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除夕之夜
经过两次战争，北狄的兵力被消耗殆尽，北狄王庭没有能力再发动战争，又怕大景趁机入侵灭国，只好放低姿态，派人来求和，以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
秦思遥收到求和信后，就命人连同捷报一起送去了京城。
能休战一段时间，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毕竟秦骁军也已经精疲力竭了。
士兵拿着信和战报离开后，她躺倒在软榻上，望着帐顶发愣。
再过十几日便是除夕了。
过去一年里征伐不断，将士们几乎没有休息过，如今两战大捷，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这个除夕夜要好好过，犒劳犒劳将士，也让她缓一缓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除夕那天，待军营事务都安排妥当，秦思遥便带了几个人到永安镇采办年货。
小童也想凑个热闹，她索性把谢云逸一起带上了。
永安镇里早已有了浓浓的年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们叫卖着各种年货，好不热闹。
他们约好了汇合的时间地点，采办的士兵就四处散开，分别去买不同的年货，小童也不知跟着哪个士兵跑了，走着走着就只剩下秦思遥和谢云逸两个人。
“秦姑娘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谢云逸问。
“唔……倒也买什么特别想买的，不如随便逛逛吧。”秦思遥道。
反正年货的采办士兵们都包了，她来永安镇不过是凑凑热闹罢了。
“好。”谢云逸笑道。
秦思遥四处看看，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街上都是卖小玩意儿的，什么拨浪鼓啊，簪子啊，香囊啊，玉佩啊……琳琅满目，品种多样。
秦思遥在军营里长大，平日里就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短装，也不打扮，素面朝天。
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还是会喜欢漂亮的首饰。
偶尔得了机会能去街上逛逛，她也会去饰品店里看看，饱饱眼福。
这会儿她望见了一家生意火爆的珠宝店子，便不由自主地挤了进去。
谢云逸一直跟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见她挤进了人群，便也跟了上去。
珠宝店内，掌柜忙得不亦乐乎，没空招呼他们。
秦思遥就自个儿看了起来。
一支梅花簪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簪子上雕刻了几朵红梅，花瓣上还点缀着几点珍珠，远远望上去，就像梅花上沾了几片雪花。
她望着那簪子，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谢云逸那间木屋前探出头的几朵红梅。
她的眼里不禁流露出几分笑意。
谢云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了梅花簪子，他微微低头，问：“秦姑娘要买那支梅花簪子吗？”
秦思遥摇了摇头：“不用了，即使买了也戴不了，白白让这么美的东西放在营帐里蒙了灰，多可惜。”
她一个上战场杀敌的将军，怎会有时间戴簪子？对镜贴花黄，珠钗挂云鬓，那是京城里大家闺秀才会做的事。
说完，秦思遥又去别的饰品区域晃荡了。
她好似早已习惯了只看不买，面上没有丝毫的失落，只是那一瞬间微暗的神色还是被谢云逸捕捉到了。
秦姑娘大概真的挺喜欢这簪子的吧，他心想。
谢云逸见她没有注意这边，就走上前去，拿了梅花簪子，走到掌柜那里。
“掌柜，麻烦帮我把这支簪子包起来。”
“唉好嘞！”掌柜接过簪子装进木盒里，抬起头才看清了来人，不免有些惊讶，“静安先生？”
“嗯。”谢云逸淡淡地应了一声，接过木盒，然后问，“多少钱？”
“三……三十文。”掌柜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妈呀，他是老眼昏花了吗？一向不近女色的静安先生居然买了支姑娘戴的簪子？
谢云逸却没有理会掌柜那副“见鬼了”的表情，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三十文放在柜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收进了衣袖里。
——
傍晚的时候，采购的士兵们在约定的地点汇合，一同回军营。
他们满载而归，马上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消失了一天的小童拿着一根冰糖葫芦吃得正香。
谢云逸拍了拍小童的头，问道：“谁给你买的冰糖葫芦？”
小童含着一嘴的山楂，口齿不清地说：“似帮锅锅（士兵哥哥）。”
谢云逸好笑地捏了捏他鼓起来的脸蛋，道：“知道了，慢点吃。”
他们回到军营，秦思遥就招呼着士兵把年货分下去，食物则被送去了厨房，由厨师烹制。
将士们没那么讲究，厨房把肉简单地腌制一下，就拿出来架在火堆上炙烤。
烤肉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军营。
秦霄披着厚重的貂皮，站起来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就让大家享用年夜饭。
将士们也不客气，坐下来说说笑笑，等肉熟了，就三下五除撕下来瓜分了。
他们一面吃着肉，一面喝着酒，畅快淋漓。
秦思遥拎起酒壶喝了一口被温热的酒，一抬头就望见了坐在不远处的谢云逸。
同士兵们豪放派的狼吞虎咽不同，谢云逸拿了个盘子来，一点一点地用小刀切了肉下来，慢条斯理地吃着，仿佛此时他不是在边关草原，而是在京城里哪个高门候府里享用晚宴。
小童坐在他的旁边，抱着一只羊腿啃得满嘴流油。
秦思遥望着这画风迥异的主仆俩，不禁笑出了声。
她晃晃悠悠地走到谢云逸身旁，伸手拿走了他刚刚切好的一盘肉，用手抓着肉塞进了嘴里。
“你……”谢云逸望着她正大光明的“强盗”行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唉，我看静安先生吃得这般讲究，还以为这样吃比较香呢，所以忍不住尝了一口，还望先生不要介意。”秦思遥将盘子里的肉全都吃完，舔了舔嘴唇道。
“……”她这么说，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秦思遥将身体前倾，伸手直接扯下一只羊腿来，然后从身上捞出一堆调料瓶，往羊腿上洒。
洒完之后，她将羊腿递到谢云逸面前，道：“静安先生，烤全羊要这么吃才香，尝尝吧。”
谢云逸望着那只沾满不明调料的羊腿，犹豫半晌还是接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嗯？！这羊肉加了调料之后，居然这么好吃！
谢云逸面露惊异，一口一口地将一个羊腿都吃完了。
大约是吃得太欢快，他的嘴上也沾上了油水。
方才那种贵公子的气质荡然无存。
秦思遥笑着递了块手绢给他，道：“喏，擦擦吧。”
谢云逸用手绢擦完嘴，轻咳一声，眼睛往秦思遥手边那些瓶瓶罐罐瞄了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秦姑娘的那些调料是从哪里来的？”
秦思遥闻言，瞬间将瓶瓶罐罐都藏进了衣袖里，傲娇地说：“不告诉你。”
谢云逸笑出了声。
敢情那些东西还是她的小宝藏呢，不能跟人说。
夜渐渐深了，可大家兴致不减，士兵们酒劲上来了，还大声地唱起了军歌。
不知是谁摸了几支箭羽来，对着喝空了的酒壶玩起了投壶，其他士兵一拥而上，抢着玩，输了的人喝一口酒，嬉笑着又凑了上去。
秦思遥跟着士兵们投了几次壶，便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她拎着一壶酒，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军营，朝雪岭的方向走去。
昨日又下了一天大雪，将雪岭下的墓碑覆盖。
秦思遥站在墓碑前，自言自语道：“北狄大军已经被全部剿灭，兄弟们的仇已经报了。又是一年除夕夜了，我们约定好要一起过的，今儿我就在这里敬你们一杯吧。”说着，将酒壶里的酒倒在了墓碑前的雪地里。
“浊酒一杯家万里。我想，此时你们应该已经魂归故里了吧。”她露出一个笑容来，眼眸早已湿润，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几分惆怅，几分释怀。
离墓碑不远的地方，谢云逸静静地望着那个以酒祭故人的女子，眼中多了几分纷杂。
他抬起头，望向天边，轻轻念了一句：“爹娘，你们在另一边可还好？”
此时，皇宫内一片歌舞升平。
大臣们互相拍着马屁，觥筹交错，舞姬们身姿婀娜，翩翩起舞。
沈江筠坐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杯，一副对宴会毫无兴致的模样。
突然，殿外传来太监的长喝：“战报到——”
沈江筠低垂的眼眸微微抬了抬，淡声道：“宣。”
守在帝王身边的福喜得令，立即传话：“宣——”
原本嬉笑热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老太监尖锐的声音穿过大殿，传入前来送捷报的士兵耳中。
他迅速跑到大殿里，单膝跪在沈江筠面前，将捷报和北狄的求和书一同双手奉上。
福喜走上前去接过了士兵手上的东西，恭恭敬敬地递给沈江筠。
沈江筠拿起捷报一眼扫完，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又看了眼那封“求和书”，微勾唇角道：“朕刚刚得到了两个好消息，同诸位爱卿分享一番。”
殿中的大臣纷纷抬头，望向帝王。
“第一，秦骁军与北狄交战两次，皆大获全胜。第二，北狄主动递了求和书给朕。”帝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配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一众大臣不知是该高声称好，还是该保持沉默。
大殿里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直到帝王再次开口：“秦骁军立下如此功劳，朕应该好好赏赐一番，众爱卿说是不是？”
“陛下英明！”大臣们才反应过来，此起彼伏地应和着。
坐在龙椅左下方的镇北王沈漓用力地握住酒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沈江筠将沈漓的神情尽收眼底，轻轻敲了敲桌面。
阿遥，你送朕这么一份大礼，朕可真该好好奖励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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