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独角戏
天将黑未黑的时候是很美的，景朦胧人也朦胧。
许糯后头看了他一眼，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愣了神。她其实偷偷想过很多次他们再相逢的场景，都是在几年之后，毕竟他当时说“没有结局”说的那样坚决。
他换了新发型，脖子上多了纹身，耳边是和她一样的耳钉，碎钻闪着微光。他挺拔了些，看起来好像更成熟了，但他摘下口罩冲她笑的时候，旧时光瞬间卷土重来了。
“我不做胆小鬼了，你能抱抱我嘛？”
他的语气诚恳又谦卑，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许糯很感谢现在天色正暗，她瞬间就红了的眼睛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沈知春在一旁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很小声的问道：“这人谁啊？你认识嘛？”
许糯吸了吸鼻子，“不认识”，转过头拽着沈知春就想走。
“那重新认识一下。”
韦伊长腿一迈，拦在了她面前。
“就当是交个新朋友，新朋友总可以抱一下了吧？”
许糯听着这话，心想是了，确实是他，旁人说不出来这种歪话。她实在没忍住，伸手推了他一下，“抱个屁抱，你个死流氓。”
沈知春把许糯往后拽了拽，她听出了许糯声音的不正常，直觉现在气氛诡异，有心开口问问，又害怕破坏了气氛。
正在她内心挣扎的时候，眼前的高大男生伸手把许糯揽进了怀里。他动作太快，吓得沈知春死死攥着许糯衣角的手。愣了半天，确认这不是什么人身攻击才敢松开。
许糯想伸手锤他，但俩个人贴的太近她根本伸展不开。她眼泪还是掉下来了，语气含糊着骂人，“王八蛋，我当初问你能不能再见面，你他妈的不是挺狠的嘛？”
“你现在又跑过来和我歪，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韦伊你还是人嘛？”
韦伊往下蹲了蹲，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她好像又瘦了些，抱起来像是没什么重量。看见她的眼泪，有些慌神，“是我不好，我不是人，别哭了。”
“你连人都不是，你就是只狗，你管我哭不哭！”许糯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韦伊看着她咬牙切齿抽噎的样子，又心疼又想笑，但一时间也没什么办法，嘴上一味地胡乱的哄：“好好好，我不是人，我以后都给你当狗成吧。咱别哭了，你这么一哭，我心里也不好受。”
这种话放在以前，韦伊打死也说不出来，要是谁跟他说，他将来哄女朋友没下线，他估计得给对方两个嘴巴。但一看见许糯的眼泪，他觉得自己瞬间就招了，什么话都愿意说了。
许糯伸手使劲锤了他两下，不客气的拽着他的t恤擦眼泪。
又哭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人，小姑娘想使劲挣开了韦伊的胳膊，他不依，手还抓着她的胳膊。许糯只能匆匆和沈知春解释了两句，就把他拽到一个人稍微少一点的角落。
一旁的沈知春默默隐退到了阴影里，她是谁她在哪？她都听到了什么？这应该不是她可以听的吧，谁能把她带走。
韦伊站在墙角稍微低了低头，一边晃着她的手。一边轻轻的亲了一下许糯的额头，眼看着他视线还在往她嘴唇上瞟，许糯气不打一出来，抬腿狠狠跺在他的脚上。
“我，我也没说什么啊！干嘛踩我！”
“你不说比说了还讨厌！”
“好凶啊，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我的嘛？”
许糯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脖子，恶声恶气道：“这纹的什么啊？谁的嘴啊？”
韦伊看她秀气的眉都拧了起来，忍不住笑出了声，“还能是谁的？”顿了一下，“我这是身子可就只给过你一个人。”
“……”
“韦伊！你再不正经说话，我就走了！”
这男的可真够神的，三两句就能把她情绪拨动。
韦伊急忙去拦她，“别别别，真是你的，你走那天之后，我照着印儿纹的。”
许糯脸腾一下子就红了，“你放屁！哪有这么多！”
“我有照片，咱可以对比，我肩膀上还有牙印儿呢。”韦伊一脸认真。
“你还给自己拍照片了？你你你——”许糯说到一半忽然想不出来形容词，不知道应该说他变态应该说他不要脸。
“纹身师拍的，而且我觉得很有纪念意义啊。”韦伊撇了撇嘴，硬朗的脸上浮现出几丝委屈的神情。
许糯感觉自己血压直线上升，“这，这也太非主流了啊！”
“行，别人问，我就说是小狗咬的。”
“你才是小狗呢！”许糯恨得咬牙切齿的，伸手去掐他的脸。
他也没躲，任由她把那张俊脸掐的变形，同时非常爽快的变了口风，“我弄错了，我弄错了，我是小狗，我是许糯的小狗，行了吧。”
“……”
为什么又绕回来了！
许糯翻了个白眼作势想走，刚一抬腿就被他长手一捞，重新揽进了怀里。韦伊把她整个人都笼在怀里，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乖乖，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许糯稍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她本来想问问，他为什么又来找她，当时不是说和她在一起良心难安嘛？现在是不要良心了嘛？
这话已经到嘴边了，但囫囵了半天终究没有说出口，思来想去换了个说法。
“韦伊，当时在翠湖旁边说的那些话，是你真心话嘛？”
男生拉开了一点距离点了点头。
“那现在你现在来找我，这算什么？”许糯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抖。
“我后悔了，你能不能当我是从头再来。”
许糯嗤笑了一下，“好，从头再来。”
她真是说不过他，但就这样，她又有些不甘心，“那你先领号排队吧，你现在是一千八百位。”
“我能插队嘛？”
许糯睇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往寝室楼走。韦伊跟了上来，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语气正经了起来，“乖乖，我很想你。”
许糯回头和他对视，她伸手把韦伊的手掰开，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学弟，咱现在只是点头之交。”
-
推开寝室门，就是三双铜铃一般的大眼睛，猛地一看还有点吓人。
“听小春说，你前男友来找你了？”衡殊调率先发问，“他说什么了？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他不会欺负你了吧？”沈知春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不应该那么早走的！”
许糯急忙摆了摆手。
“个么，我刚才看你俩那样也不像感情淡了噶？他是复读来找你的嘛？”
许糯想了想，韦伊一月份才出院，估计也就复习了五个月？真是效率惊人。
“啧啧啧，果然恋爱还是看别人谈好，要是我前男友来找我，估计第二天我俩就能参加今日说法这个栏目。”
衡殊调挑了挑眉，“你要和他复合嘛？”
许糯抿了抿唇，“我——”
沈知春突然跳到俩人中间，“停，你先别说，剧透了还有什么意思？”
“……”
一直没说话的鲁冰花凑了过来，小声道：“你悄悄和我说，我不怕剧透，我就喜欢提前知道结局。”
许糯沉吟了几秒，忽得笑了，“这样吧，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三个人同时嗐了一声，就各干各的去了。这就是许糯为什么喜欢她们的原因，很有分寸感。
许糯躺在床上觉得有些晕，这就是再续前缘了？但她怎么感觉到了一股人工添加剂的味道，让她不太敢相信。她划开手机，翻出韦伊的微信，打了个电话过去。
“怎么了，乖乖？”
“没怎么，就打个电话看一下你是不是活着。”
“想我了？”
“挂了。”
韦伊看着突然消失的通话界面哑然失笑。
“你女朋友？”
对铺的哥们儿一脸八卦的探出头，另外两位也悄悄支起来了耳朵。
韦伊点点头。
“我就说嘛，我一看你就不一般，等哥们儿追妹子的时候，你可得给我参谋参谋。”
唐一昭是北方人，是个天生的自来熟，说话有点吊儿郎当的感觉。刚和韦伊一打照面，他就觉得这哥们气质不一般，刚才洗完澡看见他身上好多疤，唐一昭就更好奇了。
奈何韦伊凶着一张脸做自己的事，他实在是没找到搭话的时机，也就刚才接电话的时候温柔了些，要不唐一昭真要憋死了。
“我没法儿给你参谋，我是纯靠个人魅力。”
“……”
拜托，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么凶的脸说这么油腻的话。
唐一昭沉默了一会儿，有预感，这是一场伟大友谊的开端。
-
“伊哥，这就是你说的个人魅力？咱们军训早起，你给她送两周早饭了，她怎么还瞪你呢？”
唐一昭甩了甩自己的刘海儿，一脸不信任的看着韦伊，“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韦伊看了看自己刚才被拍的手背，笑了一下，斜了一眼，“你懂什么，打是亲骂是爱。”
“那翻白眼是怎么回事啊？”
“……”
“你问题真的很多。”韦伊掏出一根烟点上，吐出了一个寂寞的烟圈。现在他想明白了，以前他能歪的下去，是因为许糯愿意搭理他。她不想搭理人的时候，他什么戏都唱不下去。
“哥，你抽烟好帅，刚才我有一点心动。”
“大昭啊，你要是想挨揍就直说，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唐一昭顿了一下，又把话题扯回来了，“说真的，伊哥，舔狗不得house啊！”
韦伊反腿踢了他一脚，“有完没完了，真是我女朋友。我俩就是分开了一段时间。”
“嗐，你这么说我不就懂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呗。”
韦伊转头看着唐一昭，表情有点难形容，怎么什么词到他嘴里都会变味儿。唐一昭也知道自己措辞不太对，笑着挠了挠头，忽然又贼兮兮的凑了过来。
“我给你出个招儿，我当初在全校的面给我初恋唱了周董的告白气球，之后她就成了我初恋。
“你觉不觉得你这个招儿，也不算什么招数，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不会唱歌呢？”
“啊？你不会唱歌？”唐一昭很震惊的看着韦伊。
“不，我会。”
“……”
“我就是觉得太俗了，而且她也不喜欢一堆人围观她。”
“你天天送早餐不俗？”
韦伊抽完最后一口烟，随手按在垃圾桶上，开口道：“你瞧不起早饭，人不吃早饭，在午饭之前就会饿。”
“……”
唐一昭脑袋上升起来了巨大的问号，当初他是因为什么觉得韦伊冷酷无情的啊，真是想不通，“一招鲜吃遍天，你别管俗不俗，感动就完事了！要是有妹子给我唱告白气球，我肯定答应她。”
韦伊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这就是你没有妹子的原因。”
“先别说我，我今天刚看见班级群发通知说有校园歌手赛，你正好可以报名。”
“什么时候的事？”韦伊拿出手机翻了翻，半响，“啧”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屏蔽了。”
“你报名嘛？”
“再说吧。”
-
军训结束的第一天，韦伊就拿着许糯的课表开始堵人。
“我军训了这么长时间，你一次都没来看我。”
“我为什么要看你呀”
许糯歪着头看他，做出毫不知情的样子，韦伊的脸果然就绿了。哈，她就知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就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把他气得牙痒。
“你说过要对我好的。”男声透着一点委屈。
“是啊，但是你说用不着了。”许糯伸手指着远处一对正搂搂抱抱的男女，“看见他们了吗？原本咱们也可以那样的，但你按了暂停键。所以现在我们只能这样说话。”
“除非你跟我说，你过去一整年都经历了什么事。”
韦伊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就有些懂了许橙说她从小就倔的意思。她想打马虎眼的时候，比谁都会装无所谓，但她要是想较真，一颗沙子都不能留。
“都是些烂事，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但是我很想听。”
两人在喧闹走廊角落里站着，她才刚提起来过去一整年，她就感觉到他眼神变得有些重。
“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我之前那么狼狈你也见过了，不是嘛？”
韦伊没回答，反问了她一句：“你是为了我学的精神病医学嘛？”
这个问题从他拿到她课表的第一天，他就想问了，之前那次见面，小姑娘只和他讲她在学医，说的都是临床的知识，他就误以为她学的是临床。
这个长两个发旋的坏姑娘，和他开了个大玩笑。
许糯耸了耸肩，“这重要吗？”
“这怎么不重要？你不是一直说要报一个能赚钱的专业嘛？为什么不选呢？为什么那么傻的和我绑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牺牲了什么？”
许糯咬了一下口腔内侧的软肉，故作轻松的开口道：“我没觉得我牺牲什么，我当初选的时候，你并不在。你知道现在精神病医师缺口有多大嘛？这个专业很有前景的。而且正经的治疗师才不会和自己的病人谈恋爱，你不用往自己脸上贴金。”
韦伊知道她在说狠话，因为她都不敢看他眼睛，但是他心还是抽了一下。
“雪山上说的那些话还作数嘛？”
他睫毛微微垂下来，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去勾她的手指。
许糯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忍心逼他太紧，今天的话题已经够容易诱发心境滑坡了，她不能再加码了。
“你不说冻瓷实了吗？怎么还来问我？”
韦伊听完这句话，脸上更垮了一些，顺杆爬一般的漫上了些委屈，“因为你刚才真的很凶！我都伤心了。”说着他抓起她的手就往胸膛上按。
“……”
许糯冷笑了一下，把手抽了回来。
“乖乖，我报名了那个校园歌手的活动，听说会有直播，我一会儿把时间发给你，你会看的吧。”
“我这学期有辅修的课，太多了，没时间。”
“学姐，可以不要这么冷漠吗？”
许糯睨了他一眼，就看见他又用那颗虎牙咬着下唇，急忙开口打断施法，“你别跟我撒娇，我不吃这一套！”
韦伊笑了一下，贴近了她的耳朵，夹着嗓子造作道：“可是人家真的很想让你看啊！求求你啦~”
许糯猛地捂住耳朵转过头，瞪大眼睛看了他两秒，感觉自己的脑子都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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