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卧龙凤雏
夏日的黄昏总是很浪漫，晚霞从东到西贯穿整个世界。时间到了某一个节点，上帝会抛下一根火柴，紧接着天空和云朵都被瞬间点燃。火光映在每个人的眼中，再平庸世俗的人都会显得有几分可爱。
许糯很喜欢黄昏，这是一天中最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时刻。
晚风轻拂过耳侧，睡得浑噩的头脑勉强清醒了几分，许糯打了个哈欠抬腿走进网吧。
推门的同时，许糯不由自主地暗叹一声自己命好苦。别人的十八岁要么在读书上进，要么在早恋谈情，更有甚者天天夜店蹦迪，但她在没日没夜打工。
郑少白坐在前台也在打着哈欠，看见许糯一愣，“诶？你怎么来了？”
许糯也是一愣：“我的班啊？当然了，要是你想帮我上夜班，我也没有意见，记得打我双倍工资。”
郑少白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我看你是想屁吃，你没看排班表嘛？”
许糯伸手接过那张纸，掸了掸上面的烟灰，沉默了。妈的，在休息日来打工是什么心情，大概就是四个字，悔不当初。
郑少白看着许糯的表情，在旁边毫不留情的鬼笑了起来，“老李和小四都在休息，就你来偷偷打工，我明天就告诉他们，你要卷死他们！”
“你滚啊！”许糯把那张破破烂烂的排班表甩到他身上，顿了顿，“给我开个机子。”
郑少白抻着脖子凑近瞅了瞅她，“你不回家啊，你眼睛上的黑眼圈好像是被人揍得一样。”
“来都来了，我把征文写了。”
“征文？”
“嗯，隔壁小学有征文比赛，五百一篇。”
郑少白沉默了一下，“你也太变态了，小学生的钱你也赚？”
“我赚的是小学生爸妈的钱好嘛，小学生写不出来，小学生爸妈也写不出来，当然就需要我这样的好心的外包人员了。”
“虽然你解释的很完美，但事实还是很变态。”
许糯笑了一下，从货架上拿了一盒泡面就往店里面走，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你要是一会儿想睡觉就喊我，我可以帮你顶一会。”
听了这话，郑少白立刻做出十分夸张的表情，“天啊，我的宝，你好关心我，我就知道你对我是一见钟情。”说着，还做作的冲她抛了个媚眼。
“……”
这小王八蛋，恶心人还真有一套。许糯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大步走开，要不是看在他以前替自己顶过班，刚才一定是要给他飞来一脚。
今天店里面人不算多，但依旧烟雾缭绕的。许糯端着泡面随便打开一个机子就坐下了。等着开机的过程，隔壁的电脑屏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在店里清一色的游戏界面中，这台上演着《马大帅》的电脑实在突出。
好家伙，太独特了，真是个有品味的人。
许糯不敢大刺刺得直接看隔壁，这个网吧鱼龙混杂，万一隔壁是个社会大哥，来一句你瞅啥就不好了。只敢偏着脑袋用力的斜楞着眼珠子，旁光这么一看不要紧，桌子上的病历本明晃晃的写着第四精神病院。
顿时许糯的眼睛斜楞的更用力了，她今天就要看看是这个卧龙凤雏长得什么样。
诶嘛呀，好像挺帅。
不行，得再看一眼。
这，确实是帅帅气气啊。
嘿嘿，我再看一眼。
好家伙，我再再再看一眼。
就这么偷偷观察了一眼又一眼之后，许糯眼角抽筋了。隔壁小哥也注意到许糯在偷看，侧脸看了过来。
俩人目光简单的对视了一下，许糯按着眼角尴尬的笑了笑，急忙坐直端起泡面试图挡住自己的脸。
许糯一边等着小学生爸妈发征文要求资料，一边吸溜着泡面，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隔壁屏幕的《马大帅》。这么看着看着就被剧情逗的笑出声了，一不小心笑得声音还有点大。
隔壁小哥这回彻底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许糯急忙板住脸，做出一副我根本没偷看你电视剧的严肃表情。
小哥没说什么，转过头继续看。
这让许糯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了，自己今天实在是睡昏头了，盯着人家屏幕看确实有点没礼貌。想了一下，许糯伸出手把自己刚才忘泡进去的卤蛋推到了隔壁桌子上。
小哥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把蛋推了回去。
许糯咂舌，一个蛋而已，客气啥。于是伸手又推了回去。
下一秒，蛋又出现在了许糯桌子上。许糯下意识大力推了回去，终于这个蛋滚到了隔壁小哥桌子正中央的病历本上，并且在“精神”两个字中间旋转起来。
小哥看着又推回来的蛋，没说话，但是表情明显是比刚才严肃。一时之间，因为这颗蛋两人周围弥漫着非常尴尬的气氛。
终于，许糯顶不住了，小声说道：“嗯，请你吃。”
说完这句话，许糯立马转头对着自己的电脑，做出一副我现在真的要开始搞正事了，别和我拉拉扯扯一颗蛋的架势。
其实心里在大声嚎叫，哪有人请帅哥吃蛋的！为什么！为什么刚才自己拿的不是可乐！这就是社交死亡吗？恐怖如斯，果然用脚趾扣出梦幻城堡的尴尬真的是存在的。
等了一会儿，隔壁小哥没有什么反应，这让许糯松了一口气，开始认认真真写小学生征文。
马上写到结尾段，许糯正准备站在小学生视角好好展望一下如何建设祖国，网吧里突然爆发出一阵争吵，许糯抬头看了看，没管。
结尾段就差两句话。
就差一句话，我爱我的祖……
电脑黑屏了。
许糯看着笼着灰尘的电脑屏幕中映出自己有些轻微呆滞的脸时，心里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我靠”。妈的，忘保存了。自己写的太快了，自动保存估计也没保存上。
旁边争吵声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大。
“老子把电拔了，这回都他妈的别玩了。臭傻逼，你可快抓紧滚吧，老子弄只蟑螂撇键盘上都他妈的比你玩的好。”
“放你娘的罗圈屁，就你那个手残程度，我建议你也别打游戏，直接去复健得了。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我不姓李。”
“你他妈的，大傻逼。”
许糯怒火朝天，这是什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人间疾苦，作为网吧兼职人员，她猛地一拍桌子学着她那些同事平时的做法，大喝一声：“都他妈的别吵吵了！”
网吧静了一瞬，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许糯和她旁边男生的身上。刚才那句话是俩人是异口同声的喊出口的。
“你俩别他妈的多管闲事。”本来还吵成一团的人，突然一齐的冲着她俩来了。
“不愿意玩就抓紧滚。”许糯和帅气小哥又同时开了口，一字不差，越发显着俩人是一伙的。
“你俩是不是他妈的找茬，也不看看老子是谁，谁他妈的都敢和老子大小声，老子今天先收拾你俩！”说着其中一边领头的社会小伙儿就奔着俩人就来了。
许糯怒气瞬间上头，拔腿就迎了上去。
“来来来，我今天就和你理论理论。”
社会小伙看着许糯的脸顿了一下，“你是女的我不和你哔哔，她对象，你过来”社会小哥越过许糯的脑袋，抬手直指帅气小哥。
“我？”
“对，你是不是她对象啊，你咋这么墨迹呢？”
“打我吗？那你就看看老子锤不捶你就完了。”说着小哥照着对面的脸就直出了一拳。
电光火石之间，许糯都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上头要打架的，又怎么莫名其妙被安排了个对象，就眼看着社会小伙往后一倒，鼻子底下流出来了道鲜红的血条。
许糯怔怔的看着这条鼻血，心里好大一声我草，真是好狠一男的。
社会小伙儿翻身爬起来，骂着就冲了过来。这时听见郑少白在门口大喊：“都别打了，操，警察来了。没满十八的抓紧走。”
网吧里当时就慌乱了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各种国骂和慌忙的脚步声，玩归玩，闹归闹，被警察叔叔教育实属不能开玩笑的。
面前小哥一打三打的热火朝天，一边打还一边说：“就这？你们就这？”
“……”好个狂妄男人。
眼看局势越来越焦灼，郑少白嗓子都要喊劈了。许糯深吸一口气，扎进乱局里薅起男生的手就要往外跑。第一下没拽动，又拽了一下，男生才跟着她跑。
俩人前面跑，社会小伙儿们翻身就追，嘴里还骂骂咧咧：“妈的，你他妈的玩黑的，有种别跑！”
许糯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快轮成风火轮了，回头一看那群散兵游勇竟然还在。跑了近两个街区，许糯实在是跑不动了，双手撑着膝盖在街中间扎了个马步，喘着粗气对小哥说：“我……实在跑不动了。你你你你别管我了。”
小哥歪着头看了看她，好像是没听清的样子。
“你怎么……还不跑？”
“我本来也没想跑啊。”
许糯听了这话心头一梗，感觉喉头都有血味了，果然狠人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身后又传来“小比崽子别跑！”
许糯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可能是要英年早逝了。
“不过你要是想跑，也可以。”帅哥说完这话，毫不客气的拽起了许糯的手。
他腿很长，步子迈得大，许糯跟着很勉强，浑身的血都泵的快了起来，耳朵里面满是风声。又跑了一阵，许糯跑得眼发黑腿发软，她看着路边交替的杨树，又转头看了看男生毛茸茸的寸头。心里鬼使神差的想着，妈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她逃他追，他们插翅难飞？
等到终于把身后的人甩开，许糯累的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龇牙咧嘴的喘着粗气，丝毫不在乎任何脸面。
小哥倒是没怎么喘，只不过看她一眼，根本没停留，转身走了。
许糯想跟他说声谢谢，望着他的背影半天没发出声。实在是太累了，八百米都能要她半条命，现在这都几个八百米了。许糯感觉自己现在全凭一口气吊着，嘴里甚至真有一股血的铁锈味了。
算了算了，江湖儿女，相逢何必曾相识。
许糯又缓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抬头一看，帅气小哥又回来了，手里还拿了瓶水递给她。
看许糯没接，他皱了皱眉，抬手又递了一下，“拿着啊。”
“啊啊啊，谢谢。”
许糯接过水，看着小哥，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入夜时分，风有些凉。远处天与地的交界呈现出一种绮丽的紫色，太阳最后一丝余辉照在少年的身上，照得他亮堂堂又暖融融的。
这会儿不用再努力斜楞眼睛了，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量他了。
啧，正脸怎么看着比侧脸还好看呢。
他留了一个最普通的圆寸，左面一侧推了三道杠，染了个张扬的橙色，看着跟个小太阳一样。高眉弓配着丹凤眼，看着英气又风流。眉毛也长得很好，一点也不散乱，只是眉尾有一道疤，凭空添了几分凶气。
正瞧着呢，他开口了，语气也挺凶：“你刚才冲上去不还挺勇的吗？咋又怂了，跑两步就这样了？”
许糯摆了摆手，小声且诚恳道：“我本来就怂，刚才气上头了而已，反过味来就又怂了。”
小哥听完这番大实话愣了一下，咧开嘴真心实意轻笑了两声，露出一颗虎牙，凭空添了几分野性。他声音有些哑，笑起来倒是很清朗，很有感染力，许糯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翘起了嘴角。
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端详了一阵，倒也不尴尬。
直到小哥手机铃声响了，他接了个电话，嘴角就又撇了下去。
“我有点事，我得走了。”
“嗯嗯嗯，好，那你忙去吧，拜拜。”
许糯无意识的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人都彻底转身，还冲着背影傻傻地摆小手呢。小哥走着走着一回头看她这样子，又笑出声了。从兜里掏出来个东西，远远地扔了过来。
许糯有点慌张的伸手在空中接住，是那颗卤蛋。
“我不喜欢吃鸡蛋，你留着吧。”
许糯一愣，扬声对他喊道：“那可乐呢？你喜欢喝可乐嘛？”
“还行吧。”少年笑着冲她喊道。
“那我下次请你喝！”
许糯看着他遥遥地比了个ok，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过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下次个屁啊，她连他叫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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