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恰同学少年
“后天苏先生就要被流放了,我们必须想办法救他。”在一个喧闹的酒肆之中,一名少年忽然愤怒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这明显就是陷害,是污蔑,是欲加之罪,我们都是受过苏先生恩惠的人,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顾事,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没钱又没权,我们能怎么办?”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问道,他苦闷的喝着闷酒,一杯又一杯好像就是不够。
“总会有办法的,总能想到办法的,总之,我们,不能轻易的放弃。”同桌另一个少年说道,但是慢慢他的声音陷入了沉默。
此时所有人同时看向了坐在主位的少年,相比于其他人的愤怒或者苦闷,他显得一派轻松和潇洒,坐姿随意,喝酒吃菜,该干什么干什么。
“显觞,你说怎么办?”顾事问。顾显觞性格古怪,倨傲,在这群学生里,只有顾事和他是同乡,和他的交情算是比较好的。
“你当初惹上麻烦,被抓到牢里,也是苏先生帮着疏通,把你救出来的,如今苏先生有难了,你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我会来,是因为你说要请我吃酒。我当初并没有求他帮我,是他多此一举。而且我不参与朝中之事,你是知道的。他选了这条路,就应该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我们,无法救他。”
他的话显然激怒了所有人,其他人都愤怒的瞪着他,要不是有人拉着,估计有人要和他打一架。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人微言轻,知道我们可能救不了他,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不试一试,那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就算,就算真的救不了他,至少我们尽力了不是吗?”
顾事看向众人,众人都情绪高昂的应和着他。
“幼稚。自欺欺人。”顾显觞把杯中最后一点酒喝干净,站了起来,酒喝足了,饭吃饱了,这是他今天会来这里的目的,既然目的达到,他也该走了。
“等等,”顾事很想冲上去打顾显觞,因为他是那么的想救苏左,为了救苏左可以做任何的事,所以他看不惯顾显觞,明明受了老先生的照顾,却这么的忘恩负义。只是他知道如今这群人中,也只剩顾显觞还算有点指望了。他忽然跪在了他面前。“我知道你和蒋太师的女儿蒋文婷关系很好,无论如何,能不能求求你,帮帮我们,帮帮苏先生,让蒋小姐去求求他的父亲。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当牛做马还给你。”
顾显觞不耐烦的皱眉。“首先我和蒋小姐并不熟,远没有到她会卖人情给我的地步。就算我们认识,我也不会去求她,更不会去求她的父亲。你们在这里求我,还不如直接跪在蒋太师的府门前更有用。”
“顾显觞?顾显觞——你怎么这么冷血无情,苏先生死了,你一点也不在乎吗?”顾事冲着远去的顾显觞喊着,但是后者一点也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在干什么?”
当时是个晚上,他多喝了两杯,在倚红楼当着一位贪官的面,写了一首诗讽刺他,他的才华赢得满堂喝彩,但是也遭到了贪官的手下的一顿毒打,这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了,他早已经习惯了。他带着满身的伤,摇摇晃晃,准备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找一个安身之所。
而当他终于体力不支,倒在路中间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马车上走下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他穿着很朴素,所以顾显觞当时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人。
“我在看星星。”
“在路中央?可是今晚并没有星星。”
“在哪不重要,有没有星星也不重要。一切在于我的心,我想看到自然会看到我想看到的东西。”
“老夫的府上倒是离这不远,也有一处观星的好地方,公子要是不嫌弃,是否愿意到府上去坐一坐?”
他不记得他当时是说愿意还是不愿意了,因为他晕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苏左的府上了。他当然也没关心他的身份,只是和他聊的很投机,而他给他酒,这已足够,他在府上住了五天才终于离开了。是在离开之后,他才偶然得知他的身份,他虽然倾慕他的才学,但是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见他,不过他后来倒是在他惹怒官员,被投入狱中之后,帮助过他几回。这就是他们仅有的交集了。
可就因为这样,他们就有权利要求他去求那些贪官,求他们救人吗?顾显觞轻蔑的笑了,这群人怎么还是这么幼稚,真的以为凭着他们那无用的决心就可以救别人吗?他们是谁,只是一群寒门出身的农家子弟,只是一群十年寒窗,但是却因为没钱没势,屡屡落榜的穷秀才,自己每天穷的连饭都吃不上,连前程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人,却在为一个受过皇上器重,享过荣华富贵,如今落难的人操心,哼,还真是好笑。
“你在酒肆里和他们说的话,我听到了。求我当真让你那么难堪吗?”一个身影慢慢的从黑暗中走到亮处,却是一个穿着桃色外衣的少年,面庞白皙清秀,眼睛灵动有神,五官立体,长得漂亮但是却有一股侠义之气。她眼神倔强而又悲伤的看着前面的人。
顾显觞笑了笑,没有理会她,径直走了过来。“偷听别人说话这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你实在没必要等在这里特意告诉我。”
“你怎么又知道我是特意在等你。”少年装扮的人倔强的问道。
“我不喜欢猜哑谜,不是就算了。”
“你为什么不想求我?你明知道只要你开口,我就会答应的。”她执着的看着他,执着的等着一个答案。
顾显觞没有说话,却也不看她,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少年跟在他的身后却不愿意离去。
“蒋小姐,天色已晚,你跟着我一个男子恐怕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现在我们都是男子打扮。坏不了你的名声。”她生气的回答道。明明离他如此的近,却感觉无论如何都走不进他的心。
“蒋小姐——”顾显觞叹气。“难道我之前的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你说的足够明白。但是我这个人却非常讨厌半途而废。想让我死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要怎么才能让你死心?”
“明日我父亲会在府上举办一个招贤会,招募自己的门生,你来参赛。如果你尽了全力,输了,那我就死心了。”
“蒋小姐,你在开玩笑吗?我一辈子不入仕途,也不和仕途之人结交。”
“我知道。”她倔强的看着他。她知道她父亲此举的意思,在她的抗争,父女双方争持不下的情况下,他提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看似折中,但是其实他早就知道顾显觞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他定不会来。才会说,只要他能来府上,恭敬的向他行礼,参加大会,就算最后输了,他也不再阻挡他们来往。她其实可以拒绝的,但是她知道,如果他们要在一起,身份是一个不得不跨过去的坎,她也想知道他能为她做到何种的程度。
“蒋小姐,何必呢,何必为难我,也为难你自己呢。”
“你到底来不来?”一柄冰冷的短刀架在了顾显觞的脖子上,但是顾显觞不为所动,短刀一分一分的靠近,触碰到了他的皮肤,她的眼睛开始发抖,手也开始发抖,但是她强迫自己继续往前。
顾显觞,快点说你会来,快点说,你会来,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如你所愿。”
蒋文婷拿刀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但是依然还在抖个不停。她看着他已经流血的脖子,伸手想触碰他的伤口,但是却没了勇气。
“我会等你。”她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中读出点什么,尽管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想要什么。或许她只想得到他的一个微笑,或者是一个保证。但是她心里很清楚,这些不属于她,从前不属于,今后可能——
她转身,一行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无声的流下。“我会一直等你。”她走入黑暗中,既然他是命中注定,那她就接受这个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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