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穆景韵姐弟在京中甫一安顿下来便收到了定国公府遣人送来的拜帖，第二日顾肃与顾霜影应约到访，穆景煜亲自同管家一道在门口迎了两人进府。

        京中的平南王府已多年未曾有主人来居住过，虽然有仆人定期养护着房屋但到底不如常住京中的人家那般精致，几日的功夫也只够勉强收拾出个大概不至失礼于人。好在建府之初着人在院子里挖出了一个大湖养了整池红莲，并有一座湖心岛便人欣赏这醉人春色，却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让这满池菡萏提前绽放。

        湖边泊着一艘小船，早有婢子在船中等候。

        “这湖心岛乃是初代平南王所建，据说先祖轻功已臻化境，可以从此处一跃而至湖心岛。”穆景煜示意婢女扶顾霜影坐进船中而后反手拉住了落后一步的顾肃，“景煜听闻顾国公的武艺在京中称得上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不知国公可愿一试？”

        这就是要考验一下顾肃的本事了。

        原本穆氏姐弟此次来京也是意图与定国公府联姻的，只可惜他们终究慢了归庭梧一步。皇帝能够容得下镇北王府一股兵力与顾肃联盟却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平南王府再与顾肃进行联盟，毕竟无论顾肃如何受皇帝信任，皇位还是要留给自己亲儿子的，他绝不会把顾肃的心养大。

        只可惜平南王府处境尴尬，除了顾肃已经别无选择，对于穆氏姐弟而言这是一场豪赌，自然要对顾肃这个人更加谨慎。

        顾霜影心中了然，从窗格中看着岸上二人，轻笑一声，“难得穆世子有如此兴致，兄长试试无妨，无忧就先行一步了。”

        那婢女解开栓船的绳索，缓缓摇动船桨，小船摇晃着破开重重花叶向湖心岛驶去。

        顾霜影掀起帘幕看顾肃运起轻功自岸边一跃而起，他的轻功可以称得上飘逸，但还是做不到一跃而至湖心岛，好在湖中的红莲养了多年，足以让他借力再次跃起平稳落在湖心岛上。

        穆景煜见他落地自己也运起轻功，显然他也没有这等功力，不过自家的池塘，他一早就知道湖正中有一块可供借力的石头，轻轻松松的落在顾肃身边。

        这下就只剩顾霜影一人还未到，她也并不着急，放下帘幕阖眼细细听着风穿过莲叶间、船桨相互碰撞、水滴入湖中汇聚成的美妙乐曲，这倒是她自进入游戏后最为放松的时刻。

        小船靠岸，穆景韵早已备好了茶点招呼着她，“无忧快过来，尝尝我做的荷花酥。”

        顾霜影移步桌前寻了穆景韵身边的位置坐下，素手捻了一块荷花酥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着，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对这些糕点还有些兴趣，只是日子久了就发觉古代的这些糕点不过是大同小异，或许用料新鲜简单些，形状不同罢了。

        她本就不甚在意口腹之欲，一块荷花酥下肚，称赞了几句穆景韵的手艺，就没有再吃下去的想法。不过古代的茶还是很值得品的，她便专心的品起了茶。

        从上岛开始，穆景煜的话便少了起来安静的听着穆景韵与顾肃交谈，显然在穆氏在这两位嫡出子嗣之中主事的人是穆景韵。

        今日的穆景韵没有了长街策马的潇洒，也没了殿中讽刺漠北王子的桀骜。若非曾见过那样的穆景韵，顾霜影几乎会认为如今的穆景韵只是一个生长在闺阁中的普通闺秀，她像所有闺秀一样周全守礼、八面玲珑，但她总归是在苍穹中展翅翱翔过的鲲鹏，在与顾肃的对话中始终没有落于下风，无论是诗歌风雅、沙场征战抑或朝堂时局，她都能针砭时弊、鞭辟入里。

        顾霜影托着茶杯的手微微勾了勾小指，侍奉在她身侧的暗香立刻会意，待她将茶杯放回桌上后拿起茶壶上前添水。

        暗香脚下一个踉跄，茶壶中的水便全数洒在顾霜影的裙裾之上，淡黄色的茶水在她霜色的裙摆上立时晕开了一大片。暗香站稳了脚步，连忙一边告罪一边掏出帕子帮她擦拭裙摆上的水渍。

        “不碍事，换下来就是了。”顾霜影阻止了暗香的动作，转过头对身侧的穆景韵问道，“穆姐姐可否借我间房间换身衣裙？”

        “当然可以。”穆景韵说着就要起身亲自带顾霜影去房间里换衣服。

        “换件衣裙罢了，姐姐找个婢女带我去就好。”

        穆景韵见她见她坚持，也不好强求，招呼婢女引着穆景韵到岛上的客房里。

        “今日是平南王府想要与咱们定国公府结盟，郡主又为何要回避呢？”暗香能明白自家郡主的意图却并不理解她如此做的原因。

        “想要和平南王府合作的不是我们定国公府，而是顾肃。”

        顾霜影站在屋中任由暗香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衣裙换上，压低声音回答。

        “他所图的东西我不感兴趣，我只答应父亲会帮他坐上那个位置，其他的与我无关。况且如今我已经被赐婚给归庭梧，在他们看来已经是镇北王府的人了，若是没有镇北王府在其中横插一脚，他们如今又何须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跟顾肃合作。”

        “我走了才不枉他们这一番折腾。”顾霜影换好了衣裙却不急着回去，在屋中找了个椅子坐下。

        “依奴婢看，反而是平南王府最有世家大族的样子。”暗香戏谑道，“当今圣上的五位皇子之中，能够争位的不过只有皇长子齐王和皇三子豫王。偏偏老王爷在南境斩了齐王混军功的亲娘舅将齐王得罪了个彻底，又是个宠妾灭妻的，眼珠子似的捧着小妾生的不成器的庶子，豫王当然也乐得与那听话又好控制的庶子结盟。一双嫡出的子女反倒两面不讨好了。”

        顾霜影也只是在心中惋惜一下，不欲再多说什么，在客房里等了约么一炷香后才回去。

        顾肃和穆氏姐弟显然已经谈好了条件，等到顾霜影回来时，穆氏姐弟虽然面上不显但言语中已然隐隐有了以顾肃为尊的样子。

        顾肃的目的已经达成，又说了三两句话后就告辞离开了平南王府。

        回到公主府，顾霜影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径直进了书房。短促的哨音自屋中传出，很快就黑衣人便静立于书房之中。

        “禁卫军那里如何？”顾霜影并不看他，提笔在信纸上写着什么。

        今日正是归庭梧接管禁卫军的日子，顾霜影一早就派了暗卫到校场盯着，黑衣人作为暗卫统领负责向她汇报消息。

        这是顾霜影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的声音并没有什么特别也不存在丝毫感情，就像他的长相一样转瞬之间便能被人忘却，也正是因为普通到了极致，才让他得以成为最好的暗卫。

        定国公府中的书房里，顾肃也从白竟行口中得知了归庭梧收服禁卫军的事情。

        “归庭梧真不愧他北境杀神的威名。”白竟行绘声绘色地将归庭梧如何在校场练兵，如何一言不合便将陈敬、高诀、钱牧三人军法处置了的事情向顾肃分毫不落的讲述了一遍。他口若悬河越说越激动，一番演说下来整个人口干舌燥，抄起桌上水饮马似的一饮而尽。

        “本来咱们还愁拿了他们的把柄不好发作，这下儿子都没了我看他们还能忍住不露出狐狸尾巴。”白竟行心中痛快的紧，就差为归庭梧的做法拍手叫好了。

        顾肃的脸色却随着他的描述越听越差，搞得白竟行一阵摸不着头脑。

        这三家虽然没在明面与齐王有什么联系，但暗地里早就跟齐王有所勾结，如果任由他们发展便会有越来越多齐王的羽翼进入朝堂。

        齐王虽然出身不如豫王，可是这岁数实打实大了豫王不少，顾肃要想让他的势力能够暗中发展并在朝中站稳脚跟，就得让这两人的实力保持平衡，让他们鹬蚌相争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归庭梧斩了三家嫡子，那三家人如何能忍下这口气。只等他们出手，顾肃就能顺理成章的拿出他们的罪证砍掉齐王这一根羽翼，这应当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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