嘴唇,或许真的要和二姐谈一下了。
但是现在的重点可不是这儿,而是安成序。
黄棉抬起头,看着正低头看她的安成序。
这人头发微干,零零碎碎落在额头上,在水汽的晕染下,更显得眉目清朗,神色还带着些许的笃定。
似乎心情不算差。
黄棉吞吞唾沫,决定先下手为强。抬眼盯着安成序,问,“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安成序眉梢一挑,颇有些莫名其妙的意味,像在说,有什么事?没事啊。
得,不配合。
黄棉其实也能理解,毕竟是很重要很需要勇气的事,要是这么简单就问出来了,她自己都不信。
于是黄棉略微一思考,换了条思路,重新抬起眼,紧张兮兮地抿唇问,“我刚刚是不是跟你分享了我的一个秘密?”
边说边指着相册。
安成序俯身,“嗯?”了一声,意思是,相册怎么了,关秘密什么事?
黄棉有些心虚,“就、就是……我小时候长得很丑,这就是我的秘密!而我已经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了!”
安成序眼睑轻抬,琥珀色的眼眸静静凝视她,像是在说,可是棉棉你分明就不丑啊,怎么能说这是秘密呢?
黄棉脖子一梗,“我说我丑就是丑,我不管,我已经分享了我的秘密,你也要告诉我一个,否则我就吃亏了!”
这分明是强盗逻辑,但是黄棉那张嫩白的脸就那么扬得高高的,嘴巴也撅起来,像小孩子强词夺理似的。
安成序就弯了下嘴角,修长的指尖强点茶几桌面,“咚”一声一声的。
秘密吗?
黄棉心也跟着“咚”声,一起一伏的,要是安成序真的有问题怎么办啊?她要负责吗?可是那里她怎么负责?救命啊,她怎么会这么倒霉、为什么那只鹅哪里不啄非要啄那里呢?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安成序换了个姿势,眼睑轻垂,修长的腿叠起,右手继续点着桌面。
这就是……面对人生重大抉择时,人需要的思考时间吗?
黄棉刚刚真的以为他要说话了,结果却只是换了个姿势,心往下一坠,如释重负,又马上高悬起。
这一来一回的感觉真的不好受,黄棉苦等几分钟后,实在受不了了。
干脆抬起头,黄棉有时候胆子大得自己都怕,有些事就必须得当机立断,于是她轻轻叫了一声,“安成序——”
安成序点桌子的手跟着一顿,“嗯?”
“你有没有什么……很需要档鸡立断的事要和我说的?”黄棉拍在自己单薄的胸脯上,“放心,我会负责的!你不需要害羞!”
安成序已经一早上没理过黄棉了,任黄棉怎么在他面前卖乖,这人都寒着张脸,薄唇抿紧,不声不响超级动怒的模样。
“喝这个,我特意给你盛的。”黄棉紧张兮兮地推了杯粥过来。
这两天在村里,安成序不习惯两个老人的清淡饮食,都没怎么吃东西。他自己也不说,还是黄棉观察到的。这人上了餐桌,敬完一圈酒,就放下酒杯,敛着眼,黄棉喜欢吃什么,他就默默给她夹菜。
自己却不怎么吃。
安成序抬眼,五官还是那么个样子,但是落在黄棉眼里,却多了强烈的压迫感与威慑力。
吓得她脑中倒带似的,一帧一帧的,开始回想昨夜的场景。
她说完自己会负责后,安成序好像没怎么听懂,又‘嗯?’了一声。
沙沙哑哑的,很好听。
但是这吸引不到绷着脸,一门心思想要负责的黄棉。
等安成序抬眼,略带疑惑地看黄棉,才发现,黄棉是真的挺严肃的。
于是他也肃然起来了,以为黄棉要说什么大事。
两个人对视几秒,橙黄灯光下,两人俱是一脸肃穆,背挺得板直,然后黄棉眉宇间闪过挣扎,五六秒后迅速坚定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安成序听见她说,吞吞吐吐的,“……那儿有问题,也不要讳疾忌医。当心会裤、鸡、立、断。”
最后个成语她说的分外艰难,耳朵上还飘着薄红,一幅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现实所迫,不能不说的模样。
当机立断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安成序心中飘过这样的疑惑。
忽地,大伯二伯三伯他们异样的眼神、黄棉不正常的态度,以及耳朵上显眼的红——
或许。
当机立断,也可以写成,
档、鸡、立、断。
黄棉不理解为什么她说完,安成序脸色瞬间变了,像被踩到了猫尾巴,脸黑得几乎快滴下墨汁,就那么沉沉地看着黄棉。
“呃……不是不是,你不要当我是女孩子,你就当是兄弟间的关怀,不需要不好意思。”
安成序脸色更不好了,眼底幽深一片,薄唇抿得死紧,手指上青筋直凸。
黄棉害怕地缩了下脖子,兄弟在安成序那儿都不能说这个话题吗?
所以男孩子一般是和谁谈论这种话题的!
黄棉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探出脖子,“当爸爸也行,都随你。”
“……”
于是打那以后,安成序就没理过她了。
黄棉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他。
安成序这人不愧是顶流,侧脸轮廓分明,睫毛长而卷翘,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嘴唇紧抿,就那么看着那碗黄棉盛的粥。
似乎还在生气的样子。
黄棉不知所措了,一直以来安成序充当的都是虽然年幼,但是成熟的角色,生气这事儿好像都是黄棉的权力,所以安成序生气了,怎么办这个问题是她第一次遇到。
察觉到黄棉在看他,安成序抬眼望了过来,眼底黑沉沉的,看不清楚情绪,下颚线还是收得紧紧的。
黄棉有些紧张,吞了口唾沫。
安成序收回目光。
又过了几分钟,安成序突然动了,垂着的眼抬起,身子往餐桌靠,骨节分明的手从黄棉眼前一闪而过,而后托上了洁白的瓷碗,移到自己的面前。
慢慢拿起碗里的陶勺,他手很大,却不显得粗鲁,反而有难以言状的矜贵。
舀了一勺,待热气散透,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喉结滚动。
整个人除了矜贵,还有种撩人的男性色气,从他喉结滚动的节奏上。
黄棉没想那么多,她只默默吐槽,小少爷不会是猫舌头吧,吃不了热的,特意等粥凉得差不多了。才降尊临卑似的,舔上那么几口。
还亏得她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生怕小少爷不吃。
吃了就好、吃了就好。
黄棉颇有自我安慰精神的给自己劝解道,这下安成序单方面冷战什么的也该停止了吧。
她都是大孩子了,可不和这种小屁孩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于是二姐找她的时候,黄棉下意识看向安成序,指望这人找了借口跟出来。
结果这人,面不改色地脸一撇,理直气壮地装看不到。
黄棉整个人都服气了,这是什么?
我,安成序,单方向宣布,我们冷战了。
我,安成序,又单方面宣布,我们的冷战还没结束。
跟着二姐走到房屋后面时,黄棉还在心里叽叽哇哇地吐槽安成序,直到二姐站定。
黄棉也跟着站,有些茫然地从自己思绪中抽出来,就看见房屋后面也是一块很大的空地,被爷爷奶奶堆了些杂乱的柴火,柴火不多,只占据了零星的一点地方,再往远处看,黄棉看见了鱼塘。
水位降了很多,小时候觉得深不见底的鱼塘,现在也只是浅浅地嵌了一层冰,有些水草被冻在冰下,成了冰雕。
“棉棉,还记得这里吗?”二姐问。
黄棉收回目光,自然是记得的,小时候活动轨迹总共就那么大,更别提和二姐一起。
她有点儿想摇头,但是突然想起来,安成序站在窗边,一声一声问她,“这个人可以吗?”
又,一声一声说,“我说得没错,棉棉就是挺可爱的。”
准备摇头的动作硬生生换成迟疑的点头。
二姐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眉梢都染上一层喜意。说,“那就好。”
什么好?她记得就好吗?
黄棉脑中有个敏感的雷达,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主人,更别提是这么明显的反常,她不着痕迹地退后几步,有些想走。
因为那不是一段很愉快的经历。
二姐正好也说到了那儿,眼睛亮晶晶的,说,“我还记得棉棉小时候很喜欢钓虾的,我们当时就一起抓青蛙,拿那种小木棍穿上,不一会儿,就能掉到很多虾,然后奶奶就做虾我们吃,想起来感觉就在眼前……”
黄棉不想听了,因为不是我们,是二姐和哥哥姐姐,没有她。她眼巴巴地跟着他们,想和他们一起钓虾,只是没人愿意带着她。
他们围城一个圆圈,商量怎么抓青蛙,线放在奶奶家哪里,哪里的位置好可以看见很多虾,抓起来的虾放在哪里……
而黄棉就像融不进去圆圈的,怪异的点。
她挤进去,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寻找空隙问,我能干嘛?
一瞬间,美好的气氛分崩离析,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没人说话。
好久,才有人说,“要不棉棉你看着我们钓吧。”
她是个失败者,在处理哥哥姐姐的情感问题上。
于是黄棉生硬地打断,说,“二姐,安成序还想再去逛逛,我就先走了。”
转身的那个瞬间,黄棉心中众多杂念,好像该问的不敢问,该面对的不敢面对,会一直是个巨石压在心里,比方说,二姐的态度、小时候他们为什么那么对自己,以及其他的一团乱麻。
只是黄棉要是不怂,她就不是黄棉了。
只要我跑得快,问题就永远追不上我。黄棉这么想。
即将走远之际,和踩中落叶的“嘎吱”声一起响起来的是,二姐提高的音量。
她问,“棉棉,你还在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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